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愿？你说你是自愿！”寒弈德剑眉紧皱，迈步走到穆晴面前，眼底的光复杂难辨，那一夜，他亲眼看到这个女人为了保住清白情愿被几个壮汉打的半死，看到她纵身跳出窗外的绝然，这才几天的功夫，她居然肯主动出去揽客了！
“既然死不了……总要想办法活着……”穆晴说话间似是想到什么，登时自怀里取出千两银票，恭敬捧到寒弈德面前。
“这是王爷给桂姨的银两，奴家现在可以自食其力，实在没理由要王爷的钱……”看着穆晴举在自己面前的银票，寒弈德陡然一震，胸口涌出莫名其妙的心疼，以致于他几乎要伸手将跪在地上的女人抱进怀里。
“王爷……您的脸？”见寒弈德默不作声，穆晴壮着胆子抬眸，正看到寒弈德脸上那道被奏折刮伤的痕迹。
“起来，替本王敷药！”看着穆晴那双氤氲着雾气的眸子，寒弈德不由的噎了下喉咙，当即转身坐到桌边，胸口的悸动，令他的心狂跳不已。他是有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穆晴闻声微震，继而踌躇起身跟在寒弈德后面，恭敬将银票搁到桌边，方才取来备在盒子里的金疮药。
丝丝凉意透过穆晴的指尖传到寒弈德心里，刚被压制下去的情愫却被穆晴这么简单的勾起，感觉到穆晴的指尖在自己脸上摩挲，寒弈德喉咙上下颌动着，垂在两侧的手不由的攥紧了拳头，他竟然在紧张。
“为什么要揽客？活下去也有很多方法！”寒弈德尽力摒弃自己脑子里那些龌龊的想法，冷声质问。
“奴家的卖身契还在桂姨手里，在这里，活下去的方法能是什么……”穆晴勾起一抹苦笑，莹润剔透的唇轻颤着，眼圈儿不自觉的红了起来。诚然她洁身自好，可时间久了，连穆晴自己都不敢保证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本王替你赎身。”寒弈德几乎没有犹豫的脱口而出，换来穆晴眼中一片惊愕。
“药已经敷好了，只是穆晴的药到底比不起王府的药矜贵，所以王爷回府后还需换药……”穆晴刻意忽略寒弈德的提议，起身收起药盒，仓皇开口，话中有自贬之意。
“你放心，本王只是替你赎身，日后你要去哪里，甚至离开京城都与本王无关。”寒弈德正色看向穆晴，肃然道。
“王爷误会了，穆晴不是那个意思……即便王爷替穆晴赎了身，穆晴也会被义父再卖进来，倒是白花了王爷那么多银两，穆晴怕是几辈子都还不起。”穆晴垂眸苦笑，旋即转身将药盒放到柜子里。
“义父？”寒弈德剑眉微皱，狐疑启唇。
“王爷，这银两您拿回去，若您没有别的吩咐，穆晴还要到外面招揽客人。”穆晴并不想过多提起自己的义父，遂转身，恭敬施礼。
“你哪里都不许去，就在这儿陪着本王，这些银两算是本王赏你的。”听到‘揽客’二字，寒弈德心里莫名烦躁，以致于他情愿放下所有事，都要守在这个女人身边，不愿让她受半点委屈。
“可是……”穆晴没想到寒弈德会有这样的要求，不由怔在那里。
“难不成你嫌银两不够？”寒弈德见穆晴犹豫，挑眉问道。
“奴家不敢……”看着桌上的银两，穆晴脸色有一刻的决然，既然注定要在这青楼了此残生，既然注定不能保全自己，那么，她的第一次，若能给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也算不幸中之万幸了。思及此处，穆晴起身，缓缓背转向寒弈德，纤细莹润的手指轻轻褪掉外裳，华衣落地，穆晴白皙嫩滑的双肩顿时暴露在空气中，上身就只剩下粉色苏绸的亵衣。
“你……你这是干什么？”寒弈德显然没有想到穆晴会做出这样惊人的举动，惊愕质疑。
“穆晴既然收了银子，就该尽量让王爷满意……只是……只是穆晴未经人事，技艺不如姐姐们娴熟，若是伺候不好王爷，还请王爷……”穆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说出这番话的，只道自己的脸已经红成了柿子。
就在穆晴支吾开口之际，寒弈德陡然起身走了过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穆晴只觉全身麻酥僵硬，整个人似石雕般定在那里，或者她该解开亵衣，又或者她该转身扑上去，就在穆晴迟疑之时，身上一股暖意袭来，寒弈德已然将衣服捡起来披在了穆晴身上。
“本王还没你想的那么不堪，既然收了本王的钱，至少十天内，你不许到外面接客，如果让本王看见，定宰了老鸨。”寒弈德从不认为自己有多清高，也不觉得自己有多正派，刚刚那么一瞬，他甚至想要将穆晴拦腰抱起，但就在走到穆晴身后的那一刻，他分明看到穆晴颤抖如风中落叶的娇躯。
分明那么害怕，却又倔强的坚持着，寒弈德薄唇勾起一抹苦笑，这样美好的女子，仿佛天山上纯净圣洁的雪莲，让他不忍亵渎，甚至连多窥视一眼都觉得罪过。
“王爷……”穆晴抚着胸前的衣服，转身时，泪水盈溢出眶，卑微渺小如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被人怜惜，更不敢想象怜她之人竟是万人之上的王爷，还是那样的英俊潇洒，冷俊刚毅。
寒弈德没有开口，只将衣服给穆晴披上后便踱步离开，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便会失控，便会忍不住要了这个女人。
天牢内，顾月汐花银子买通狱卒，在确定夏侯宸不在里面之后，方才带着巧菊走了进去，行至牢房拐角处，顾月汐不由的站在那里，默默凝视此刻正躺在草堆上低声啜泣的宋秀容，贺菲萱说的没错，只要是夏侯宸主审，他就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尤其是刚被夏侯宸轻薄，顾月汐更加坚信这一点，所以，她必须做出选择。
“把食盒给我。”顾月汐敛了眼底的纠结，转尔接过巧菊手中食盒，命巧菊在一旁守着，自己则踩着碎步进了牢房。
“女儿……女儿！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娘的！快救娘出去！这个破地方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呆了！快啊！”在看到顾月汐的那一刻，原本啜泣的宋秀容登时大声哀嚎，猛的伸手拽过顾月汐，眼底满是希翼。
“娘，你且稍安勿躁，女儿已经在想办法了，现在弈德就在皇宫说服皇上换主审官，只要审案的人不是夏侯宸，介时娘就没事了。”顾月汐暗自咬着牙，嘴上宽抚的话说的游刃有余。
“可是……可是皇上会答应吗？女儿，娘好怕，这里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娘真的受不了了，早知这样，当初我们就不该对你父亲……”宋秀容懊恼的抹着眼泪，话未说完便被顾月汐冷声截断。
“隔墙有耳，娘可不能胡乱说话！”阴蛰的声音透着冰冷的寒意，宋秀容闻声抬眸时，分明看到顾月汐眼中的煞气，心，不由的一阵哆嗦。
“不说了……娘不说了……女儿，你可不能不管娘……娘如今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宋秀容吃力的握着顾月汐的手，凄楚哀求。
“娘说的这是哪里话，女儿怎么会不管娘，别多想了，先吃些东西，女儿就是怕娘吃不惯这里的牢饭，所以特别让厨房给娘做了您最爱吃的几道菜。”顾月汐很艰难的抽出被宋秀容握着的手指，缓缓将饭菜自食盒里端出来，鉴于宋秀容全身瘫痪，顾月汐不得不亲手喂她。
“女儿……你说景王真能劝服皇上换主审官吗？”看着顾月汐喂过来的饭菜，宋秀容并未开口，而是满眼企盼的看向自己的女儿。
“当然，弈德可是皇上的亲弟弟，凡事自然好商量。娘，您快吃，不然凉了就没味道了……”顾月汐拼命抑制自己的手，不让其有半点颤抖，唇角的笑僵硬如石雕。
“可是……可是万一换不成呢……那个夏侯宸简直是个畜牲，他怎么敢对你做那样的事？如果……如果是由他主审，母亲……”宋秀容迟迟不肯张嘴吃下顾月汐送过来的饭菜，眼泪莫名涌了出来。
“娘，你放心，女儿不会让你有事，先吃吧，外面的事自有女儿张罗。”顾月汐急声催促，硬是将饭菜塞进了宋秀容嘴里。她也是真急了，若是让母亲看出端倪与自己决裂，那她的下场可就惨了。
“唔……”宋秀容被顾月汐搥了满嘴的饭菜，眼泪唰的掉了下来。
“娘？”见宋秀容神色异常，顾月汐不由的一震，自己下药很轻，不致让宋秀容当场殒命，按道理，自己的母亲不该这么大的反应才是。
“没事……是这饭太好吃了，比牢饭好吃……女儿，如今你不能生育，景王虽现在对你体贴照顾，可他到底是个男人，最在乎的就是子嗣问题，像你父亲，纵然母亲生了你，他还是不把母亲放在眼里，他要的只是儿子！所以你要万事留条后路，莫太依赖景王，知道吗？”宋秀容嚼着嘴里的饭菜，流着眼泪，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父亲若真在乎儿子，那顾君宵死的时候，怎么不见父亲掉一滴眼泪？就算他活着的时候也不见父亲有多疼他，反倒是柳如烟生的那个孽种，父亲倒是心疼的紧？”顾月汐原是想顾恒老来得子，才会如此骄纵顾耀祖，现下想来，却又觉得不合逻辑。
“那是因为你父亲根本不相信顾君宵和顾芊羽是他的孩子！当年的恩怨母亲怕是没时间细说，你只要记住，不管景王有多疼你，你都要为自己多做筹谋，莫待他日景王另有新欢，你便落得跟母亲一样的下场……”宋秀容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嘴里的饭菜已然咽进肚里。
“原来是这样……难怪父亲对顾君宵和顾芊羽一向不冷不热，就算听到他们死的消息，父亲也只是皱一皱眉头了事。”顾月汐恍然之际，却见宋秀容自顾伸手去抓碗里的饭菜。
“母亲！您这是……”顾月汐惊愕于宋秀容的表现，下意识抽回手里的瓷碗，只是晚了一步，宋秀容已然将抓到的饭菜塞进嘴里。
“很好吃……真的很好吃……”宋秀容把嘴塞的满满的，哽咽着落泪。
“母亲……您……你知道我在这饭菜里面……”看出宋秀容眼中的绝望，顾月汐的身体不由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