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够了之后,大家都散场了,砸碎了酒吧好多东西,又有军官在场,每个人都乖乖的赔了钱,马尔科还格外给了酒吧一笔不菲的小费。一大群醉醺醺的大兵就这么搭帮结伙的各自回去了,来参加聚会的女兵不多,波妮和娜美是一起来的,让她们两个单独回去不太放心,penguin自告奋勇的说要做护花使者,送她们回去,还拉上基拉一起护花。
最后酒吧门口只剩下了卓洛、马尔科、基德和罗四个人,他在那里看着大家消失在街道两头和小巷拐角。
“去吗?”马尔科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没有人响应也没人反对,然后基德就转身上车了,罗沉默的坐上了副驾驶,马尔科看看卓洛,卓洛把烟头吐在地上用脚踩踩也上了车,马尔科摇头笑笑,最后一个坐在了车里。基德驾着车,开向运河的方向。
他们在运河大桥前下车,站在那里看着断裂的大桥。
经过第一次爆破和之后的战火,运河大桥已经破烂不堪,中间已经完全的断裂塌陷了,只剩下两岸的桥基还留在那里,像两只握不到一起的断手。有人提出来,等战争结束后就把这两个桥基建成纪念碑。罗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很可爱。
一年整,被战火摧毁的,不仅仅的这座大桥。
罗看向卓洛。
卓洛站在那里,手抄着裤袋看着断桥,他脸色平静,眼神在黑夜里明灭不清,好像并没有在看着运河那里,而是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没有人说话,马尔科也只是沉默着,尽管他看着对岸脑袋里想着战略部署问题,不过他知道现在跟他们讨论这些实在太煞风景,这些事还是留到总参会议的时候说吧。他懒得去猜想另外三个人在想什么,当然他也猜不到。
另外三个人什么都没想。他们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前面,脑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想。
在这个时间面对着眼前的一切,有什么好想的呢?就像他们从一开始就经历过的所有事情一样,不需要他们想什么,因为不管他们在想什么,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一年之后他们能给出的最好的纪念就是像这样,安静的站在这里,用自己的活着,来祭奠所有的失去。
他们四个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最后卓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摸摸头说自己困了,要回去睡觉。就这样,他们四个原地解散,基德一个人回鹰翼那边了,三个联野的就一起回去了。
罗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洗漱之后准备睡觉,但是看到桌上的日记本才想起来今天的日记还没写完,他坐到桌子前面,重新打开本子,拿起笔来,但是他没有下笔,他看着自己写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都上瘾了……
罗合上了本子,没有继续写。
娜美显然又喝多了,一路晃悠着回的宿舍,和波妮两个一起唱着那首penguin耍宝时唱的情歌,那是首很露骨的老歌,歌词和旋律都很煽情,但是唱起来却很美。娜美唱到“如果我能回到你身边,一定会爱你千万年”这一句的时候,突然开始哭,怎么哄都不行,波妮把她拖进了宿舍,然后就打发penguin和基拉回去了。
penguin在回去的路上哼着那首歌,基拉则是安静的走着,一言不发,没有什么抱怨的听着penguin走调的声音,他们两个一路散步回到了队舍,其他人早就睡下了。两个人注意着不发出声音,虽然他们都是副队长,但是这么晚才回来,影响不好。
“你真行啊!今晚你把我半个月工资给喝出去了!”一进到自己寝室里,penguin就这样说道。基拉把领带拉下来扔到一边去。
“你说要请我的,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而且……”基拉回头看一眼penguin,“反正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养老啊!”penguin理所当然的说,他脱下靴子坐在床边,“就算是我也不能在战场上拼一辈子吧。”
“原来你还明白这一点啊。”基拉讽刺的说,penguin笑笑,把衬衫换下来,穿上了T恤,基拉看着他身上那些吓人的密密麻麻的疤痕,有几处明显是致命伤。基拉见过两次penguin被人从战场上抬着下来,看上去比尸体好不了多少,但是每一次他都能活过来,而且很快就恢复了,又活蹦乱跳的跑到战场上去发疯。在战斗中一向很冷静的基拉非常不欣赏penguin的那种搏命行为,觉得他就是个白痴。
“我一直想问你,”基拉开口说,“你为什么在鹰翼做一个佣兵呢?”
“因为待遇好。”penguin挺认真的回答,基拉无奈。
“我是说最开始是因为什么事才来这里的,应招吗?”他重新问道,penguin这才明白过来,拍了下手笑着。
“不是应招,是我自己跑来的,”他得意洋洋的说着,“当时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一开始只是想来躲躲,但是过了段日子觉得这里真是不错,所以就留下了。”
“你出了什么事?”基拉看着penguin,他还是那样笑着。
“我杀了人,”penguin说,“那伙混蛋……把我全家都弄死了,所以我杀了他们所有人来偿命,但是后来有点儿没控制住,结果把那一酒吧的人全扫了……嘿嘿,所以只好跑路了。”
基拉点点头,没有再问。Penguin也难得的安静了下来,他们坐在各自的床上面对着面。
“呐,基拉……”过了一会儿penguin开口道,眼睛看着地面,“我很喜欢战争。”
基拉看着他,penguin保持着笑容,但是基拉知道他没在笑。
“来鹰翼之前,我不过是个卖药的混混,没什么出息,也不招人待见,眼看着一辈子就要这么混过去了。但是那天晚上,我杀了人的那天晚上,我突然发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强大的、他妈的帅毙了的我,我意识到自己不是个废物,我有天赋,虽然只有一个:杀人……所以我需要血,”penguin的眼睛很黑很亮的看着基拉,“别人的也好自己的也好,给我血我就能活的像个人样,嘿嘿,至少我自己是那么觉得。所以打仗多好啊,可以明目张胆的杀人,杀的越多越英雄,把自己弄死了算烈士,还有大把的钱可以拿,好死了。”
“你的这种想法就说明你不在人类范围之内了。”基拉很认真的评价道,penguin大笑起来,他乐颠颠儿的从自己床上跑下来,跑到基拉那边,重重的坐在了基拉身边。
“基拉,我想好了,今年我25岁,只要我能活到35岁,我就退役不干了,那时候钱也有命也在,我就到一个安静的小山村里,买一大片地,全部种上罂粟花,然后在旁边盖一座别墅,就住在里面,哪也不去……到时候你和我一起走吧。”penguin美滋滋的说。
“为什么要种罂粟花?”基拉问了一句,无视掉最后半句。
“罂粟花漂亮啊!我最喜欢罂粟花了,特别是红色的,而且罂粟籽是药材,可以卖钱的,不懂了吧。”penguin得意的解释道。
“不懂的是你,私自大面积种植罂粟是犯法的。”基拉无情的泼冷水。Penguin似乎真的不知道那回事,一脸惊讶和失落的样子看着基拉,基拉笑了。
基拉的表情是极其稀少的,基本上喜怒哀乐都是一张脸,所以当penguin第一次明确的在基拉的嘴角看到了扬起的笑意的时候,他激动坏了,然后就像现在一样,penguin看着基拉少有的浅笑,身子朝前一倾,在他唇畔亲了一下。
第一次偷吻成功之后,penguin在震惊的基拉反应过来之前就从窗户跳出去跑了,基拉气的朝着他开了几枪,大家还以为这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恶化到枪战的程度了。但是penguin的胆子是很大的,不但敢大大方方的跑回来,而且还敢那么干,他吃准了基拉也不会真的杀了他,于是放心大胆的继续扰人家。不过penguin也不是傻子,他只挑基拉心情不错的时候逗逗他,要是基拉本来就不爽,那么干搞不好真的被杀掉。
刚才基拉笑了,所以penguin就亲了过去,但是紧接着基拉的枪就抵在他的下巴上了。Penguin表情僵硬的看着那把枪。
“你别告诉我……”他艰难的说,不敢乱动。
“不,我要告诉你,从你坐过来时我手里就握着这把枪了,”基拉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你这家伙就是死性不改我已经很了解了。”
“我都调戏你一年了你也该习……哎哎别激动!冷静!!”基拉扳起了击锤准备开枪了,penguin赶紧举手求饶。基拉没有开枪,看着penguin紧张的样子暗爽了一下,把击锤推了回去,放下了枪。
“你等一下。”penguin急匆匆的跳下床,跑去自己的柜子里一阵翻找,然后拿出一只牛皮纸信封来,他拿着信封回到基拉床上坐回原地,做了一件奇怪的事:他拿起基拉握着枪的手,让枪口指着自己的喉咙。基拉眯起眼睛看着penguin一脸认真的样子。
“就这么放着听我说,这个给你,”penguin说着把信封交给基拉,基拉拿着,信封里装着什么,“这是我的遗书……你拿着!先听我说……这种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谁知道什么时候我就没命了,到时候没有这个其实挺麻烦,要是我真的挂了,这个就拜托你了。”
“你……首先,我才不想要你的什么遗书!”基拉烦躁的说,“其次,你干嘛非得弄成这个样子来说话呢?”
“不行!这个是必要的!”penguin握着枪不放,基拉瞪他也不放,“不然我觉得你肯定不相信我!我不是跟你闹着玩儿的,刚才遗书的事儿也是认真的。基拉,如果下一场战役我没有从战场上回来,这些话不说我死不瞑目!”
“只要你不发疯就肯定死不了!”基拉火大,想要抽回枪来。
“基拉!你喜欢我!”penguin大声说了出来,弄得基拉一愣。
“你他妈说反了吧!”基拉又惊讶又生气的说,penguin用力摇头。
“没说反,说的就是你喜欢我!”他还强调了一遍,基拉不想搭理他了,干脆松开了手让他自己拿着枪去,想要走。Penguin紧紧的拽住基拉。
“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他说完就把枪管放进了嘴里,击锤扳起扣动扳机。基拉眼疾手快的一把把枪打到一边去,子弹射到了别的地方,再晚一秒penguin的后脑勺估计都没了。枪声在寂静的队舍里显得格外的响,下一秒基拉就听见有人从寝室里出来了,他先把penguin扔在那里,到走廊里告诉大家是枪走火了,没什么事,都回去睡觉。然后被惊醒的大家才咕哝着不要大半夜的吓唬人啊,回去接着睡了。
基拉回到屋里看见不敢出声,但是笑的蹲在地上抱着肚子的penguin,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过去把penguin从地上拽起来,对着脸就是一拳,但是penguin还是笑,他反手抓住基拉的手腕靠到他眼前,嘴角上还带着被打的青肿。
“刚才那是擦枪,现在才是走火!”penguin说完就吻过去,两个人推搡着一直靠到墙边,penguin不管基拉的反应,压在墙上死活就是不松口,直到基拉不再反对。
这是一个带着血腥味儿的吻,因为penguin的牙齿被基拉那一下打的出血了。
Penguin终于舍得放开基拉了,自己弄了个气喘吁吁,基拉则是一副“我什么都不想说你最好也别说话”的样子,嘴闭的紧紧的不看他。Penguin很近很近的看着基拉乱发下的眼睛,笑了,不是他总是带着的那个傻乎乎的笑,而是一种强酸般灼人的笑容。他就那么贴着墙壁抱住基拉,一副疲劳的样子。
“呐,基拉……如果没有点儿珍贵的东西,我会没法去死的……所以有你在的话,我就可以随时安心的死了。”
基拉听着penguin梦话似的声音,心思完全没有在penguin的动作上,而是他的话,基拉很确定自己不明白那些话,他也不想明白甚至不想问,因为此时此刻,他也莫名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