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别院里,高渐平站在苏傲的客厅里,问道:“苏少,这林铜川真以革命党罪名处置了岂不冤枉?”
苏傲撵了大半个烟缸的烟头,“老爷子前半生戎马疆场,如今清闲了,你不让他弄出点事端来显示宝刀未老,他又怎能善罢甘休。这张地图八国联军的时候就闹得沸沸扬扬的,传言无论真假,只要有一点点的迹象就会兴风作浪,看来人们对权利的欲望真是前仆后继,至于是不是有人被冤枉又有谁会去关心。”
高渐平道:“苏少,那你直接跟梁仲琨要人不就一句话的事。”
苏傲摆了摆手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在丹渟,总要给梁叔面子,我怎能越俎代庖。况且梁叔的做法也是我家老爷子授意的。”说罢,他又自嘲了一句,“在老爷子那里,父子情未必比得过兄弟情。”
高渐平道:“那哪能啊,大帅别看表面上对你严厉,其实心里都是以你为骄傲的。”
苏傲没去理会他的评语,低沉的声音混杂着琢磨不透,嘱咐高渐平道:“你去这么办。”高渐平答了一声是,立定行了个军礼。
客厅里的沙发雕着大朵花纹,窗外的各色花不甘寂寞的争奇斗艳,枝繁叶茂间不改往日的热闹,压制着萧萧凉意,不被它觅了芳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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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芊茵回到家里,跟母亲述说了见到父亲的状况,自然是避重就轻,父亲被伤得惨不忍睹的情形只字不提。好不容易才安慰了母亲睡下,林芊茵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院子里来。
春日的夜晚繁星点点,天边的一弯新月从花架子的缝隙望上去璀璨明亮。借着月亮的光辉,林芊茵几日的形容憔悴跃入程天的眼帘,程天心疼的递过一杯水,林芊茵喝了一口,把父亲的实际状况告诉了程天。
程天安慰她道:“我明天再去找找人,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林芊茵摇摇头:“该找的都找了,还能有什么办法。”程天看她的倦容忧思恨不能代替了她去,一颗心沉甸甸的坠着,在这烦冗的夜晚越发沉重。
他也不知该怎么劝他,事实上他们已经黔驴技穷了,只能坚定着一个信念, “芊茵,不要放弃。”
芊茵最是一头雾水,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经历了从无忧无虑到心事重重, “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会尽十倍的努力。”
夜风吹拂,吹得花架子上的叶子稀疏零乱。墙边的几株夜来香明黄娇艳,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墙上似有人影拂动,程天警觉了一下,低沉的喊了一声:“谁?”墙上飞下四个人影,黑纱遮面,程天一个箭步跨在了芊茵的前面,来人没有任何交流,劈头盖脸的朝着程天打了过来。程天以一敌四,使尽浑身力气,黑暗中看不清敌人的来路,加之他又担心着芊茵,畏首畏尾。来人气势锐不可挡,程天只能尽可量的周旋。
芊茵焦急万分却无济于事,有一个蒙面人冲着她打了过来,那人的目光凶狠,盯得她胆战心惊。她后退了两步,一下子撞到花架子上,惊起一身冷汗,退无可退。
“你们到底是谁?”她大声质问。然而她的质问有如石沉大海,惊不起任何波澜,跟夜风一起飘过。
花架子被她撞得摇晃了一下,架上枝叶疏影横斜,她只抵挡了一个回合就被蒙面人反手按住,情急之下她脱口喊了声程天。 程天见芊茵被缚,更是横冲直撞的不顾一切。但见这四个蒙面人身手不凡,他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般的来势汹汹。
林夫人被打斗声惊醒,披着衣服走了出来,见庭院中的蒙面人挟持着芊茵,惊呼了一声。脑袋晕晕的,身子挺不住的就要倒下,遂一手扶住门,沿着门边颓废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门外突然一阵嘈杂,接着大门被打开,高渐平带着一队侍卫冲了进来。十几把枪直直的指向场中的四个蒙面人,四人见情势逆转,互相对视了一下,纷纷跳出墙外,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留下芊茵和程天面面相觑,芊茵来不及分析条理,急急忙忙的冲向母亲,“妈,你怎么了?”病弱的林夫人受惊过度,已经晕厥过去。屋漏更逢连夜雨,她在心里祈祷着,但愿她的父母能闯过这次难关,逢凶化吉。她用手支撑着额头,强迫自己不能倒下,程天在身后扶住她,“芊茵,你没事吧!我去找医生。”她回头勉强笑了一下,“放心吧,我撑得住,快去快回。”程天重重的点了下头。
月色朦胧,像纱网罩住了整片天空,柔柔的,无烟缭绕。夜风吹得竹帘摇晃,细碎的帘影映在芊茵的身上,随着竹帘的摆动,撕撕缠缠。程天望着这纤弱的身影好一阵心疼,转身之际,高渐平走上前一步,和蔼的道:“林小姐,事不宜迟,外面有车,我送林夫人去吧!“
芊茵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看着不省人事的母亲,慌乱中点头答应。高渐平打了下手势,就有卫戍过来把林夫人抬进车里,芊茵跟程天走在后面,高渐平一手拦住程天,“请留步,我会保护林小姐母女的安全。”
程天就要出声分辩,芊茵看车里空间狭小,母亲就躺了后面的一排座位,遂嘱咐道:“程天,到了医院我通知你,你先留下,我爹的事若有什么情况也好有个照应。”程天方才止了声音,接着又不安的看了眼高渐平,意味深长的道:“你自己多加小心。”
一切恢复如初,像波涛汹涌的湖面突然风平浪静。有繁星闪烁,在昏昏天幕外,遥不可及。程天莫名的一阵惆怅,不知是为林家的变故抑或是为自己。
芊茵看车子没有往医院开而是进了一栋别院,夜色里看不清整个院子有多大,淡淡的月光下有一处亭子,亭子的周围是串串装饰的彩灯。汽车沿着青石板路开得缓慢,两边的花丛在夜色中随着袅袅清风争相竟放。前方是两层高的西式洋楼,游廊里三米处挂着一盏大红灯笼,一直延伸到楼前,整个的大厅里灯火通明。她们的车子绕过前面的别墅,一直开进后院。
心里顿时升腾起忐忑不安的情绪,急忙的问:“这是哪里?”高渐平解释道:“这是苏少在丹渟的府邸,天色已晚,恐怕不好找医生,我们梧桐别院里有大帅府的专职医生,林小姐请放心,技术绝对是一流的。”
二楼的卧室里没有开灯,苏傲站在窗前贴着厚厚的金线丝绒窗帘,看着车子进了后院,脸上不觉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沉浸在茫茫夜色里,倚风扶醉,酣畅淋漓。
后院的小楼就清静简洁多了,一下车就有侍卫抬着昏迷的林夫人进了小楼。西洋的医生穿着白大褂,给林夫人做了紧急救治。整整一夜芊茵都在床前守护着母亲,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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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林夫人醒过来,看着陌生的地方和身边衣不解带的女儿,有些许疑惑些许心疼,她稍微动了一下,芊茵便醒了过来。林夫人慈爱的摸着女儿的头,“怎么不去床上睡?”芊茵笑着说:“去床上睡,怎么能第一时间知道妈妈醒过来。”林夫人就嗔怪道:“傻孩子,你若为照顾我累坏了自己,我们这个家可指望谁去,还有这是在哪?”
芊茵走到窗边开了扇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渐渐渗入,“这是苏少的府邸,昨天晚上也是他的属下救了我们。”林夫人回忆了一下,知道这是帮着芊茵进丹渟监狱看望林铜川的那个人,便说道:“人家帮了我们大忙,一定要好好感谢。”
芊茵才嗯了一声,门外就有轻轻的敲门声,丫头小福推门走进来道:“林小姐林夫人,早饭好了,我去端进来。”芊茵忙拉住小福,“不用了,高副官在吗?我想找一下高副官。“
小福答应着下去了,不多时高渐平神清气爽的跨进了后院的角门。芊茵已等在门外,见到高渐平道:“非常感谢你们的侠义相助,我妈也已经好多了,我这就要告辞了。”
高渐平就是一怔,道:“林小姐,接你过来其实是林老爷子授意的,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见他。林小姐要回去,苏少不在,我不敢擅自做主。苏少在为令尊的事情四处奔波,在丹渟,除了苏少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令尊,林小姐何不在此静候佳音。”
“ 而且林夫人的身体也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顾。“
林芊茵半信半疑,这一番话说的客气而霸道,即连着父亲又牵着母亲,滴水不漏。芊茵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将自己和母亲托付给不相干的人,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对自己家的事那么上心,甚至联想到了那四个蒙面人是不是也是他们安排的,故意上演一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欲取姑予。不过有一点她清楚的很,苏傲的确是唯一能救林铜川的人。
芊茵客气的道:“素昧平生,怎好打扰。”话没说完,丫头桃香跑出来喊道:“林小姐不好了,林夫人吐血了。”
芊茵丢开一切杂乱的思想,六神无主的跑回屋里。暖色的窗幔半开半拉,整齐的流苏上缠着一圈圈的金线,窗前的青花瓷瓶里插着桃香刚摘的折枝花。屋里已有医生在诊治,芊茵靠着窗子焦急的看着,折腾了大半天后,林夫人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医生叮嘱芊茵林夫人的病虽是老毛病,以前并不严重,这一次实在是急火攻心,需要随时观察。
没有疑问,似乎顺理成章,芊茵在梧桐别院里住了下来。丫头桃香和小福照顾得殷勤体贴,后院里还住着落英,落英是神州五虎老三落利诚的女儿,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在苏军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