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有点儿意思
笔耕2016-12-09 16:095,603

  十年前,有四人自北方来,一人留于范府,另三人翩翩南下而去。

  十年前,到底出了什么事,住在那三百六十一峰上的七个人中竟有四位下山离开?

  楚让的心悬得很高,他忽然感觉到这个在自己穿越而来后始终平静沉默着的世界,正在悄悄发生剧变。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不知道。

  他只知他有人要见,有人要救,还有人要杀。

  这些事,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漏掉。

  “汪兄,你……认识柳先生?”小胖子察言观色一把好手,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少年陷入沉思的好看的脸。

  “嗯?不,不认识。只是我生平从没离开过长安,世面见的少了,我又习武,所以看到身手不凡的人总有些感兴趣”,楚让回过神来,打了个哈哈对付过去。

  “原来如此,瞧小弟这记性,忘了汪兄这是头回出来走动,哈哈哈,如此甚好,昨日到的匆忙,人困马乏,小弟都没带汪兄在这府里头好生逛上一逛,实在怠慢!”小胖子一拍脑门,兴高采烈地站了起来,“哈哈,汪兄,你可知道,要想看我平原府大好风光,大可不必车马劳顿——看平原风光,放眼府地千里,最好的就属我范家大院!”

  说着,小胖子还极为带感地一比大拇指,得意洋洋地笑道。

  楚让无语地望着眼前懦弱纨绔一线天的范家二少,为后者那有些畸形的性格感慨不已。

  但事实证明,小胖子——还真没骗他。

  “汪兄,你看,这是我平原府闻名遐迩的腊山栀子花,中间最白、最惊艳的那一丛就是腊山的镇山栀母,哈哈哈,好看吧?”

  “汪兄,你再看,这是我平原府淠水源头立着的那棵千年老松,据说它比整个帝国还要高寿一百来岁,参天蔽日,足有普通松树三四倍高,哈哈哈,壮观吧?”

  “汪兄,你快看,这处竹林方圆半亩,这可不是种出来的,我平原府盛产佳竹,最注明的当属那皮南城外的青竹天,我老爹几年前曾去过那里,觉得那竹景实在不错,就把挖了半个带回府里,这下我们足不出户即可观赏名竹,岂不快哉?哈哈哈哈!”

  “……等等,你是说,你爹把半个景区给移到家里来了?”楚让对着一眼望不尽的竹海,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咦?景区?这倒是个好词,不错,贴切,贴切!哈哈哈!”范小胖愣了一下,旋即喜笑颜开地连连点头道。

  “汪兄,你再看,这是平原府最北边的洱山之巅的天石,因为形状怪异名震秋水两岸,传说从天而降,吸日月精华,乃是至阳之物——嘿嘿嘿,汪兄,不知你可发现这石头很像男人的巨……”

  “打住!我懂了!我看出来了!我知道了!”楚让望着那粗大的石身,下头还托着俩圆不隆冬的石团,一边摆手止住小胖子有些猥琐的笑声,一边结结实实地叹为观止。

  “小禄,这也是你爹硬生生从那洱山搬来的?”

  “不,嘿嘿,这——这是小弟自作主张搬回来的。”

  “……”

  少年有些麻木地望了眼小胖子,轻轻摇了摇头:“这石头的形态这般污……这般诡异,光明正大摆在这里,你小子也不怕惊着府里头的女眷。”

  “嘻嘻,不碍事,不碍事。小弟一心只想有一副男人该有的强健体魄,其它东西嘛,随他去便是!这块天石当真是至阳之物,所以小弟想把它摆在府中,日夜亲近,借它的阳气养身,大有裨益啊!哈哈哈!”小胖子说着极为亲切地走上前去,就像将军擦拭自己的神枪一般无比爱怜地伸手抚摸着石头那黑粗的表面。

  卧槽……

  饶是楚让两世为人,定力再好,此刻看到这场景也架不住了。

  一个面色苍白的小胖子,满脸疼惜地抚摸着一块……那样的巨石,边摸还边感叹自己感觉到有阳气入体……

  “卧槽……”从来不言缺礼之语的少年终于破戒,这声感叹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终于确信小胖子最初的话当真不是吹牛——全平原府看风景最好的地方,根本不在什么名山大河,确实就在慈州范家府中。

  因为范家人把府境内几乎所有能叫得上名号的景点全给生吞活剥直接挖到自己家里来了。

  楚让忽地想起,前世说网络能让人足不出户,看无限风景。

  这话放范家同样合适——但不带任何修辞手法。

  人家这才是真正的足不出户,就能看尽一府之地无限风光啊……

  “哈哈,汪兄,让你见笑,见笑了”,范小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边的风景是何其之旖旎,小脸一红,有些羞愧地低头道。

  “小禄,你家这府邸……到底有多大?”楚让有些好奇地问道。

  一旦说到自家好或者大哥好,范小胖都会立刻手舞足蹈起来,小胖子腆着脸正想说话,却不料一阵戏谑忽地打断了他开口。

  “哎呦!这不是小禄吗?又在这儿聚阳呢?”

  “小禄哇,这么聚阳可不是办法啊,天天抱着块石头怎么能身体好呢?”

  “不错,小禄,张公子说的对,聚阳哪有采阳来得实惠呢?”

  谈笑风生间,三个华袍少年迈着四方大步从范家那根本看不清曲折的深廊中走来,背后还跟着一溜儿书童,不同于昨日楚让见的那丑童飞鱼,这些书童一个个唇红齿白,肌肤水嫩到吹弹可破,有几个脸上甚至还抹了些胭脂粉底,红粉掩映间,竟似出落的比小妾还要水灵几分。

  “哈哈哈,小禄,你若真想有一副阳刚男儿躯,我正好有美童两名,便宜点卖给你便是。”左边的少年笑嘻嘻道。他身穿绣着金边的绿色华服,腰缠玉带,手中拿着一柄模样精致的绢扇,一张脸虽然生的白里透红,却也棱角分明,还算英俊。

  “我呸!我说张公子,你这安的是什么心啊?一下两个娈物,小禄他受得了么?”

  右边的少年体态清瘦,穿着一身素白的学生袍,乍一眼看上去倒有几分吟诗作赋的风流模样。

  “呃?不是采阳吗?”左边的少年把手中绢扇一摇,有些惊讶地问道。

  “我再呸!张公子,你觉得单以小禄这可怜身板,能做采的那个?”右边的少年啐了一口,阴阳怪气地高声道,“你这哪里是念他好呀!”

  “哦?”张公子侧过脸,有模有样地上下打量一眼小胖子,旋即恍然大悟地笑道,“是极,是极!是我考虑不周,小禄,调笑之言,莫要在意,莫要在意哦。。”

  范小禄被这两人恬不知耻的一唱一和弄得手足无措,小胖脸一阵红,一阵白,又一阵黑,却不敢出言抗议哪怕一声,反而在华服少年最后道了句“莫要在意”后如释重负,连连笑着摆手:“哪里哪里,张兄多虑了,朋友,大家都是朋友嘛!这点玩笑还开不起吗?哈哈哈”

  楚让把这一切都看在眼底,深深叹了口气。

  堂堂范家二少却活成这副鬼模样,也不知到底应该怪谁。

  “哼!”

  三个少年正中间那位怒发冲冠,一张国字脸气的都变了形。

  “你个废物!”

  身着及地青袍,体型却健硕胜似武夫的少年怒气冲冲地破口大骂。

  “堂弟……”范小禄这才发现原来站在两个少年中间的那个大个子并不是什么侍卫——他身体太弱,常头晕眼花看不清东西。

  “我没有你这么个不带把儿的堂哥!”壮硕少年一声断喝,丝毫不留情面。

  他身旁的两个少年冷眼旁观,聒噪了半天的二人很聪明地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沉默。

  原因很简单,他俩一个姓张,一个姓白,都不姓范。

  “堂弟。。”范小禄有些尴尬地僵在那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丢人现眼!简直是丢人现眼!”健壮少年气的七窍生烟,口无遮拦地指着小胖子的鼻子骂道。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楚让目光微微一闪,旋即面色一肃,向着少年冷笑道:“你……这是在说你自己?”

  “你说什么?”少年勃然大怒,一蹦三尺高。

  “你又是谁?!”

  “啊,啊……堂弟,是我忘了介绍了,失礼,失礼,汪兄,这位是我堂弟,姓范名持,堂弟,这位是……”小胖子如蒙大赦,连忙腆着脸上前想要介绍。

  “我问你了吗?”少年不屑地瞥了小胖一眼,寒声说道。

  小胖子脸上又是一红,窘迫的进退两难。张姓少年和白姓少年眼见他这副怂样,不由得眉开眼笑,交头接耳。

  “我是谁,不重要,但你是谁,我一清二楚”,楚让冷笑连连。

  “哦?你知道我是谁?”范持微微一愣。

  “知道呀”,少年把手一摊,满脸理所应当,“你自己刚刚已经说了呀。”

  “我说了什么?”

  “你说,你不带把儿”,楚让望着范持,粲然一笑,如花般明媚。

  “你在找死!”范持望着眼前笑的无比开心的好看少年,气的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结实的拳头直奔楚让正脸而来。

  “堂弟!你做什么?快住手!”范小胖没想到范持一言不合就要出手,急的正想上前阻拦,不料却被范持左右两边的两个少年给笑嘻嘻地捉住。

  “哎呦,我说小禄啊,你急什么,你堂弟的身手你还不知道吗?”张公子笑嘻嘻摇着手中绢扇,望着范持那健硕的背影,两只漂亮的凤眼直冒金光。

  “不错,小禄,你放心,范兄小手素来知道轻重,这位公子莫名其妙骂了他一句,范兄回敬他一拳也是有道理的,嗯,不错,有理,有理!”白公子自负风雅地摇头晃脑,对自己这番驴唇不对马嘴的推理感到什么得意,全然不记得自己先前说的话要远比楚让的反击恶毒千倍万倍。

  两个少年都不是什么善茬儿,一心想看范家人内讧的消化,虽然范家在平原府一家独大,但他们二人背后的家族终归也属名门望族——人总是这样,对于陌生的异类天性反感,所谓异类,指的不仅是人格,更是出身。

  眼前这冷笑连连的装逼少年虽然长得不错,但身披一件青灰布衣,一看就不是富裕人家子弟,张白两人多少年的纨绔老手,这点儿端倪一眼就能扫得出来:所以,一个普通人家的少年却对范持出言不逊,这场景落在同为慈州大纨的二人眼里,促使他们心里顿时生出一种莫名的同仇敌忾之感。

  更重要的是,范持的身手他二人是很清楚的。

  范持是范小禄的堂弟,范持的父亲是范小禄的小叔。

  那个金刚境的小叔。

  范持自幼受父亲的熏陶,这一身高头大马的体魄绝非花架子。

  所以两个少年坏笑着拉住小胖,无比惬意地准备见证楚让被范持大卸八块的痛快场面。

  哪里跑出来的野孩子,也敢在这种地方撒野?

  这种地方也是你配来的?

  呸!

  “不。。不是这样的”,范小禄望着二人幸灾乐祸的表情急的直跺脚,“不是这样——堂弟!小心啊!”

  “嗯?”张、白两人听了小胖子的惊呼,尽皆愣了一下。

  感情他担心的不是少年。

  一阵如杀猪般的惨叫完美解开了他们二人的疑惑。

  范持痛苦地死死握住自己的右手,脸上大开大合的五官因为剧痛而扭曲在一起。

  “啊!”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相信地望着低垂的右手。

  这是怎么了?

  他的整个右手已经不能动弹,手腕迅速浮肿起来,转眼就已比小臂还要粗上一拳。

  “手!我的手!啊!嘶!”范持疼的一个劲儿地倒吸冷气,差点没晕厥过去。

  楚让感受着左脸颊上有些火辣辣的疼痛——只是这种程度的疼在少年每天早上练拳时所经历的痛苦面前,太小儿科点。

  方才面对范持那虎虎生风的一拳楚让并没有选择格挡,而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有力的拳头恶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脸上。

  自从平原府南境那场搏杀以来,少年对自己身体的真实强度很感兴趣,这种兴趣一部分来自于每日沥血苦修带来的飞速成长,另一部分来自于离开一朽府以来碰到的两场战斗之间的差异。

  长安月下对凶汉,在对方真正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开始用意后,少年只有掉头逃跑的份,直到被逼入死角方才被迫硬接。

  平原府南境战道士,竹道三挥手间漫天的竹叶直接割在他的身上,却已造不成太大的伤害。

  为什么?

  东海的那个老道,明显要比长安的那个大汉厉害的多,可自己反而能硬接下他操控的天地元力。

  有点儿意思。

  楚让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左脸,标致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轻笑:“有点儿意思。”

  看来他的身体强度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又上了一层楼,范持的拳头狠狠打在他脸上,就像狠狠打在一块石头上一样。

  一个普通人,挺有劲儿,用全力,拳打石头会是什么下场?

  楚让太清楚了,因为他每天早上都是这么做的。

  打的多狠,手就会伤的多重。

  他望着跌落在地上抱手惨叫范持,丝毫没有注意到华袍加身的张大公子在看到少年愉悦的表情后脸上一阵错愕。

  “我的手怎么了?!”豆大的汗珠从范持的额上滚乱,他气急败坏地向楚让咆哮道,“你把我的手怎么了!”

  “嗯?我看看”,少年明亮的双眼无辜地眨了眨,忽地蹲下身,蹲到范持的面前,这个突然的动作吓的强壮少年猛地往后一缩。

  “嗯?你躲什么?”楚让无比坦诚地望着范持那有些惊恐的脸,用最友好的声音轻声道,“不要怕嘛,不要躲。”

  正说着他忽然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握住了范持肿的跟猪蹄似的手腕。

  “啊!”少年疼的几乎快晕死过去,忽地又是一阵响彻庭院的惨叫。

  楚让就像压根没听到惨叫一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手里的猪蹄。

  “啊!松手!快松手!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疼!疼!”范持惊恐地望着浅笑着的少年,声音都在颤抖。

  “我?我在回答你的问题呀?你不是问我对你的手做了什么吗?大家刚才都看到了呀,我什么都没做,你们……都看到了,是不是?我动都没动”,楚让抬头扫了眼张目结舌的张白二人,还有痛心疾首的范家小胖。

  三个人发现这唇红齿白、巧笑嫣然的俊朗少年忽地望向自己,吓得尽皆倒退三步。

  楚让生的好看,这确实不错,他向他们微笑,这自然更好——只是要知道他手里头正握着范持那已经不像手的手,就像握着跟扫把似地随意,脸上还挂着明朗而赤诚的笑容——这般诡异场景,谁受得了?

  “呃……我们没看到的……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张公子和白公子极为默契地拼命摇了摇头,左右,左右,左右,三下。

  “哦?没看到?”楚让有些头疼地低下头,再次打量起范持那可怜的手来,“这就麻烦了,我不知道你的手怎么了,他们没看到,他们也不知道你的手怎么了。这可如何是好呢?嗯?”

  范持惶恐地瞪大了眼睛,此刻他只想离眼前这笑的像朵怒放的栀子花儿似的少年越远越好。

  “这……这……”他有些结巴。

  “啊哈!”少年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般叫了一声,“你看你这手腕肿成这样,莫不是……”

  “折了吧?”

  说着,他就像是掂量一块土豆儿般大大咧咧地把范持已经不成形的手给结结实实地晃啊,晃。

继续阅读:第三十六章 本公子要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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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皇战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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