丹渟的督军府是一百多年前的清朝所建,北高南低有靠山的格局。经历了百年风雨,随着改朝换代,历尽沧桑,经过修缮,如今湖堤春晓、锦绣辉煌。
苏傲出了督军府,车子向梧桐别院开去,车子开了一半,苏傲喊了一声停,高渐平不明所以的回过头来,带着疑问的目光,苏傲捏了捏眉头道:“去雨花路。”车子调转方向朝着雨花路开去,开到路边的梧桐树下停了下来。苏傲下了车,披着风衣,一只胳膊肘抵着车身,一手衔着一根烟。风吹树摇,有轻微的沙沙声响,枝条在空中来回摆动,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光影逶迤。
此时正值丹渟女中放学,一个个的女学生从车边走过,三三两两的冲着这边互相咬着耳朵,“这是谁家的车啊,在这等谁呢?真气派。”
另一个无比倾羡的说:“人更帅!”“那也不是等你的。”嘻嘻哈哈的穿梭而去。苏傲一直等到了人群都散尽了,也没见那个清新雅致的身影,只见满地的烟头,焦躁不安的,与校园里的清清气息形成了格格不入的对比。
掩雾凝尘欲断魂,梧桐夜雨冷黄昏。
高渐平嗫嚅着道:“苏少,你是在等前几天看见的那个小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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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仲琨督军府门前,柳荫匝地,一翠连城。碧绿的叶子密密泱泱的连绵而去,随着微风轻漾一重一重的如舒卷流云般隐隐缥缈。
林芊茵这几日都在督军府门前辗转请求,希望能够见一见父亲。程天也是四处奔走,无奈均被告知,林铜川这件事情非常棘手,是上面亲自下的命令,实在无能为力。
苏傲的汽车开至督军府门前, 透过深灰色的玻璃窗,他看林芊茵正跟督军府的侍卫在说着什么,却被侍卫拦住。苏傲喊了声“停”高渐平不明所以,顺着苏傲目光,红墙绿荫下,林芊茵转来转去的,焦急无助的步子更显得凌乱而烦散。
高渐平挠挠脑袋笑道:“苏少,这不是那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吗?” 苏傲停顿了一下道:“先进去再说。”
高渐平探出头跟侍卫打了个招呼,车子便直接开进了督军府。府里假山石林,亭台楼阁,穿过一条长廊便是大厅的正门。
梁仲琨沏了上好的铁观音给苏傲,道:“大帅和你母亲身体可好?”
苏傲接过越窑的青釉瓷茶杯,杯上雕着郑板桥的兰竹双清,道:“劳梁叔记挂,父母身体安康,只是父亲时常怀念当年五虎的神勇和你们四位生死患难的兄弟们。”
当年的神州五虎威震华夏,以苏宗列为首,梁仲琨、落利城、陆仕宪、容江山。五个人兄弟同盟,联手作战,很快打出一片天下。江南江北已大数掌握在神州五虎的手里。苏宗列顺理成章的坐了大帅之位,其余四人各拥两省督军。五虎坐拥天下,其利断金,连南方政府都不放在眼里。
梁仲琨也不无感慨的道:“当年的五虎能撑起中华大地的一片天,如今我们都老了,该是你们的天下了。”苏傲道:“梁叔说笑,您老当益壮,神勇不减当年。哦,对了,听说地图的事有了进展,不知情况如何?”
清朝初年的一张藏宝图,有关大清的龙脉,坊间传言得此图者得天下。这张图也成了人们历代找寻的焦点,如今适逢乱世,各地军阀割据,战争三天两头的打响,各个派别搜索此图更是如火如荼的提上了日程。连扶桑人都心怀不轨,有所图谋。苏宗列得到消息,地图就在丹渟,于是派苏傲配合梁仲琨查寻。若得此宝藏充实军需,更能独步天下。
苏傲对此的态度倒是云淡风轻,认为先人的东西,没理由占为己有,况且几百年的流传,其真实度也大打折扣。
梁仲琨道:“人已经给抓了起来,不过誓死不认。”苏傲放下茶杯道:“梁叔也不必超之过急,毕竟三百年的事儿了,也许只是道听途说而已。”他们正说着,侍卫来报,“那个林铜川的女儿来了半日,非要求见督军,请求探视他父亲。”
梁仲琨老谋深算的道:“如果林铜川拒不招认,倒是可以从他的女儿身上做点文章。”苏傲站起身道:“我能否去看看这个林铜川。”梁仲琨正低头冥思,忽听苏傲如此说,他哈哈一笑,“这个自然,大帅特意嘱咐我在这件事上,要对世侄你全力以赴”
林芊茵对于这场天降灾祸即理不清头绪,又毫无办法。这几日母亲忧思成疾,更是急得一口吐出血来。
汽车开出督军府,林芊茵还在府外心急如焚的等待。高渐平走过来恭恭敬敬的道:“林小姐,我叫高渐平,我们苏少带你去见你父亲,请。”林芊茵心下狐疑,不过见他的车可以自由出入督军府,自然不是一般人物。高渐平坦然一笑:“林小姐,我们见过面。”她机械性的点了点头,却仍旧迷迷蒙蒙的记不清楚。
林芊茵坐在后座上,精致的丝绒缎面触手柔软,她的手藏在背后轻轻的握着。抬头偷眼瞧了瞧前座的两个人,一个是开车的高渐平,另一个看不清面貌,只微微的一个侧脸,瘦削的脸庞棱角分明,虽无言语,却自身散发出来一种威仪。
丹渟监狱里,虽是白天,却也阴冷潮湿。四周的铜墙铁壁压抑着人们对未来希望的渺茫, 巴掌大的窗口射进的光线,形成了一束光圈,混着粉尘漫天飞舞。隔着牢房的木栏杆,林铜川靠坐在墙边,紧闭着双眼,白褂子上竟是一块一块的暗红,血迹斑斑。
林芊茵失声扑了过去,看到父亲被折磨成这样忍不住的哽咽。林铜川没想到还能见到女儿,挣扎着起来,嘱咐她不要管爹了,带着你母亲远走他乡,再也不要回丹渟。林芊茵连连摇头,说什么也要想办法把父亲救出去。
林芊茵被侍卫带了出去,苏傲来回踱着步子,道:“我来不是询问你地图的下落,你有与没有无所谓,关键是你已经牵扯其中,想要全身而退,恐怕很难,而且还会牵连你的家人。如果此图落入扶桑人手里,那么你就是千古罪人。”林铜川无可奈何的道:“别说我没有什么地图,就算我有拼了命也不会便宜扶桑人。长官如能保我家人平安,我情愿一死以表清白。”
外面吹进了凉风,沙沙作响,连日来的刑罚毒打让他尝遍了苦头。但他心底自有他的坚持,那份义无反顾的责任,就算灰飞烟灭也不能被他人窃取被他人觊觎的秘密。
一丝凉风顺着窗口吹了进来,阴冷冷的。林铜川孱弱的身子抖了一下,苏傲道:“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我敬你是条汉子,你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就行。”随后又吩咐狱卒,去给他加两条被子,再给他拿些创伤药来。高渐平往狱卒手里塞了些银票,狱卒早就认得这是大帅府的公子,就连督军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自己更是不敢得罪,只唯唯诺诺的。又拿了这些银票,更是心花怒放的极力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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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丹渟监狱,苏傲倚着车若有所思的抽着烟。林芊茵腼腆的朝苏傲欠了欠身子,道:“多谢苏少成全。”见他兀自抽着烟没有答话,芊茵又轻轻的问,“苏少若是方便,能不能告诉我父亲究竟犯了什么罪?”说完芊茵就后悔不迭,毕竟是陌生人,能带她来探视一下,芊茵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有轻风扶鬓,连着她轻轻的话语,一并灌入他的思维,他清楚的知道,却没法子回答她。路边的银杏哗啦啦的节拍仿如西洋乐奏响的单曲,绚丽多彩中融进了清新和甘爽。她的身后是粉红色的墙壁,厚厚的大墙外那一抹明艳动人的怜惜,似娇花照水,似月影倾漪。
苏傲把剩下的半截烟直接仍在地上用脚踩灭了,抬起头道:“林小姐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芊茵忙道:”不用麻烦,我自己回去就好。“苏傲没有要征求她意见的意思,径自走回车上,高渐平打开车后门,稍稍低了一下头道:”林小姐,请。“
总不好太薄了面子,而且刚刚还帮了自己的大忙,芊茵无奈的上了车。路边的银杏飞快的向后倾倒,她心里积攒了千言万语,半响才挤出一句,”苏少,我爹他?“
苏傲面无表情的道:“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照顾令尊。”一句话让芊茵多日来的提心吊胆稍稍安心了些。芊茵望向窗外,让思绪飘远,再无人说话,只有车子行驶的嗡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