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罗不是第一次到莫比迪克来,但是这个样子的血之伊甸他还是第一次见过。
你知道什么叫全民皆兵吗?现在的莫比迪克就是。这座铁血战士一般的城市中,满眼都是那种灰色的迷彩,简直要和城市中的水泥建筑融为一体了。不管男人女人,不管是不是真的军人,每个人都保持在一种战斗中的状态,并且和SCA还有运河前线不同,这里完全是一种狂欢的氛围,城市本身似乎在分泌肾上腺素,刺激着他的市民们。
战时的莫比迪克,是一个充满了施虐欲望的野蛮之地。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罗宾一直把车开进了纽盖特的庄园里面,停在了庭院里,有人过来迎接他们,罗注意到其中那个穿着身大迷彩服的小家伙,明显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儿,但也眼睛闪亮的,像是要急着证明什么。她给罗打开了车门,等罗下了车之后,就向他行了个很标准的军礼,当然不止她一个,剩下的几个也都向罗敬礼了,因为穿着军装的只有罗,而且他的肩章和臂章昭示了他的军衔和职务。
罗这才明白了香克斯交待他穿上这一身来的原因。
碍于压力和香克斯的面子问题,罗给出了他迄今为止最标准的一次回礼,可能是姿势过于拉风了结果弄得香克斯一阵感动,很起劲儿的跟罗宾嘀咕着什么,罗尽量无视他。
香克斯把带来的酒交给了一个大个子,然后在另一个人的带领下,穿过深深的宅院,去见这里的主人。
这是个很重要的时刻吧,走在香克斯身后的罗想着,因为他就要第一次见到那个总是在传说中出现的男人了,但是直到就要走进那个房间的时候罗才感觉到不对。
嗯?香克斯当家的来这里为什么要让我也来呢?
罗烦躁的发现自己变得迟钝了,不过在看到爱德华•;纽盖特第一眼之后,罗那被迫变得极为敏感的医生的神经立刻告诉他,这个老人已经病入膏肓了。
原来香克斯叫他来是因为这个。
纽盖特看到香克斯他们走进来的时候就放下了手里的报纸,他坐在那里笑着,香克斯走到他跟前,和他重重的握了下手,然后纽盖特就看向了一袭联野军装的罗,罗一边在心底怨念着,一边让自己行个标准好看的军礼。
这个老爷子可是联合野战军总司令。
“你就是特拉法尔加•;罗吧!”纽盖特大声说道,“年轻的十字联委会主席,很好,联野以你为荣!还有你的父亲香克斯也是!哈哈哈哈哈哈!”
罗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新姑爷第一次见岳丈,他有点想笑但是得装的一本正经,罗宾倒是在一边笑的那么“开心”的看着他。
“当然!我的儿子怎么可能不优秀!”香克斯说着就自己坐在了主客座上,罗宾在他身边的位置上坐下了。而罗却必须等待指示,他感觉自己就要装不下去了。
“坐下吧!”纽盖特指了一下另一侧的座位让罗坐,罗刚纠结着要敬礼说是,香克斯开口了。
“别让他坐了,”他说道,“我把他叫来是为了给你看病的。”
看什么看啊,罗打量了一下老人高大的身躯,想必年轻的时候是无比壮硕的,现在也不差,但是因为那种病,已经消磨了不少了。罗就站在那里用眼看看就知道老爷子活不了多久了。
“看什么看啊!”纽盖特说道,吓了罗一跳,还以为自己不小心给说出来了,“快死了!没看我连呼吸器和药都撤了吗?”
“这里的医生呢?”罗比香克斯先开口了,一副寻衅的口气,香克斯暗笑,这小子果然已经装到极限了。
“是我命令他们撤的。”纽盖特说。
“这是医务上的问题你不应该命令他们,而是要听医生的命令!”罗毫不客气的说道,手也不自觉的抄到了裤袋里,军姿什么的早忘了。
“反正也没什么用,我也觉得烦了,不如多过几天舒服日子。”纽盖特固执的说。罗眉头一紧。
“你说这种话就是在挑战我作为十字联委会主席的权威!你可以拒绝使用仪器,但是药不能停!这是医生的命令!”罗把声音压的很平静,但是每一字都透着张狂,他直视着对面的最高上级,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和态度有问题。
不对。罗在心底纠正自己,我有问题了,而且问题很大……我在干嘛啊?那么正经的关心别人的健康问题,啊啊,果然变态了吧,好恶心!
纽盖特看向了在一边忍笑忍的很辛苦的香克斯和罗宾。
“你这家伙是故意把这小子带来和我吵架的吧?”纽盖特一语中的的说道,香克斯摸着下巴摇头。
“怎么会!你也知道罗是个优秀的医生,我真的让他来给你看病的。”
纽盖特大笑起来。
“算了!不过这小子倒是很有意思啊!刚进门那会儿果然是装出来的吧。”
原来早就露馅了啊,早知道不那么勉强了真是的。罗想着,干脆原形毕露,不屑的嘁了一声。
“好吧,反正你都来了,就让你看看吧!”纽盖特心情大好的说。
罗在走过去的时候先狠狠的剜了一眼香克斯和罗宾,然后就有个人给罗送上了器械。是这里的医生在听说罗来了这后就立马准备好了等在那里的。罗带上了手套,开始给纽盖特进行最基本的检查,不过罗越来越肯定自己最初的判断了。
最后,他给纽盖特抽了血样,需要化验。
“罗宾,你也去吧,看能不能帮上忙。”香克斯说,罗宾起身和罗一起离开了这个大客厅。罗宾当然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她只是得离开而已。
客厅里只剩下了纽盖特和香克斯。
“你带了酒吧。”纽盖特问,香克斯笑。
“我们现在这样喝的话,恐怕罗回来会发飙。”他说。
“年轻人啊!”纽盖特慨叹,“看着他们觉得自己死了也无所谓了。”
“你是无所谓,但是我们有所谓。”香克斯说,冲着门外招招手,有人把酒送了进来,香克斯亲手给两个人倒上。
“我就说你没那么好心特地带个医生来看我!”纽盖特说着,痛快的喝了一口。
“哎,哪里的话,”香克斯不介意的笑着,“我是动机不纯,但是也不是一点儿心意都没有的嘛,毕竟我们是多年的对手了,相惜之情总会有些。”
“你再活个十几年再和我说这种话吧!”纽盖特看看他,“罗杰在这边建立联合野战军的时候,你还拎着刀砍人抢地盘呢!”
“罗杰啊……”香克斯的眼神沉了一秒,又给纽盖特倒一杯,“其实今天我是想说说联野的事的,老爷子,罗杰留下的应该不止这么点儿东西吧?”
“嗯?还有一个儿子,也死了。”纽盖特明显的敷衍道,香克斯自己也尝了一口酒,不错。
“他们父子俩是因为同一件事情而死的。”香克斯没有提问,而是陈述。
纽盖特啪的把酒杯放在手边的桌子上。香克斯看着自己杯中的酒,不为所动。
“那些孩子们是为了保护这个城市才去天使之城参战的,”纽盖特说道,“香克斯,你是罗杰最得意的学生,我也很看重你,但是我提醒你,如果你敢染指我的孩子们,我不会放过你。”
“我不会冒那种风险的,”香克斯淡然说,“不要动白胡子的人,这是行规,我记得。而且联野在战场上的表现太让人期待了,我当真不会动他们,但是那是他们……老爷子,你这边不是那么简单的吧?或许马尔科也是。”
“那是莫比迪克自己的事了,你管好你自己的天使之城就行了。”纽盖特收起了火气说。
“你肯定也知道天使之城离不开血之伊甸,”香克斯说,把酒喝完再倒,“但是这一年下来,两边的联系除了有一个联合野战军,再没有半步进展了。老爷子,这不是城市间的对抗,而是一场战争,天使之城不能孤军奋战,所以我们需要北岸的所有力量,包括血之伊甸。”
香克斯站了起来,手里端着酒杯,正视着纽盖特。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是代表了整个大航线以北向你要求,全面开放莫比迪克。”
纽盖特喝光杯中的酒。
“不要让罗杰和艾斯白白死掉。”香克斯说完了最后一句,举了一下酒杯,一口干掉。
“罗杰把艾斯留在我这里,一个人去天使之城去做了GT的教官,一走就是好几年,回来之后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纽盖特说道,自己给自己倒酒,“如果我死了,帮我救一下天使之城吧。哈哈,他说的都不是帮他照顾一下儿子,艾斯不喜欢他也应该。后来他真的死了,我没有按照他说的做什么去救天使之城,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我就没有答应过他,现在……我觉得我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莫比迪克是我的城市,我不希望它因为一句遗言而遭到毁灭。”
“为什么是毁灭?难道我们的胜算不大吗?”香克斯尖锐的问,纽盖特蹙起了眉头。
“不要再说那种话了,香克斯!你有多么精明我最清楚不过,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不管胜算大不大,天使之城已经逃不掉劫难了!”
“所以你只想把自己的大门守住,看着天使之城遭到劫难……手里握着罗杰的遗言和遗物。”香克斯平静而讽刺的说。
“他的遗物我已经拿出去了。”纽盖特说,香克斯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好吧,我敞开了说吧,”他说,看着纽盖特,“我指的不是联合野战军,而是要塞。”
沉默。醇酒的香味有些紧张的弥漫着。
“要塞不能动。”纽盖特清晰的说,几乎不带感情。
“现在不能动。”香克斯微扬嘴角。
“以后也不会动。”纽盖特半步不让。
“多久以后?”香克斯慢慢的问了一句,纽盖特眯起了眼睛。
“就算我活不久了,莫比迪克也不是无人看守,你不要妄想了。”他不客气的说。香克斯点点头。
“也许马尔科比老爷子你更好商量一些吧。”他笑笑说,纽盖特也笑了。
“那个孩子可比我犟的多,你和他商量只会被他呛到。”
“我会想想办法的。”香克斯不无危险的说,尽管语气很和气。纽盖特倒是没有不放心的样子,只是点点头。
“香克斯,你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为那样一个城市?”他有些概叹的问。
香克斯给自己倒杯酒。
“天使之城是每一个人的噩梦,但是噩梦也是梦,梦总是……让人有点欲罢不能,”他说,“但是我不仅仅是为了它,一个城市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那里。”
纽盖特看着香克斯的眼睛。
“如果你能这么说,就一定明白我想守护莫比迪克的意愿吧。”老人平静的说着,香克斯露出了疲惫的笑容。
“这个时候,自私真是令人讨厌啊。”
下午,化验结果出来了。
罗在处方上开着药,香克斯和罗宾在一边看着他写下那些复杂难解的药剂名称和精确计算的计量。
“我自己检查的结果,再加上以前留下的病历……”罗头也不抬的说着,随手勾掉一个数字3,改成了5,“他的病是有过前例的,但是没有治愈病例,得了这种病的人全都死了,现在去研究也不现实,所以我给他配一些药,维持一下。”
罗抬头看着香克斯。
“但是不管怎么维持,他绝对不会活过明年6月了。”
罗宾轻叹了一声,香克斯点点头。
“你尽力而为就够了,这种结果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的。”他说,罗挑挑眉毛,一脸的无所谓,低头继续写。
“香克斯当家的,纽盖特算是敌人吗?”罗问。
“不算,只不过是个难缠而可敬的对手,”香克斯摆弄着一支笔,“很难说他是死了好还是活着好啊。”
罗笑了起来,放下了笔,看了一遍处方,在下面又添了一行字,然后他拄着下巴看香克斯。
“能告诉我你们商量了什么事儿吗?”罗吊着嘴角问。香克斯弹了他的额头一下。
“然后你拿去告诉尤斯塔斯?”
“嘁!我才不像那个大嘴!回去还要好好收拾他呢。”罗说着站了起来,把处方拿了出去,交给这里的医生了,香克斯和罗宾在屋里听着罗和医生们的对话,他们不懂其中的技术,但是能听懂罗的改变。
那个杀死了自己的生父,做了多年杀手兼职流氓法医的疯小子特拉法尔加,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医生。
原因,竟是这场战争。
罗宾看向香克斯,看到他眼角和嘴边的笑意时,她也笑了。
“那件事谈的怎么样?”罗宾问道,香克斯抿抿嘴。
“他当然不会松口,”香克斯说,声音很沉,“要塞一旦启动,莫比迪克恐怕就保不住了……我们没有权力让他做出牺牲。”
“但是我们需要。”罗宾现实的说,香克斯叹气。
“所以很烦啊!”他随手挠挠头发,撒气般的说,“得抓紧时间对付马尔科那个小混蛋了,又是一场大战啊!”
罗宾看着在那里拿着腔调说话的香克斯,微笑着。香克斯给她的感觉始终都没有变过,不管是在那座金碧的赌场里,还是现在,站在一个陌生的小小的实验室中,他始终是罗宾的神明。罗宾隐隐的感觉到了某种不同,但是她不愿意追究,那无所谓,他就这样做一个神明吧,挺好的。
因为她仍旧是一个教徒,即使战火如此妖冶,她还在坚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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