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如绒随手将人拉起身来,再看琴妃时,眸底多了几分霜意,“本宫带三皇兄来后宫里要人,琴妃娘娘可是觉得不妥?”
“就算是公主和皇子,贸然闯入嫔妃宫中也是于礼不合。”琴妃睨她一眼,显然没有要给她面子的意思,“更何况这两人在秋嫔妹妹宫中偷窃,本宫与秋嫔妹妹情同姐妹,自然要为她肃清宫闱。”
“琴妃娘娘说她们偷窃,可有证据?”
“本宫正要命人搜身,公主和木王爷就闯了进来,自然还没证据。”
“既然没证据,又凭什么怀疑阿蒙和临月偷窃!”如绒声音骤然提高,向来亲近可人的脸上此时带着些许厉色,叫琴妃和秋嫔同时心头一颤,秋嫔更是抖擞着不自觉朝琴妃身后挪去。
琴妃见状瞪她一眼,转向如绒,脸上带着些许冷笑,“本宫确实没有证据,公主和木王执意要包庇这两人本宫自然也是无话可说,但是宫里出了外贼,本宫循例是得请皇后娘娘做主的。”
唐木闻言,漆眸扫过,终于不冷不热地开口,“琴妃娘娘所言极是,只是阿蒙并非后宫之人,既然要查个究竟,不如将此事禀报父皇,请父皇做主。”
唐木说着,忽然伸手拉过阿蒙,黑眸沉沉地补充,“但是本王确信,阿蒙绝不会做出这等偷盗之事来。”
琴妃原本只是想羞辱一下两人措措如绒的锐气,说向皇后禀报也不过是为了争些气势,没想到这个木王一张口就要请皇上做主?
开玩笑,这件事如果真闹到皇上跟前,那就当真是小题大做了!
琴妃想到这里,刚要开口,便见唐木拉过唐阿蒙转身就走,显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琴妃没想到他真的说走就走,就怕这事闹到皇上面前惹来皇上怪罪,连忙让碧儿搀着她跟了过去。
于是,御花亭内,夷皇威肃着一张脸盯着这浩浩汤汤的一群人,手中的白子被干脆地丢回盒中,“说罢,怎么回事?”
“打扰父皇和百里王爷的雅兴,儿臣等罪该万死。”如绒淡声开口,脸上到没了先才的气势逼人。
琴妃心头一颤,想着这件事横竖已经闹开,自己怎么也得把握先机才是,连忙拉着秋嫔上前,“皇上,臣妾本无意打扰皇上雅兴,但是公主和木王擅闯了秋嫔妹妹寝宫,请皇上为秋嫔妹妹做主啊。”
秋嫔被冷不防地拉到前头,乍见夷皇一身威严,顿时浑身一颤,“皇上。”
这声“皇上”带着些许颤音的低语,反倒添了一点委屈的意味,那柔弱的模样平白叫人生出几分怜惜,“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今日唐姑娘进宫前往公主殿途中路经臣妾宫前,便向臣妾借了地方……解手,随后就有宫人看到唐姑娘她……将臣妾掉落地上的簪子捡走了。”
“父皇,阿蒙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唐木拉着唐阿蒙上前直接道,夷皇的目光转过两人,最后落在两人明显相握的手上。
唐阿蒙直觉手背有种被针扎的错感,而这种错感却不是因为夷皇,而是……亭内的阿瑭。
百里瑭自几人出现的瞬间,一双凤眸就瞬间锁住两人相握的手,那眼神太美好直叫唐阿蒙不敢直视。
下意识地就要抽手,却被唐木握得贼紧。
唐阿蒙眼巴巴地望向阿瑭,眼神在说,阿瑭你看,不是我不肯放,只是阿木握得太紧,你要相信这一切都是为了革命……
作为对唐阿蒙眼神的回应,百里瑭一派骄冷地睨眸——革命你妹。
“这女子是木王府上的人,木王包庇也是理所当然。”琴妃凉凉一句传来,便见唐阿蒙目光灼灼地朝她看去,而唐木,显然就是在等她这话。
“阿蒙确实是我府上的人。”唐木的声音难得地放柔,“可她不止是我府上的人,而且还是我赫连唐木此生非娶不可的女子。”
唐木自回国以来,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是行事果敢但性情冷淡,就连夷皇也不曾听他说过这样类似心窝的话,抓着众人怔愣的瞬间,唐木直接拉着唐阿蒙跪了下来,声若鱼萃清冷沉定,
“儿臣流落在外的日子,唯有阿蒙在身边不离不弃,时至今日儿臣依旧无法给她任何名分,甚至今日……还因为她出身太低而遭受这样的猜疑,所以今日,儿臣恳请父皇为我二人做主,让阿蒙做我木王府未来的王妃。”
唐木这段话说得情理皆动,夷皇不免有些动容,一旁的琴妃却已然傻眼。
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一个情况?
明明是在说唐阿蒙偷盗玉簪一事,怎么突然就成了谈婚论嫁的问题?难道他所说的请皇上做主是给他们的婚事做主?
琴妃莫名有种被人当跳板踩的感觉。
是这样吗?
估计是了。
在唐木提出他和唐阿蒙之间的婚事的瞬间,所谓的偷盗罪便可有可无了,更重要的是,唐木眼下的态度,是将唐阿蒙维护到底。
要说唐阿蒙此时的心情吧……虽然知道阿木是在演戏,但是这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
似乎是被唐木的演技所打动,唐阿蒙也瞬间火力全开。
再抬眼时,只见那双清澈的大眼蓄满了欲滴未落的水光,只是那么巴巴的一眼,便叫夷皇稍稍一怔。
“吸……”唐阿蒙直接一抽气,声音瞬间带上哽咽,“求皇上成全我跟阿木吧!”
可怜兮兮的模样,加上那尾部的颤音,成功叫百里瑭浑身周围化作冰点,若非知道他们是在演戏,他一定也会以为他们其实“相爱”已久!
负于背部的手用力攥成拳头,任由手背上手骨绷现,脸上依旧维持着淡定从容的表情,唯有百里瑭自己清楚,内心分明一片风起云涌。
“我从小就跟在阿木身边,我们最艰难的时候一碗面分两个人吃,他吃面条我喝汤,他吃火腿我分糠,只要阿木有,我就有,只要我有,阿木也会有。”
唐木曾经失踪多年,夷皇是知道的,但是他不知道的事,他失踪的那段日子过得那么苦。
见夷皇脸上似有动容,唐阿蒙再接再厉,“那么多年来,我们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相亲相爱……我千里迢迢从渊国过来就是为了找阿木,阿木想做的事就是我想做的事,阿木想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话,阿木说要我做未来的木王妃,那我也请求皇上,让我做阿木未来的王妃,好不好?”
最后那声,小心翼翼却带着恳求的意味,那张娃娃脸更是情真意切叫人无法怀疑。
不说夷皇,就连如绒这个知情者在听到唐阿蒙这段话时都要忍不住动容,百里瑭虽然能感觉唐阿蒙这段话里带有博彩的意味,但是因为他清楚她和唐木之间的感情有多深,所以更加肯定,唐阿蒙的这些话,并非捏造。
因为是事实,所以比她以往的谎话更要来得叫人信服。
夷皇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那沉淀在眸底的威严微散,好半晌,才慢慢开口,“朕本打算让你迎娶轻屏公主,以她的身份,绝对能够配得上你……”
“儿臣不求门当户对。”后面的话,即使没有说出口,众人心底也有了几分明朗,夷皇叹了口气,最终松口,“罢了,都随你吧。”
说到底,委屈了他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提了一个要求,自然不好太过苛责。
更何况,有一个出身较低的王妃,也能叫其他皇子稍稍减低对他的敌意。
唐阿蒙听着夷皇松口,脸上一喜,下意识地望向亭中的百里瑭,却见,亭中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左看右看,愣是看不到阿瑭的身影。
难道……
阿瑭他……
人有三急?
明显是不可能的。
夷皇虽然没有亲口赐婚,但好歹还是承认了阿蒙的身份,这也算是今天的一大成效,说起来,还得谢谢琴妃这莫名的抽风。
至于偷窃玉簪一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直到唐阿蒙离开前都没再看到阿瑭,跟着唐木回府的路上,心里还是有些耿耿在怀——阿瑭是不是又闹别扭了呢?
马车途径驿馆,唐阿蒙忽然眼眸一亮,“等等。”
唐木眼眸轻转,带着些许的疑问,唐阿蒙巴巴地就要下车,“阿木,我想去驿馆等阿瑭,在这里放我下车吧?”
唐木看着她,面色清淡,好半晌才慢慢开口,“你是说,父皇刚刚承认你我的关系,你却要光明正大地去找另一个男人?”
“额……”
虽然阿木的语气很不明显,但唐阿蒙还是感觉到了,阿木这意思是她在犯蠢。
“接下来的日子,尽量和百里瑭保持距离。”
“……”如果阿木刚刚是隐晦地提醒,现在就是光明正大的警告了。
阿木有命,唐阿蒙只能乖乖认命。
好吧,或许阿瑭真的是人有三急才会突然离开的。
唐阿蒙这样安慰自己。
是夜,唐阿蒙一身黑衣趴在驿馆的屋梁上,一双大眼轱辘着在屋苑间转来转去。
她绝对没有不听话。
阿木说不能光明正大地看,那她偷偷地来总没关系了吧?
毕竟,阿瑭比她想象中更容易闹别扭呢。
娇小的身影趁着乌云闭月的瞬间融入黑夜,快步行走在屋檐之上,脚步轻得几乎没有重量,最后,在一处屋檐上方轻轻停驻,然后趴下身子,轻轻揭开房上玉瓦。
动作轻巧,无声无息。
偏偏,屋内的百里瑭还是听到了。
“什么人?”百里瑭一声低喝,院子里的护卫已经探头出来,没想到刚刚的乌云正好被吹跑,月光洒下,唐阿蒙的身影轻易暴露在众护卫眼前,转身立马要跑。
此时,驿馆内的护卫已经闹闹嚷嚷着要抓刺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