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天气变的好一些了,不像白天那样阴呼呼的,更不像一年前那样大雨倾盆。今晚很晴朗,在阳光中失去了颜色的天空在晚上才能恢复自己的面孔,星星很少,但是很亮。
罗在车里坐在基德的身边,抬头看着天,今天没有交火,但是硝烟的味道依然很浓,基德身上的烟味也是。罗都不知道基德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发现的时候基德的烟已经抽的很凶了,罗懒得劝他,也因为喜欢看他抽烟,那能让罗想起另一个烟枪来。
他们一路不说话,吉普车停在了一家酒吧门口。深夜的街道很寂静,罗隔着门听到了里面隐隐的笑声,像一个假象。基德没有锁车,动静很大的推开酒吧的门走了进去,罗走在他身后。
的确像一个假象。酒吧里就像另一个世界一样,喧哗、拥挤甚至快乐,烈酒的香味和香烟、雪茄的烟雾缭绕在一起,让人迷醉。现在这里的客人全都是军官和士兵,有鹰翼的也有联野的。
基德没有招呼罗,只是自己走到里面去了,罗往里走了几步,一个认识他的士兵很认真的向他敬礼,罗不是很认真的回个礼,然后就走过去了。里面有个人在唱歌,但是相当的荒腔走板。罗听的头都疼,很多人还在鼓掌叫好,让他再唱一首,罗走过去,想看看是谁在耍宝,然后就看到了站在小舞台上的penguin。这个家伙一手扯着自己身上黑衬衫的领子,一手抱着麦克风,摇头摆尾的唱着一首老情歌,基本都不在调上,自己还特别陶醉的样子,故作风状的向下面飞吻,引得下面一片倒彩,哄笑连连。
果然是这个白痴啊。罗想着。认识penguin的时间不短了,从罗那次把他从鬼门关里拽出来之后,penguin就开始管他叫老大,一看见他就可激动了的贴过来啰里吧嗦,罗都烦死了。不过这个家伙很有趣,有他在就有乐子,所以人缘特别好,大家都喜欢他。可这个人打仗的时候太容易受伤了,这令罗很是不爽,因为除非伤的昏迷不醒,否则在治疗的过程中他就会很啰嗦。后来罗在和鹰翼第七战队的其他队员说话时候问起了这回事,那个队员笑笑说,penguin之所以总是受伤是因为他在战场上总是发疯,经常一个人凸槌到敌阵之中,在大家都以为他死定了的时候带着一身的血和伤回来——血是敌人的,伤是他自己的——高喊着“我是战争之王”,然后才倒下。不过奇迹的是,他这种玩法却一直没有把自己玩儿死,的确是强运。
这种人真幸福。罗看着还在台上搞笑的penguin感慨,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停止他的魔音。罗四下望望,然后找到了连着麦克风的电线,他过去拉起那根线用力一扯,台上的麦克风顿时没声音了。penguin和大家都愣了一下,penguin还拍了几下麦克,罗瞅准时机扯着连着penguin这头的线一拽,麦克风不偏不倚的砸在了penguin的脑门上,penguin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下面一众人笑的都快昏了。
作案完毕的罗悠哉的走到一边的一个大隔间,朝大家打了声招呼就坐在了已经在那里的基德旁边。
“你打他干嘛!让他唱啊多有意思!”波妮一边笑一边数落罗,看样子她已经笑了半天了。
“你得赶紧提高一下自己的审美品位了,不然真嫁不出去了。”罗很严肃的说,但是端起酒杯的时候却笑了。
“呸!我那里有一个排的小伙子等着呢!”波妮拍着桌子说。
“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娜美无情的泼冷水,大家笑成一片,波妮一边大喊你这个叛徒一边拿酒灌娜美,闹的鸡飞狗跳的。乌索普赶紧抓紧时机向罗打听可雅医生的情况,罗说等你下次受伤自己去看她不就好了。
就像马尔科一开始说过的一样,乌索普加入了联野,是第二纵队队员,现军衔上尉。乌索普的狙击天分在战场上得到了最大的发挥,他创下了令人惊讶的日狙杀数的纪录:37人,弹无虚发。这个记录无人能破,乌索普的枪神名声大热起来,还有人胡编了首狙击王的歌唱着逗他,不过乌索普很受用。后来想让他专门带一支狙击纵队的,但是乌索普死活不干,理由一大堆,甚至有诸如当队长对他的心脏有害之类的奇怪借口。不过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小子也就平时喜欢在嘴上逞逞能耐,喜欢点小小的虚荣,其实真的不适合去领导一支队伍,他能够轻松完美的执行任务,但是却很难做一个决定或下达一个任务。所以狙击纵队的事情就搁浅了,不过乌索普的虚荣心仍旧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因为他现在是北岸联军的狙击总教练【注:北岸联军是指中枢、鹰翼和联野三军联合军】。
至于可雅医生,是一次乌索普负了伤被送到联野军医院的时候认识的,那次就是可雅给乌索普治疗的。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军医是开战之后加入联野的,听说以前可是个富家小姐,参军是逃家行为。作为军医的可雅和波妮,还有作为通讯兵的娜美,被这些缺少女性温柔的大兵们叫做“联野三娇娃”,人气是相当的高。总之,乌索普认识了那个有着美丽的淡金色头发、笑起来温柔的不得了的可雅医生之后,就死心塌地的爱上人家了,动不动就往军医院跑,后来没借口了就老是找罗打听她,弄的罗很无奈。不过可雅明显也是很喜欢乌索普的,因为他这个人很有意思,每次见到乌索普可雅都笑的很开心。
乌索普刚才一向罗打听可雅,大伙儿就开始嘘他,还有掏手机作势要叫可雅来的,弄得乌索普手忙脚乱的阻止,然后大家一块儿催他去求婚,不然就被别人抢先了,这会儿乌索普倒是自信了,打包票说可雅不会答应他以外的男人的求婚的。大家一边给他喝彩一边拿酒灌他。
“老大你太过分了!!”penguin隔得老远就大呼小叫的跑了过来,捂着刚才被砸的脑袋,“绝对脑震荡了!波妮你得帮我看看!”
“没问题!”波妮终于放过了娜美,拍拍手说,“你来吧,我帮你把脑袋截肢算了,以后就再也不会受伤了。”
penguin一脸“悲伤”的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坐在了最边上的基拉旁边。基拉始终都沉默不语,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喝的还是威士忌,不加水也不加冰的。没有人特地要基拉说话,因为大家知道他不喜欢这样和人扎堆儿聊天,但是能看出来他现在挺高兴的,是的,可以看出来,因为基拉的头发可比以前利索多了,在脖子后面扎了一下,虽然鬓角额发还是一片朦胧,不过好歹能看着些眼睛和表情了。
原本是防卫军高级特工的基拉在鹰翼受到了很高的优待,没有人介意他曾经是“敌军”,相反,行事低调的基拉很受新战友的欢迎,大家争论了一圈最后还是第七战队把基拉给收编了,因为penguin特别积极的去找斯摩格要了授权,然后直接抢走基拉的登记表格在上面签了字,表示这个人是他们战队的了。第七战队号称鹰翼最强,迎接基拉那天,29个尉官以上军衔的队员在队部大堂集合。大家还都很有诚意的正装前来,毕竟人家基拉可是原防卫军准将,比斯摩格军衔还高。气氛很友好,大家都很高兴能挖到人才,然后斯摩格就对基拉说,你要是能在大家面前打赢penguin,就直接让你出任副队长。
大家都兴冲冲的鼓掌叫好,现任副队长penguin却还傻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是被人给推到前面去的,队员们一起拍手喊着“P仔!P仔!……”,让他不要放水。penguin一边和队员们嘻嘻哈哈的一边卷着黑衬衫的袖子,斯摩格发给他和基拉一人一把一尺长的小刀,很严肃对penguin说了句不许放水。penguin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直到他转向了基拉之后基拉冰冷的跟他说了句放水我就杀了你,penguin装出被基拉吓的一哆嗦的样子,但是基拉一点儿都没觉得幽默,没搭理他,只是用橡皮筋把自己那头乱糟糟的长头发给扎了起来,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等着看好戏。
直到交手的前一秒,penguin都没在状态内,但是突然之间他的刀尖就从基拉的眼前掠过去了,刷拉一下就割掉了一片基拉额前挡着眼睛的头发,基拉向后闪了,但是没来的及,penguin的速度惊人的快。被人突袭得手让基拉很怒,动起了真格的。最后他打败了penguin,但是超出了他自己所能容忍的时间范围,penguin是个难缠的对手,他作为这支最强战队的副队长是名副其实的,不过那是在基拉出现之前。就这样,基拉刚加入就让人心服口服的就任了副队长一职,他之前在防卫军的军衔作废,现在要从二等兵重新开始。
后来二等兵副队基拉问起了penguin的军衔问题,为什么他是个副队却那么低,也是刚来不久的吗?队员回答说不是啊,penguin是鹰翼的老鸟了,混了有些年头了,之前最辉煌的时候混到过少校呢,但是吧,这个人他违反纪律的时候比立功的时候多,于是……penguin正在拼命的保住自己的少尉军衔,是想为今后的降级留一个空间。
在基拉悄悄的适应了鹰翼这些不够严肃的家伙们的时候,基德已经轰轰烈烈的成为了11战队的队长,基德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斯摩格要人,非得让基拉来11战队做副队,斯摩格当然不放,双方争执不下最后让基拉决定。基拉几乎是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去11战队,理由是penguin实在太闹腾太烦人。这让penguin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相当认真严肃的去找基拉理论,弄得大家都很紧张,因为少见那个混混那么火大的样子,以为两个人难免会打架,都有人准备去找斯摩格来拉架了(这俩人的架没别人能拉开),但是没有,因为penguin没找到基拉,人早走了,火速的搬到11战队的队舍去了。penguin一怒之下发动自己在鹰翼的内部力量,硬是把自己从7队队舍调到了11队队舍,而且和基拉一屋。这下基拉可傻眼了,他忽略了一只老鸟的可怕性,即使那只老鸟是个混混也一样很可怕。
不过基拉还是跟penguin好好解释了,那个说法不是认真的,不过是随便乱编,他愿意调到基德的战队的原因,是为了履行以前和一个人的约定,基拉说自己答应过那个人,会好好帮助基德。penguin知道了之后很感动,也不火了,但已经重新出任第7战队副队长的penguin还是留在了基拉的宿舍里,继续闹腾他。
于是基拉现职鹰翼部队第11战队副队长,军衔少校。基拉的冷静严谨给他的战队带来的居高不下的歼灭率,同时也给他自己带来了一个并不让人愉快的名号:杀戮武人。看来很多人都把他看成了一个嗜血的人,而基拉只是做的别人更彻底了一些,他懒得解释,就让他们那样叫了。不过要问为什么基德和他是一样的军衔,原因很简单:基德总是在立功的同时因为违反了纪律而降级。
其实今天晚上基拉本来不想来参加这个意义奇怪的聚会的,但是penguin一个劲儿的磨他,最后拍胸脯说基拉今晚的酒钱他全掏了,基拉这才答应了来,来了之后就挑最好最贵的威士忌,点了两大瓶。没人担心他这样喝会出问题,因为混熟了之后大家都知道了基拉千杯不倒的强大酒量,在座的能和他拼上一拼的,只有卓洛。
和基拉一样,卓洛也不说话,只是在角落里坐着,不时的喝一杯,或者抽支烟,觉得有趣就笑笑,其他人扯闲篇的时候他就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倒是和他一起来的马尔科和大家相谈甚欢,一副“大家都是朋友”的样子,和罗棋逢对手的在酒桌上斗黑。
今晚坐在这里的卓洛,和一年前在断桥倒下去的卓洛,到底有没有改变,没有人说的清,当年那个年轻的reaper现在变成了一个仍然年轻的将领,经常能在报纸上见到罗罗诺亚•;卓洛的名字,联合野战军第2纵队队长,联军总参部高级参谋。他是在座诸位唯一被明价悬赏的人,因为开战后第五个月的时候,他带了一票人,把首都军部大厦一把火点了。这一事件被莫名其妙的定性为恐怖活动,于是卓洛就这样被标了价通缉了,悬赏金额很可观,1亿2千万贝利。
拿到通缉令的那天,罗还特意去“恭喜”卓洛,而卓洛看了看自己的通缉令,只说了一句话。
“等我涨到5亿的时候再来恭喜我吧。”
罗笑了。
联合野战军的作战方式和他们的名字并不相符,因为他们基本是不会打旷野战役的,人太少。他们更多的采取丛林游击战术,也就是随着战场和战况随时改变战术,他们的人虽然少,但是机动性和灵活性最大,经常从出其不意的地方突然冒出来,打你个措手不及。这太符合卓洛的行动方式了,毕竟那种作战和送行者的杀人方式是基本一样的,所以他如鱼得水,怎么打怎么顺手,从来对军事不感兴趣的他居然在战场上被发掘出了军事天才,很快就和马尔科一起代表联合野战军成为了联军总参部的参谋。
不过联野的优秀战绩也是因为他们充分发挥了自身优势,抓住一个长处拼命的发挥。联野的最大长处就是游击和突袭,因为联野的十六支纵队队长,无一例外的全是杀手出身。说联野其实就是一个大型杀手组织也是可以的。于是做为杀手中的杀手,卓洛理所当然成为其中最突出的,甚至盖过了马尔科的光芒,因为比起战术来,马尔科还是在战略上更拿手一些,而战略成果是不会马上见到的,虽然那比战术上的胜利更重要。
卓洛是个外向的人,但是罗没有在他身上看到什么应该看到的情绪,卓洛的平静让罗不快,但是又不能要求他不那么平静。罗知道卓洛是想着山治的,但是卓洛的状态还是让他觉得不安,罗猜不透一年前的那个大雨之夜里,山治和卓洛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相遇和分别,但是当罗看到被打了三枪的卓洛时他还是害怕了,他害怕卓洛和山治被这三颗子弹打到了战争的两边,害怕有一天山治在战场上见到卓洛,那个时候……罗不敢保证山治能活下来。
可是卓洛否认山治打伤了自己,也不再提山治的事。Theredknight的出现也让罗确信自己是想多了,山治不会被卓洛杀死,但是这样下去,他们再见面就更难了。罗能够肯定一点,山治是死也不会和卓洛再见的,不管那三枪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罗看着安静的坐在一角的卓洛,感觉自己不认识他,从来都不认识他。
喝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一圈儿人决定聊点儿刺激的——荤段子。这种低级趣味在军队里流行是必然的,毕竟大家平时都出生入死的,保住一条命的时候想做点开心的事情情有可原。于是决定了,大家轮着讲,一人一段,必须讲,不然罚酒,还得是都没听过的,有一个人听过了也罚。
游戏开始了,马尔科作为“老资格”第一个讲,他开了个高难度的头,讲了个非常重口味的段子,听的在场的人一边恶心一边笑,然后被众女性一起骂流氓,马尔科倒笑的一脸的灿烂;波妮超积极的抢着讲,但是她那段儿被评论为幼稚园级别的,质量太次,被罚了一杯;基德讲了一段相当变态的,罗当即表示以后要离他远点儿;不过罗自己的那段儿被他讲的跟鬼故事似的,听的大家直发冷,基德的评论是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乌索普的段子其实非常的冷,但是因为太冷了,所以大家被冻了一下之后反而笑的很开心;娜美别扭了半天总算也讲了,听的大家很惊讶,马尔科大呼原来你这丫头看着挺清纯其实内心很火爆嘛,气的娜美把杯子扔过去砸他;penguin讲的是最热闹的,手舞足蹈的,他本人比那段子还逗,波妮笑的都岔气了;卓洛总算是开口说了今晚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大家听完他的段子都表示这家伙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把那么有意思的段子讲的这么干巴,罚了一杯;最后轮到基拉的时候,大家以为这个人会乖乖的直接罚酒了事,但是没想到被他压了轴,基拉居然也讲了!他面无表情的把整个段子从容的讲完了时候,一众人等都快笑的抽筋儿了,而基拉自始至终都没笑一下。penguin说他下半辈子就靠这个段子活了。
时近午夜了,酒吧里的气氛已经达到了最高潮,罗坐在这里却有种置身事外的错觉,他看看周围的人,看看这个温暖的酒吧,听着所有的声音,他突然开始想象自己已经死了,一个鬼魂坐在人群中间,嘲笑他们。
基德的手揽过罗的脖子,把罗拉进自己怀里,扳过他的脸来吻他。
0时的钟声敲响了。像某种魔法一样,酒吧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听那钟声,那座在酒吧角落里的古旧的立钟,慢悠悠的敲打着时间,直到12下结束。仍旧无人出声。
卓洛在这片寂静中把手里的酒瓶举过头顶,猛的砸到酒桌上,他大喊了一声。
“fuckthewar!!”
第二只瓶子被砸碎了,然后整个酒吧被砸瓶子的声音和大家的尖叫喊声充满了,每个人都那么激动的重复着那句话,就像在战场上冲锋一般的把手里的瓶子砸的稀烂。
基德和罗互相看看,露出了相似的笑容。
“fuckthewar!!”两个人一起说,把手里的瓶子撞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