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清晰的照出青石板路上那斑驳的痕迹,赵无极扬鞭从沈碧落身边疾驰而过,他乌黑的发在丝丝缕缕的月光下透着淡淡的绿,松松垮垮的银色长袍随风狂舞,自路两旁盛开的花间拂过,带起几片鲜艳的花瓣,在幽蓝的月光下随风起舞,而后缓缓落下。
沈碧落挑了挑细长的黛眉,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偏过脸来望着身后的小舞,淡淡道:“我这里不需要人,你们跟着无极吧。”说罢便也扬鞭向城门口疾驰而去。
小舞立在一匹黑马之上,一双盈盈水眸中带着深深的忧虑,望着一前一后消失在城门口的两人,她微微叹息,凝眉淡淡道:“终于还是回来了……”
终于还是回来了,京城,这个风起云涌的是非之地。
马儿很快便在李府门前停下,沈碧落顾不得下马,直接一个飞燕踏马,便轻盈的自马背上飞跃至墙头,而后便飞快朝着房间飞去。
“小姐回来了!”有看到她的人立时激动地叫起来。
问询出来的赵无殇和赵无庸欣喜的望着她,只是下一刻,那欣喜的神色便被凝重取代。
原本准备先回房间沐浴的沈碧落,立时在两人面前落地,看到两人的神色,她微微敛眉,心底突然涌起强烈的不安,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无殇望着她清丽的容颜,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带了一些内疚,嗫嚅道:“碧落,对不起……”不等他说完,只见沈碧落的瞳孔突然一缩,下一刻她已经消失不见。
赵无庸和赵无殇对视一眼,慌忙跟上她。
此时,李月华的房间,一尘不染的房间内没有了袅袅沉香,叠得整齐的被衾四方四正,在孤寂的床榻上好似染了一层夜的微凉。
沈碧落冲进房间,心中一沉,环视一周,而后转身望着紧随其后的赵无庸两人,沉声道:“我娘呢?她去哪里了?”
赵无庸摇摇头,垂眸沉声道:“我们也不知道,三天前……夫人她突然消失不见了,我们搜遍了全城,却没有发现夫人一丝一毫的踪迹。”说至此,他满面懊恼,双拳紧握,自责道:“都是我无用,竟然没有发现有人闯入……”
赵无殇亦是一脸颓败之色,见沈碧落半响没有说话,不由越发担忧,小心翼翼的问道:“碧落,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和二哥连宫里都暗地里查探过了,却始终没有找到夫人的踪迹。”
沈碧落凝眸望着两人,周身气势骤冷,银牙紧咬道:“我已经猜到是谁出的手了,否则以你们的能力又怎么会对那人的到来一无所觉呢?”说至此,她狠狠甩袖,身后的花梨木桌立刻化为灰烬,赵无庸两人有些震惊的望着她,怎么也没想到数月不见,她竟然又提升了。
“你们两个也不必太苛责自己,是我错算了……”望着满面内疚的赵无庸两人,沈碧落有些无奈的劝慰道,在准格尔的这段时间,她忙东忙西,在见到赵无极的那一刻,她也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却忘记了京城还有一个危险的人物,是赵无庸等人无法解决的。
冷夜。这个有着一双琥珀色的双眸,阴冷残忍的妖怪,莫不是要彻底激怒她才罢休么?他最好不要伤害她的娘亲,否则她定要让整个妖国都为她娘亲陪葬!
这样想着,沈碧落又叮嘱赵无庸两人几句,便转身出了房门。
此时京城华灯初上,一派繁华,街上熙熙攘攘,人们含笑相携,三三两两,自一个个摆着琳琅满目的东西的摊子上走过。
沈碧落隐匿身形,飞快的朝着“莲妖”的据点飞身而去,与此同时,锁魂簪中的三道魂魄已经兵分三路,朝着不同的方向飞身而去。
碧儿此时比沈碧落更加焦急,只是也许因为她与李月华母女连心,她选择去的地方,不是皇宫,不是王府,而是最不可能的宰相府。在那里,她发现了李月华的锦帕,掉落在一片竹林中。
这个发现令她气血上涌,正当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沈碧落出现了。
“主子!”
沈碧落抬手,制止住碧儿的话,眸光阴冷的望着前方,碧儿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由花容失色:竟然是丹霞在四处张望,偷偷的走在这漆黑的长廊中。她不是死了么?怎么会?
“去吧。”沈碧落微微敛眉,低声嘱咐道。她知道丹霞此时已经不是丹霞了,其此时恐怕已经被完全妖化了灵魂,成为了冷夜的人。而以碧儿的功力,对付其是完全有把握的,遂沈碧落放心让她跟着过去。
碧儿领命离开,沈碧落召唤秋月秋霜两道魂魄归来,而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后院,往沈墨浓的房间走去。
此时,沈墨浓刚沐浴过,正抱着一个前几日刚纳的小妾亲热呢,这时,一阵阴风刮过,紧闭的大门便瞬间大开,滚作一团的两人均是一惊,旋即,沈碧落便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你……你来作甚?”沈墨浓在看到沈碧落时,一张满是淫邪的脸上便带了几分恐惧,一双原本透着精光的眼底也带着几分心虚,看着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的沈碧落,他向后退了退,而他怀中的可人儿也早已经脸色惨白,扯着他的衣襟战战兢兢的问道:“相爷,这人就是前……前大将军么?”
沈碧落冷冷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想活命就赶快滚。”
那女人吓得一阵瑟缩,沈墨浓不由有些恼怒,斥道:“混账!你……你半夜硬闯本相的府邸作甚?信不信本相将你抓入官府查办?”
“我娘在哪里?”沈碧落直接无视严词厉色的他,更没有奇怪于他突然地强硬态度,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她早就看的透彻了。觉得她有利用价值时他便做小伏低,像只狗一般,觉得她没用了,他自然又恢复了道貌岸然的严父模样。不,他对她,根本没有丝毫“父”的感情。
沈墨浓眉头紧皱,冷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娘不是被那两个王爷保护的好好地么?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
沈碧落却只是冷冷一笑,凝眉警告道:“沈墨浓,我没有太多的耐心,告诉我,我娘究竟在哪里,你和冷夜又是什么关系,否则,今夜我便血洗你宰相府!”说至此,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声音阴冷好似自地狱里刮出来的冷风。
沈墨浓心底一颤,望着沈碧落那双漆黑阴蛰的水眸,不由心中一寒,眼底的害怕更加显而易见,然而他依旧面色强硬道:“我说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找你娘,就去找你那几个好相好的。”
“你……”
“主人!”碧儿突然出现,泪眼盈盈的望着沈碧落,喃喃道:“娘……娘没了……”
一句话,不啻于晴天霹雳!沈碧落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旋即,她的眼底燃烧起愤怒的火焰,碧儿得到的消息,绝对不会是假的!
沈墨浓惊恐的摇摇头,看着要杀人的沈碧落,摇摇头,喃喃道:“不,不可能!我只是抓了你娘,可从没有要她的……”他话未说完,便感觉喉间一凉,一股鲜血喷射在自己的脸上,他不可置信的望着近在眼前的沈碧落,听着怀中女子那惊恐的尖叫声,脑袋渐渐歪向一旁,一个“命”字颤巍巍的说出来……
沈碧落不动声色的收回手中的匕首,冷冷看了一眼已经吓晕过去女子,她银牙紧咬,怒道:“杀!我要整个宰相府都为娘陪葬!”
红衣一怒,怒发冲冠!整整一夜,宰相府彻底从这个大陆彻底消失,这件轰动朝野的事情,飞快的传遍整个大瀚国。
失魂落魄的从被大火燃烧了大半,颓败不堪的宰相府中走过,沈碧落缓缓抬眸,一双嗜血的眸子里倒映着眼前的数千士兵,而站在这些士兵最前方的不是别人,正是赵无极。
天空霞光万丈,四周清风拂过,空气中却只是东西 被烧焦的味道。
赵无极身着一身金色长袍,头上戴着缀着银白珍珠的金冠,他站在那里,负手而立,整个人被阳光沐浴其中,一双飞入鬓角的长眉下,那望着她时总是温柔似水的凤眸此刻却流动着淡漠的情绪。
沈碧落这一刻才知道,原来他无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那般好看,此时的他高贵逼人,却也冷漠的好似是无情地帝王。她想到昨夜炼化丹霞的魂魄时,从后者的身体中得到的回忆,其中有关于他的那些部分,便觉得痛彻心扉……
原来,一直都只是她以为他们亲密无间,也一直都只有她会相信他会娶她。在他的世界,依然只有权势是最重要的东西,而她呢?不过是一个戏弄的棋子罢了!
沈碧落微微垂下眼帘,唇边突然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缓缓抬眸望着他,眼底的嗜血光芒被淡然取代,紧接着,她平静地开口道:“你是来抓我的么?”这一刻,他们好似不再是相爱的两人,陌生的好似从未相识一般。
匆匆赶来的赵无庸,赵无痕和赵无殇惊愕的望着对立的两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赵无极看着衣裙上早已经染上一层淡淡灰尘的沈碧落,目光自她染血的衣襟缓缓上移,望着她那双含笑的凄凉的美目,他的心蓦地抽痛,他紧紧攥拳,抿了抿薄唇,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沉声道:“沈碧落,你无故闯入宰相府,斩杀宰相府一百零八人,你可知罪?”
沈碧落只是凄清一笑,缓缓来到他的身前,含笑道:“知罪?我为何要知罪?沈墨浓和他那罪无可恕的妻女,杀我娘亲,却逍遥自在,朝廷可有人过问?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杀了他又如何?何况,这宰相府每一个包庇他们的人,欺辱我们母女的人,早就该死!”
说至此,她的眼底闪过一抹仇恨,赵无极微微凝眉,缓缓闭上双眸道:“无凭无据,你怎知是宰相杀了你娘?何况……纵然真是他下的毒手,其他人与之何干?他若罪无可恕,自有父皇治罪,你……”
“啪!”沈碧落抬手便狠狠给了赵无极一巴掌,清脆的声音令所有人为之一震,她望着惊愕的他,只是冷冷的笑:“赵无极,我今日才知道,你才是这世上最冷血无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