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道二让紫金烈阳槊稳稳地插在自己的身体里,他念着道法,感受着自己体内横冲直撞的天地元力,确保自己的左胸内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元力的作用下变得坚固无比,确保它们都死死地卡在刺入他身体的长槊之上。
北归十三年,帝国东海府,明州城上,兰道二用自己的骨头挡死了杜玉澜神兵的归路。
“唉,辛苦了”。
有人在他们头顶说话,有叹息,却无叹意,寒冷如冰。
“哼,咸阳!”
有人在兰道二身后说话,话音未落间向着抽兵不出的杜玉澜伸出了仅剩的那只手。
“九天。”
头顶之人寒声说道。
“残菊。”
身后之人愤怒喝道。
九天之上有九朵梅花落下,不似满地红梅那般惊艳夺目,相反,极为小巧、粉嫩而淡雅。
一朵落在杜玉澜头顶,于是上将军的头发全白了。
一朵落在杜玉澜的左肩,于是有些碎裂的肩甲全部化作齑粉。
一朵落在杜玉澜持槊的手上,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落到一样,轻巧地穿落而过。
——因为它不声不响地在上将军的手上落出一个血洞,又从血洞间穿过,无害的好似微风一般。
花落在他的手,花穿过他的手。
九朵轻梅,一头白发,两道疤,六个洞,血肉之洞。
与此同时,杜玉澜因为持槊而伸出的右臂上再生异变,臂上的黑甲不知何故疯狂旋转起来,随着黑甲一起旋转的还有甲下的皮肉,它们就像落入了一个无形的搅拌机里,完全脱离了筋骨的桎梏,毫不留情地扭曲、翻滚,直到撕裂。
上将军的右臂被一股形同残菊的天地元力活生生削光了皮肉,鲜血喷洒间,露出一片森森白骨。
豆大的汗珠顺着杜玉澜刚毅的额角流了下来。
他淡淡地看了眼自己转瞬间只剩下白骨的右臂,肩上、手上的血洞,还有被轻风微微吹起的惨白的长发。
他依旧面无表情,似乎那些根本就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然后他松开了手。
将军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兵器。
长槊依旧死死地插在兰道儿的胸中,他痛苦而压抑地望着杜玉澜,在感到槊的那端终于一松后,老道这才轻轻长舒一口气,旋即又痛的刹住自己的喉咙。
他身后的菊道四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他头顶的梅道一冰冷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开战至今,埋下无数枯骨,毁掉一座城墙,重伤一位观主,施尽最强道法,终于让咸阳神座松开了他的兵器。
三个道士都微微有些恍惚,他们有些困惑,杜玉澜的强大到底是因为他是战神,还是因为他出自咸阳。
“将军!”
“敌袭!”
“列阵!”
“保护将军!”
身后有数声训练有素、中气十足的怒吼响起,明州城中残存的帝国军终于赶到了这里。
听着无限迫近的马蹄声以及金铁交加的碰撞声,三个道士的脸色却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因为他们很清楚,战前杜玉澜说的是实话,他不死,明州不陷。
所以他必须得死。
此刻他一臂已废,兵锋已失,战力下降了一半不只,断然再不可能是他三人合力的对手
可就在这时,上将军忽地抬头,把视线从依然废成白骨的右臂上移开,满头白发肆意飘扬。
“那就是你的残菊?”杜玉澜望着菊道四,淡漠问道。
菊道四被他漠然的眼神激怒了。
“是。”老道沉声说道。
“那就是你的九天?”杜玉澜转过头,望了望脚踏元力,浮于长空的梅道一问道。
梅道一紧闭薄唇,面如寒冰,他俯视着将军,沉默以对。
杜玉澜自顾自重新低下头,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右臂的白骨。
“能让本将松开兵器,你们很好。”他淡淡说道。
“但你们还不够好。”
三道神色尽皆一边,尤其是瘫坐地上,半身不遂,还抱着长槊的兰道二。
“本将不是君座,本将不需兵器”,他忽然抬起头,棱角分明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讥笑。
“本将是战神。”
“本将,有拳头就够了。”
下一秒,杜玉澜再动。
他一步踏过瘫坐面前的兰道二,来到菊道四的身前,出坐拳,极其右胸。
菊道四右胸塌陷,嘴里咬碎两根牙齿,整个人被一击轰飞。
杜玉澜第二步长身而起,来到空中梅道一的身前,左拳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一收一扬,从下往上以上勾之势狠狠地砸在梅道一的下巴上。
梅道一下巴尽碎,舌断半根,整个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至极的弧线,落入漫山遍野的红梅之中。
杜玉澜落回地面,两步,两拳,两息。
奔护而来的帝国军正好抵达他的身前,有副将送上新甲新盔,帝国白缨再度飘扬在他的头顶。
杜玉澜低头看了看弓着背,抱着槊,一摇一摆坐在那里吐血的兰道二,后者惊骇欲绝地瞪眼望着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列神武阵,立垒搭工,先起断魂弩,再起长弓,迎敌”,上将军用他那标志性的沉稳之音轻声说道,似乎浑身触目惊心的伤口和一条已成废物的右臂对他没有半分影响。
身边将领们骇然地望着主将吊在身边、已成白骨右臂,但在感受到后者那坦然平静的目光后心中崇敬之意大盛,连忙高声答应“诺”,领命而去。
整齐划一的脚步与嘶吼声接二连三想起,一列又一列帝国军如洪流般在明州东墙的废墟间穿梭者,以最快的速度前往自己镇守的位置。
将军在,山河不破,帝国军,仙人规避,气势如虹!
没事。
杜玉澜忽视掉肉体上几乎突破天际的痛苦,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说道。
重伤,但没有死。
他是杜玉澜,只要他不死,明州就不会陷落。
所以没事。
“十年前,大将军把你们四个赶回东海,十年后,我还是能把你们赶回去”,他低下头,淡淡地望着地上的兰道二。
老道望着将军那淡如清水般澄澈的目光,张着嘴,吐着血,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
三个观主机关算尽,手段其出,还搭进上万条人命,却依旧杀不死眼前之人。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兰道二不声不响,却有人笑出声来。
狂热的笑,狂热到近乎变态的笑。
以最快速度拱卫到杜玉澜身边的三百名帝国军中再生异变。
“什么情况?”有士兵望着破肚而出的刀锋,不可置信地回头望着满脸狞笑的昔日同袍。
“你疯了吗?!”有士兵挥刀挡开同僚的挥刃,惊怒交加地断声喝道。
但是放声狂笑者丝毫未停,手中佩刀被挡开后毫不犹豫地翻手再刺,洞穿了前者的咽喉。
“叛变!有人叛变!”在刀芒闪动间被夺去了近百条人命后,帝国军终于反应了过来。
“李辉!你是什么意思?你看着我!”一名少尉将身边放声狂笑的战友一脚踹倒在地,踩住后者胸膛令其动弹不得,他怒气腾腾地逼视着好友狂乱的双眼,悲愤欲绝地大喊道,“李辉!你疯了吗?你对我下手!我是老王啊!你要杀我?你疯了吗?!”
他渴望得到朋友哪怕一句回应,可惜他什么都得不到。
深交十几年有余的好友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近战匕首,狠狠地扎进了他踩着他的小腿之上,少尉痛呼一声,摔倒在地,他的好友没有半分迟疑,长身而起,纵身飞扑到他身上,手中匕首就像打小鼓似地对着他的腹部就是一阵乱捅。
一下,抽出,再一下,再抽出,一共二十三下,直到肠穿肚烂,一边捅杀挚友一边嘶吼狂笑的士兵方才停下手来。
从始至终,从第一刀到第二十三刀,从愤怒到绝望再到死亡,少尉困惑而痛苦地直视着好友的双眼,希望能得到哪怕一句解释,或者一个后悔的眼神。
可惜,什么都没有,挚友眼眸深处,除了混乱至极的狂热和令人胆寒的笑意外,纯粹至极,再无其它。
同样的手足相残自杜玉澜身边开始,如瘟疫般开始疯狂向整部明州守军蔓延,原本镇静而肃杀的军队就像炸开了锅似地内乱了起来,怒吼、质疑、惨叫还有战马失主的哀鸣在漫山遍野的红梅丛中再度响起。
上将军转过头望着自己的兵,望着每一把穿透同袍身躯的利刃,望着每一张失去神智、放声狂笑的脸,还有每一个临死前不服而不解的表情。
杜玉澜猛虎般的双眼终于红了。
咸阳大将军府的门外有块著名的昆仑飞石,石高八米有余,上头钢筋铁骨刻着十个大字。
“丹心何处葬,青锋送长安。”
每一位咸阳出身的帝国军人在离开咸阳前,都必须在这十个字肃立一天,将它们牢牢铭记在心,方可入天下伍,成帝国军。
帝国军人,赤子丹心,七尺之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归宿绝不是家乡祖祠里悠久而温和的棺木,而是沙场之上,敌人的青锋。
可明州守军到死都没有想到,在经历了墙毁人亡的惨烈战斗后,在无数先烈光荣完成自己的至高使命后,他们非但没能替战友报仇雪恨,却莫名其妙死在了往昔抵足而眠的同袍的手中。
这是任何军人都无法接受的。
这是杜玉澜绝对无法接受的。
可他必须接受,因为是军人,他的命令是守住明州。
“全军听令,脸上但有诡笑者,不论军职,立斩不赦!”他厉声断喝,声音通过战神之力的加持响彻整片天空。
帝国军令出如山,更何况这五万明州军是杜玉澜亲自操练了十年的部队,精悍无匹,在主将亲声下令后,虽眼角无数血泪飞扬,嘴里银牙咬碎数颗,手中的刀刃却依旧稳稳地地指向了昔日肩手相并的同袍。
给出杀令后的上将军猛地回身,一把握住洞穿兰道二感受身躯的长槊,第三次将道士挑到空中。
“这竟然不是梅道一的手段,这到底是谁的道法?”他抬头望着如同肉串般的重伤老道,面无表情地问道。
“嘿嘿嘿”,兰道二张嘴间又吐出几口黑血,却只是阴笑,并不回答。
“我问问题,从来只问一遍”,上将军声似寒冰,心却在滴血,他轻声说道,“不回答,就死。”
老道眼皮微抬,扫到杜玉澜那张宠辱不惊的刚毅脸庞,心中微凛,他很清楚对方绝对不是虚张声势,神座杀人,杀了便是杀了,从不需要借口和托辞。
杜玉澜是真的要杀他,他也绝对有能力杀了他。
可惜,他今天杀不了。
上将军被耳后守军纷乱而凄惨的喧闹扰的心烦意乱,又眼见老道并无半点回答之意,于是他淡淡地耸了耸眉头,轻声低语:“可惜了。”
接着,他第三次把紫金槊砸向地面,这一次,长槊上金光大放。
身后有十几名狞笑着的士兵砍翻了身边毫无防备的同袍,举刀齐奔杜玉澜而来,数把刀砍向将军白缨飘扬的头顶,数把刀刺向将军龙盘虎踞的腰间,数把刀横劈将军稳如泰山的双腿。
杜玉澜敏锐的感知早已感觉到了这十几把刀的来袭,可他选择不闪不避,一心一意要把槊那端的道士给砸成肉泥。
之前在明州城墙上,四员悍将四把刀同时砍在他的头上,他依旧稳坐高楼,岿然不动,那四员副将中,三人罗汉,一人金刚,这等恐怖的力量同时劈在他头上,却依旧没能伤他分毫——所以他很清楚,这十几把普通兵士的刀,还伤不了他,纵然他自己已经伤痕累累。
他第一次对兰道二出手时,被槊尖一朵红梅逼退。
他第二次将兰道二挑在兵上时,被三个道士设计困住,联手轰击,废了一条胳膊,身受重伤。
这是第三次,没有了红梅,没有了他人,他决不能再失机会,务必要将兰道二当场格杀,永绝后患。
“唰!”
五把刀狠狠地砍在他的头顶,五把刀断,白缨未散。
“唰!”
五把刀从左右横扫过他的腰盘,五把刀断,腰无恙。
将军感受着身上传来的如同蚍蜉撼树般微不足道的力道,神色不变,把手中长槊用力砸向地面。
“唰!”
两把刀砍过他的双腿,一把刀砍左腿,一把刀砍右腿,两把刀断。
腿也断。
杜玉澜两条小腿被彻底削断,整个人猛地往下一沉,失去支撑的身体再次坐到地上。
紫金槊通体金光散尽,随着主人的力竭而软哒哒地落回地面,槊那头躬身抱锋的老道干瘦的身体痛苦地颤了颤,旋即强行平复下来。
他没有死,虽然伤重欲死,却终究还是没有死。
兰道儿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他终于可以大胆地直视槊那端男人的双眼,因为他知道那人即将死去,重伤之人看将死之人,看得,看得。
杜玉澜坐在那里,双目失神地望着身前——那是他的两条小腿,依旧稳稳地站立在那里,就像还没从他的膝盖分离出去一般。
他席地而坐,神情有些恍惚,却无半分痛苦,惊慌或恐惧。
上将军坐在红梅之中,腰杆依旧挺拔。
他抬头,望着眼前持刀的两人,此二人着帝国军甲,乍一望与普通明州军全无二样,不同的是他们的面容深埋于重盔之下,叫人看不真切。
杜玉澜看了看此二人,认真地说道:“哪位神座亲临?为何要助纣为虐?”
能挥刀斩断战神腿者,只能是同境之人。
右边持刀者开口回答:“无心助纣,只想报仇。”
他的体格高大,形同壮汉,但他的声音却很古怪——听上去童稚纯真,就像是一个不年龄超过十岁的小男孩儿一般。
以虎狼之躯,发孩童之声,这副场景不免令人浑身微寒。
听到此音,杜玉澜面色不变,但眼角凌厉的皱纹却更深了几分。
“原来是白神座”,他朗声说道,声音中没有一次颤抖,只有坦荡,“不在西天猎食童男童女,却跑到东海来与叛党同流合污,看来白神座不仅没了肝胆,连脸都不要了。”
持刀之人握刀的手骤然缩紧,良久,忽地又再次放松,他垂首不语,后退半步。
他早已臭名远扬,注定遗臭万年,他之行事过往,远胜人性最黑暗的那面。
杜玉澜看着他后退出的那半步,无比惋惜地叹了口气:“唉,可怜。”
“为什么?”左边一直沉默的持刀人忽然开口。
上将军听到这声音,有些疑惑地眯起了双眼。
因为这竟然是个女人的声音。
“阁下是?”杜玉澜有些迟疑地轻声问道。
“聒噪!”持刀人轻哼一声,握刀的左手猛地一翻,刀把毫不留情地砸到了上将军的脸上,堂堂战神境强者的左颊竟然被砸的显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淤血,“我在问你话,为什么觉得他可怜?”
杜玉澜被砸的眼冒金星,却连哼都没哼一下,他静静地望着面前甲胄在身的女人,忽地笑了一下:“他不言不语,后退半步,说明他尚有良知。所以可怜。”
“有良知者,却取三十六童男童女之身,这样的人,还值得你可怜?”女人冷笑着说道,“帝国人果然都是些满口道义,满腹娼盗的夯货。”
杜玉澜沉默半晌,忽地低下头去,放弃了争辩,专注地望着自己被削断的膝盖,以及膝盖上的漆黑的重甲。
女人这一拳落在了空处,心中恨意大生,反手刀把又是一下,狠狠地砸向杜玉澜的左颊。
可她这次未能夙愿,因为上将军忽地伸出左手,轻轻挡了那么一下。
女人的刀把落在将军宽厚的手里,不管她如何用力,竟再无法前进分毫,她气急败坏,恶毒之意大盛。
“哼,螳臂也敢当车!”
一口唾沫夹杂着女人独有的口香,从重盔下飞出,精准地落到上将军头顶的白缨上。
“不可!”右边持刀后退的白神座眼见此景,有些惊骇地伸手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随着白缨变污,杜玉澜一直平和安静的脸色终于躁动了起来。
“哪里来的贱货!给我滚!”开战至今,轮番恶斗,上将军终于爆出了自己的第一声怒吼与唾骂。
随着这身唾骂,他挡着女人刀把的左手猛地抓紧,将女人的右手如老鹰抓小鸡般死死地捏在手里。
“啊!松开!松开!”女人惊骇欲绝,痛快地尖声嘶吼起来。
但杜玉澜理都不理,他的左手用力成拳,拳上金光爆发,一阵筋骨碎裂的可怕咯吱声从他掌中连续传出,伴随着骨碎声的还有女人发疯的哭喊。
“松开!废物!你这个废物!松开!啊!”
女人持刀的整个左手都被杜玉澜生生捏碎了。
“哼!什么玩意!以为成就君座就是我帝国军的对手了吗?咸阳里随便出来一人,都能像捏蚂蚁一样把你捏死,贱人,侮辱帝军,你也配!”杜玉澜刚毅的嘴角边浮现出一丝罕见的冷笑,他把左手飞速抬起,拽着女人就像拽着一只无助的小猫一般在空中飞过,抬手间,女人的左胳膊承受不住速度带来的惯性,嘎然而断。
她被上将军一手扯往空中,断裂的胳膊软绵绵的如同肉条,整个人都因为剧痛而彻底昏厥了过去。
杜玉澜用力一掷,女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扔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远处的无尽红梅里,再无声息。
抱槊而坐,苟延残喘的兰道二就像看鬼似地望着帝国上将,不可置信地在心底反复呼喊: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还有战力?怎么可能?不可能!
白神座有些怜悯地望了眼不远处昏死在地上的女人,轻轻叹了口气,他回过头,面对身残不堪,却依旧如大山般的杜玉澜,郑重地抱拳恭身:“杜神座……”
“杜将军!”杜玉澜余怒未消,大声纠正道。
“杜将军”,白神座没有半点迟疑,立刻更正,“王爷殿下绸缪良久,今日明州必破,还请杜将军念及御下将士性命,自尽吧。”
他没有说投降,因为作为天下最了解咸阳的人之一,他很清楚咸阳中人的骄傲。
“丹心何所葬?青锋送长安。”
随着他这一句“自尽吧”说出,杜玉澜面前的红梅废墟下兵马嘶吼,数不尽的叛军如潮水般疯狂涌来,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望不见头。
叛军的最前方,嘴角淌着鲜血的菊道二和梅道一正从花间走来。
他们望着已经没了双腿,右臂化作白骨的将军坐在那里,目光中却没有丝毫的轻意。
因为杜玉澜那疾如惊雷,重若大山般的拳头,他们恐怕一辈子都忘不掉。
三位观主,一位战神,一位君座,无数尸骸堆积——这都不能让他死吗?
他为什么就不能死呢?
上将军虎目轻扫,扫过面前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军队。
此刻,千军万马都只向一人。
他就是那一人。
想到这,杜玉澜忽然笑了,笑的前仰后合,笑的惊天动地,笑的泪花飞溅,笑的畅快淋漓。
将军坐在那里,已丢了神兵,已失了双腿,可他依旧坐在那里。
他坐在那里,他就是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