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止很烦躁。
乔渠场阵仗闹得整个工作室都人心惶惶的。绪宝一脸正气的对他指指点点,一定有坏人。
得,饭也不吃了,直接从家里杀到公司。乔渠可好了,在他办公室坐着,饶有兴趣的扫着雷。绪宝两眼汪汪的抱着打包来的肘子,在旁边特别乖巧的接档下去。天知道,她深知自己智力有限从来都不肯玩这个游戏的,连一眼都舍不得丢。
现在好了,他最近不愁徐明非了,虽然那厮肯定在憋什么大招。可他的老婆这么崇拜乔渠好吗?
乔渠抱着餐盒极其豪迈的撇着外八字腿在沙发上坐着,大口吃着那油腻腻的肘子,绪宝不时的从电脑后面探过头,万分期待的闪着眼睛,好吃吗?
好吃,要是能稍微少放那么一丢丢糖那就更完美了。
好啊好啊,我明天再给坐啊。
连止僵着脸看吃的开心的乔渠,此女非人类啊。绪宝在煮肘子这件事上从来不肯听他的意见,那何止需要少一丢丢,那是甜的发齁。
他是经历了多少这么甜蜜的负担才能熟视无睹,不曾想他除了徐明非又遇到了一个令人讨厌的障碍。
他索性只能当没看见,去解决这次的大事故。
季佩蓉觉得自己承受了天大的委屈,如不是那么多员工看着,她指不定跟乔渠打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连止来了,那委屈的脸是一瞬间哗啦下来了。
连止站在会议室门口左右为难,里面是殷切着脸的季佩蓉,外面是慌乱的员工。
他脚步一拐,拐到了三楼找段明月。
他不是不知道段明月的习惯,可乔渠那个祖宗打了季佩蓉,这事怎么也不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难不成跟老陈说,哎,跟她亲戚说一声,她闯了祸,领回家吧。
可全市谁不知道段夫人护短。
公司楼层本身挺高,因着三楼做室内设计的,特地做了调高。
旋转的漆黑描金穿花的镂空木楼梯。从电梯到楼梯二十七步,从楼梯上去七十二个台阶。连止的眉头就没松过。
从乔渠目前的表现来看,他没有理由相信乔渠是个贼,哪有做贼能嚣张到那个地步的。然而比起张三峰,他更加相信老张。
老张是一个特别较真的人,脑子直,心眼也直。抄袭这种事,他宁可不要命也不会干这事。
但是一切太巧合。
巧的他觉得有点瘆得慌。
回工作室的时候,第一个找他的就是老张。
老张的陈述甚至有些前后昏乱。他知道那是急的。从老张的话里他得出了四点,一,他没有抄袭,二,乔渠也不应该是抄袭的,三,他觉得太巧合了,四,他觉得自己也被算计了。
对于第四点,他忍不住好奇的又问了老张。
老张说,其实一开始他的构思并不是这样的。是那本杂志,而后在不停歇的开会中他不断修正了图。
他的图其实也修了好多回,每一次改图他总是有契机促使着向前一步。90%的雷同,再怎么巧合也不可能巧成那样。所以,他觉得有人算计了他。
老张艰难而有艰难的告知自己的怀疑,他觉得这件事不是一个能干的。
连止想到季佩蓉,觉得张三峰虽然傻气,可告黑状还是可以的。
他心里认同老张的猜测,然而并没有证据。就像乔渠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头疼啊,为什么老陈为要给自己塞这么个炮仗。不论乔渠冤枉不冤枉,打人,那是挑衅。
站在段明月办公室门外,托着下巴犹豫很久。
乔渠的能力他不知道,当初她来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她曾经做过些什么。
明成的案子,她给徐明非所谓的她的设计图,不过是在绪宝的设计图上改了些无伤大雅的地方。
她对徐明非的心思很了解,可她并没有展示自己的才华。
现在,那样一副设计图,他又有几分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其实那张设计图,完全可以体现老张平日里的功底。季佩蓉喜欢精致浮华的东西,设计图一般都很好看。老张却是注意实用且不花哨,这也是经常他输给季佩蓉拉的原因。
他果断的推门而进,这个时候敲门段明月是听不到的。
他一鼓作气几个大步就走到了段明月的画桌前,极其迅速的抽调了画纸。
段明月最恨画图的时候有人打断他。铅笔戳下去十秒才赤红着眼睛盯着将画稿卷号压在身后的连止五分钟后,狠狠的砸了画板,稀里哗啦的响了一地。
“连止,你个王八蛋。”
“是,我是王八蛋。”连止进门的时候就知道会有一场灾难,不过他还是有些庆幸自己的未卜先知。
此刻他左手捏着乔渠的照片放在胸前。
段明月龇牙咧嘴恨不得上去将连止挠一顿,然而那张照片刺激了他。他一把夺过那张照片,带着愤恨撕了,“你是在咒她死吗?你凭什么?你怎么可以?”
连止觉得自己有些小聪明了,段明月貌似有癫狂的征兆。他,嗯,他承认自己偷了个懒,直接打印了黑白的照片,这不是为了节省时间吗?
“祖宗,段祖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连止心中骂了自己无数遍,他来找段明月纯属吃饱着撑着,这事不论他怎么处理,就算段明月事后算账他也能推的一干二净,偏偏呢,自己最近被绪宝带的,慈悲为怀。
“不,你没错,你能错什么呢?”段明月大吼着跌坐到了地上,又抖着手拼着那些碎的纸,“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啊呀妈呀,段明月这到底什么情况?怎么就跟死了人似的呢。
连止目瞪口呆。小心翼翼的将画纸放好,也陪着他坐到了地上。
“我说,段明月……”连止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戳了戳他。
段明月抬起脸,无尽的悲伤,“滚!”
“那什么我滚之前能不能听我说两句啊。”连止也想滚来着,可既然都这样了,没必要半途而废。
见段明月又已经低头拼凑,他忙凑上去主动帮忙,惹得段明月不停的推攮。
“你够了啊!”连止一生气刷刷的将那些纸片全都打散了,也不在乎段明月一副要吃人的狠劲,“我跟你说,你那什么亲戚,乔渠闯祸了!”
“闯祸?”段明月机械的重复了他的话几遍,忽然破涕为笑。“她怎么可能闯祸,她都死了,死了。”
妈呀,真的癔症了。
连止真的觉得自己犯了大错,竟然刺激的段明月疯了。扭头看了外面,还好还好,没有人敢凑过看热闹。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乔渠好好的在上面啃肘子呢!”
“你骗人!”
“我怎么敢骗你你,祖宗?”
“难道是我死了?”
连止头疼的无语问苍天。起身打算准备到茶水间找点冰块给他冻一冻。段明月一把扑住他的胳膊,连止一个不注意又跌倒在地上。
他疼的那叫一个委屈。刷刷刷,抬着手就在段明月的脸上造死捏。
不清醒是吧?看怎么治呢。
段明月清醒过来的时候连止的胳膊都累的发酸,而手指,早就麻木了。
偏偏段明月眼睛清明,咧着嘴对他笑。
呵呵,他不想看。那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一样的。还大言不惭的问,“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了?
他来撩拨他的,可以吗?
“我问你,乔渠到这里来之前在哪家工作室?”连止不耐烦的翻了几个白眼,“她有没有设计的案例什么的?”
“什么工作室?”段明月眨巴着眼睛。
“啧啧啧。”连止不是惋惜,是觉得自己被老陈坑大发了,什么经验也没有的人竟然能画出那种设计图,呵呵,他有种被老天逗的感觉。“那你知道乔渠的设计水平吗?”
“她什么时候学设计的啊!”
连止闻言心都皱起来了。“她特么没学过设计,段夫人怎么敢把人塞到我哪里啊?”
“段夫人塞人?”段明月揉了揉脸这才笑了起来,“呵呵,不好意思,我忘了啊。”
“什么意思?”连止看着他揉脸,这丫的是报复自己刚刚捏他脸了吗?还调戏自己上了。“段明月,我跟你说啊,你别给我装傻。楼上一堆人等着我呢。”
连止也不理会段明月究竟是不是真傻,直接噼里啪啦的就将事情说了一遍。
“额,那什么。”段明月把事情顺了两遍才开口,他的确不了解这个乔渠的能力,但他仅仅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有些怀疑,他从不怀疑她的人品。“她真的打了季组长啊。”
“你没听到重点吗?”连止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乔渠,他惹不起,段明月,他又躲不起,他这是造的什么孽。“现在大家怀疑乔渠抄袭好吗?你get到的点了吗?”
“嗯,我要去找她。”
连止急忙拉住欲起身的段明月,“你这个脸,别丢人了。”
“我脸怎么啦。”段明月胡乱拍着脸,奇怪的问道,“我长的可比你好看多了啊。”
看吧,这就是他不愿意跟段明月私下交朋友的原因,太特么的碍眼了。
连止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自拍,“你自己看。”
“啊!啊!啊!”段明月连叫三声,颤抖着手指着连止,“你不是人!”
“你刚刚已经说过了好吗?”连止也是破罐子破摔,“我能,也就是看着你的面子来告诉你一声,我走了。”
“你别走!”
任是连止这次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还是被段明月拽跌在地,祸害,一群祸害。
“你赶紧调查清楚,还她一个清白。”
“其实吧。”连止非常宽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替乔渠谢谢你。”
“我不用你谢。”他也不敢叫乔渠谢,她那是要让他帮忙调查还她清白的样子,分明是幸灾乐祸,那整就一出,你手下有一堆害群之马,你自己收拾吧!我勉为其难的把刀子都递给你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这后面的事,我也不知道会调查成什么样子。”
“那当然是还她清白啊。”段明月有些着急,连止这模样分明是推脱之意,“你可是连经理。”
“你以为我是侦探啊?”连止觉得有些好笑,他眼睛里那些信任是什么鬼,他们交情真的不深。“你世界未破的案子多了去了。”
“可他们不是你啊。”段明月才不信这些,连止要下定决心认真查,总能查出蛛丝马迹的,“你自己不也说太过于巧合了吗?只要做过总会有痕迹的。”
“我谢谢你的抬举。”
“不谢谢!”
“行了,我走了。”连止再次翻了几个白眼,段明月说这一番话不就是怕他留有余地要包庇某些人吗?
他连止可不是这样的小人。
“那什么。”段明月在连止耷拉着肩走到门口的时候又不急不忙的说道,“要是真查不出来,那就让她再画一张吧。”
连止定定的看了他两眼,眼珠一转,“也不是不可以。”
连止下楼的时候脚步并不轻松,段明月一点也不傻,季佩蓉的二十四小时盯梢下还出了这样的事,十之八九什么也查不出来。
果然如连止所料,事情非常的完美。
他花了三天时间一个个的问,同时还三五不时看老陈这两日马后炮的大张旗鼓的到处安装摄像头。
每一个人的证词都没有问题,串起来也没有问题,除了老张。
绪宝每天对着自己一副欲哭的样子,他真的是受够了,因为乔渠那厮对他可尽是冷言冷语。
我虽然是受害者,可旁听,对不起,我避嫌。
呸的避嫌!
她那是赤果果的判定自己跟那群人一丘之貉。
其实再仔细看她,哪里像是要得到真相,分明是看他的笑话。
笑话就笑话吧,反正他也查不出来。
乔渠心里的确憋着火没处撒。
不论是谁陷害她的都属于心术不正,这对曾经除暴安良的她来说简直就是天理不容。
感谢段明月竟然在百忙之中匆忙来安慰她。
可那叫安慰吗?滚毛线的球球,那简直是来招她恨的。
“你以前……”段明月犹豫了半天才问她,然而在乔渠的阴郁中又忘记了自己该说什么。
“我以前怎么了?”不是乔渠眼光挑剔,这个段明月她的确有很多点不爽。曾经的段明月虽然不喜欢她,可那是风光霁月,脑子又好使,哪像他,她就搞不懂这个的乔渠看上了他哪一点。
“也没什么。”段明月摆了摆手,“我说你也别生气。这个事情呢,连止会调查清楚的。”
“你相信我啊!”她好笑的看着他。
段明月情商再低也是知道要如何回答的,猛不丁的点头,“我当然相信你啊。”
“为什么?”
“因为你是乔渠啊!”
乔渠听完楞了三秒,冷哼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拉了把椅子跺在段明月前面,她反坐下来,头枕着胳膊靠在椅背上。“要我不是乔渠,你就不相信我了?”
“不是的。”段明月被她注视弄的有些难为情,红着脸,眼睛却有些躲藏。
“怎么就不是了呢?”乔渠有什么不明白的,“段明月你就不能实话实说嘛?别小气,能不能像个汉子跟我好好说几句。”
“要你真不是乔渠,我的确会怀疑你。”段明月不喜欢看她脸上的讥讽,更不喜欢她讥讽里带着的自嘲。“你说的对,我不止一次的想过了,虽然你是乔渠,可毕竟不是我认识的乔渠,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不知道你的曾经。可是,”
乔渠歪着头,嗯了一声。
“可不管怎么的乔渠,我都相信你不会是那样的人。”
“被你信任的感觉不是很好。”乔渠觉得自己是在段明月废话,他的态度很明显,如果不是她这张脸这个名字,谁愿意管她是不是被陷害的。
段明月不会从三楼泡上来,连止不会查了一遍又一遍,老陈也不会来安装摄像头。
这在博瑞,这么多年,根本就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算是开了先河。
她敢拍着她的脑袋说,工作室里的人都清楚的知道她是被设计的又不知道她为何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她,乔渠,从来不是软骨头,也向来只有挑别人的刺。
“乔渠,我真的真的是相信你的。”段明月急得两眼直转。哎,要是崔行,哪怕是王重阳在都好了,他感觉自己怎么说都得不到乔渠的信任。
“好的,我知道了。”乔渠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谢谢你抽空来……安慰我。”
“不谢的。”段明月自然不会告诉她从连止走后他就没有赶图了。本来他急忙赶八张图就是为了能跟乔渠多多接触。眼下乔渠遇到事情,他怎么能不管呢。
他恼恨自己的无能,想管也不管不了,连安慰都安慰不好。他决定自己应该去找崔行,嗯,也把王重阳叫上,三个臭皮匠总能有好主意的。
乔渠看着他有些颓败的他,又有些不忍,那个背影,跟从前的某个影子重合起来。
那时候他的女朋友断然决然的离开他,他一个人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宽大的病人服随着风微微飘荡,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她只觉得心酸。
“你……”乔渠的确有几分不忍,然而她很清楚的知道这个人不是那个人。
“什么?”段明月耳尖,迅速的回来头,眼睛里满是期待。
乔渠被那眨巴眨巴的睫毛给挠的心慌,“你回去注意休息。”
“嗯。”段明月兴奋的点头,“我知道的。”
他要立刻马上去找崔行,一刻也不会耽搁的。看,乔渠还是对关心自己的,就算她现在烦恼缠身,也还是惦念着自己的。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自从那日乔渠和段白露忽然消失不见,他一直是忐忑的,总觉得她会再次消失不见,又或者是完全不愿意再见自己。
幸亏简昱的事情,不然他还不知道会乱想成什么样子。
在等脸上的印记消失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忐忑,不过更多的是担心,担心乔渠会不会因此更加的恨自己。
被迫来到这里,被迫开始新的工作,新的同事。这几乎是放弃了曾经的一切重头再来。
试问要是换成他,额,他貌似没什么经历,毕竟他其实也没遇到什么挫折。可往崔行身上一套,他知道崔行可不愿意从头开始再去当住院医的。
这个时候,他更是暗自下了决心,绝不告诉乔渠他是怎么将她召唤过来的。
这辈子,即便受进所有人的谴责,他也不会说的。
不过乔渠代替了乔渠,死而复生,估计怨恨他的也只应该只有乔渠一人吧。
没关系,他倾尽一生,那么被乔渠一刀捅死,也开心的。
他终于有机会跟乔渠说,他其实没有大家认为的不喜欢她。
他可以有机会跟乔渠说,他想跟她过一辈子。
是哪一个乔渠都没有关系,只要是乔渠,他都要的。
这些债,就用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有,那就让他倾尽所有偿还吧。
这是,这辈子,他真的想求一个圆满。
眼下,他忽然觉得离圆满越来越近了。
宏曾法师说他是一个痴人。
痴也好,傻也罢,看,乔渠不是还跟自己笑着说,注意休息吗?
他开心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热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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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因为一直用的系统代发,今天一看忽然发现漏章了,对不起了,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