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奴带着白蛇离开的时候,一人正好从外头进来,哑奴看也不看来人,自顾招引着白蛇离开,直到那人进了院子,哑奴这才微微侧首,平淡的眸子里略显深沉。
那人进了院子,看一眼晕倒在地上的少年和一旁倒地脸上呈现青紫色的护卫,似是见怪不怪,兀自走到赫连靖的跟前,“王爷。”
赫连靖端起旁边的酒杯,低抿一口,“林图来报,说他宅子里莫名闯进了几人,可是除了将宅子里的人弄晕,什么事也没做,你去查查吧。”
“属下今日过来,正是为了此事。”
这人是赫连靖的心腹之一刘请,他和林图一样都是为赫连靖办事的,只不过他负责的是王府明面上的事情,而林图则是负责那些暗地里的事。
“前几日木王府突然来了两个人,虽然不晓得那两人的身份,但是那两人住进府后,木王爷暗地里派了一些人出去,像是……在找什么人。”
“哦?”
“与林图常有交易的地痞李全底下的人前几日偷了一个荷包,那个荷包正是住进木王府的其中一名男子所有,当时有个少年追着要讨回荷包却被李全看中掳了过来,所以属下在想,木王要找的人,或许就是那个少年,至于林图宅子里闯进的那几人,估计也是为了那个少年去的。”
赫连靖听到这里,眼眸又是一亮,浓眉扬起,带了点残酷的意味,“你是说,木王要找的人现在就在本王手上?那人现在在哪?”
刘请微微一笑,目光却忽然幽转,落在院子里晕倒在地的少年身上。
“他?”赫连靖有些意外,他的新玩具是木王要找的人,这倒是有趣,眸色敛深,赫连靖忽然想到更有趣的事。
“哑奴。”赫连靖再次呼唤,原本送白蛇离开的哑奴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依旧是不言不语地上前,恭恭敬敬。
“把这孩子带下去吧。”赫连靖嘴角弯起一抹残酷的笑意,“就带到蛇园里去。”
哑奴面色一动,手上却毫不犹豫,动作利索地将地上的少年扛上肩膀,然后转身离开。
“王爷,这少年要是死了,恐怕木王不能善罢甘休。”刘请身为幕僚,自然有劝导的义务,赫连靖却是不以为然,“先不说他会不会死,就算真的死了,赫连唐木又能如何奈何得了本王?”
赫连靖与赫连唐木不对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当初在唐木回国的路上行刺的一拨刺客当中就有赫连靖的人马在其中。
夷皇有八个儿子,一个女儿。
大皇子因为厌倦皇子争斗离宫出走,至今渺无音讯,二皇子野心勃勃,为人阴险毒辣,而说到三皇子,人们只知三皇子早夭,却从没有人见过那个早夭的婴孩。
可偏偏几个月前,这个据说已经早夭的三皇子突然出现,还凭空得了父皇那么多的赏赐,不仅委以出使渊国的重任,更是毫无功勋便直接得了木王的称号。
赫连靖就不明白了,这么一个凭空出现的人凭什么得到父皇那样的看重,而他还得在父皇面前尊称他一声三哥?
唐木的出现,简直就是众皇子最大的威胁,尤其从渊国回来后,更有传言他手中握有轩辕卑族用以召唤隐世奇军的血玉虎符!
少年刚刚被带下去不久,管家便从院外走了进来,朝着赫连靖恭敬道,“王爷,门外来了个女子,说想为王爷表演训蛇。”
“女子?”不等赫连靖开口,刘请已经问,“是什么样的女子?”
“是个年轻的姑娘,年纪不大,但是她说……”管家迟疑了一下,凑近赫连靖小声道,“那女子托小的问王爷,王爷可听说过琶城使蛇的蓝氏?”
“琶城蓝氏?”赫连靖眯了眯眼,要说琶城蓝氏,夷国之内估计没有人不知道的,琶城蓝氏确实擅长使蛇,但她们却是……
“草鬼婆一族。”赫连靖轻轻笑了,眸底带了些许的亮色,“若她真是琶城蓝氏,那本王倒要见识见识才行。”
刘请闻言脸色一凝,“王爷,那女子若真是草鬼婆,王爷万万不能把人招进府里。”
赫连靖却是不以为然,“夷国律法不容草鬼一族,本王却从来不觉得她们有什么不好,尤其琶城蓝氏是使蛇的高手,既然有人亲自上门,本王又怎能将人拒之门外。”
说罢,干脆地吩咐管家,“把人带进来罢。”
管家闻声下去,不多时便领了一个女子过来。
那女子长着一张精致秀气的娃娃脸,一双大眼灵透,乍一看,根本看不出任何底蕴,刘请暗自打量,心底有些猜疑,这姑娘瞧着人畜无害,真的会是人人畏惧的草鬼婆一族?
“你来自琶城?”赫连靖同样打量眼前的女子上下,“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蓝,叫如……如。”女子眨眨眼,将最后的绒字硬是扭成一个如字,这人便是冲着少年而来的唐阿蒙了,谎称自己是琶城蓝氏,是想到蓝婆婆使蛇的本事,这个赫连靖既然那么喜欢看训蛇,那对方就算是草鬼婆他也不会太在意才是。
这不,她无比顺利地就进来了。
“蓝姑娘,你为何会想到要来我靖王府表演训蛇?”
“是这样,我听说靖王爱蛇,碰巧,我们蓝氏对蛇也有着非比一般的情谊啊,所以我想,靖王既然懂蛇,那肯定也懂我。”唐阿蒙煞有介事地说着,“你知道我们这一族过得很不容易啊,我又不喜欢躲躲藏藏的日子,所以要是王爷愿意收留我,那我就可以吐气扬眉啦。”
唐阿蒙虽然是胡邹乱侃,但是以百里瑭的说法,就是她很有撒谎的天份,这段话听在赫连靖耳中,简直是在情在理,当下满意非常,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道,
“靖王府也不是谁都能收留的,你要本王收留你,那至少得拿出点本事来瞧瞧。”
“你说的没错,这是应该的,要不我现在就给王爷表演一个吧?”
“哦?你要表演什么?”
“捉迷藏。”唐阿蒙说着,忽然迅速扬手,一颗烟雾弹瞬间在她脚下炸开,不过一会儿,整个院子都被烟雾笼罩,刘请几乎是立即挡到赫连靖的身前,然后朝外大喊,“来人!有刺客!”
这一声喊叫声起,靖王府顿时一片混乱,唐阿蒙趁乱劫了府里一个婢女,三两下扒了对方的衣裳换上,然后开始搜寻哎呀的位置。
直到院内烟雾散去,原本的女子早已没了踪影,刘请脸色凝起,“王爷,这女子想必来者不善。”
“不管她为什么而来,进了我靖王府,便别想着轻易出去。”赫连靖声音阴沉,脸色透出一点暴虐的味道,正要吩咐府中戒备,门外忽然急匆匆奔进一人通报,“王爷,木王殿下到访。”
赫连靖离开的脚步骤然一顿,眼眸眯起阵阵寒意,木王?
这个最不可能到他府上拜访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过来?而且偏偏是府里进了贼的这个时候……
出前厅的时候,唐木正端坐厅前,看似随意,但一举一动净是风度凛然,赫连靖对着这人,连笑都懒得扯了,走过去,兀自落座,睨一眼赫连唐木,阴阳怪气似的开口,“木王大驾光临,可是有事?”
“本王来向你讨一个人。”唐木开口,同样是直截了当,毫无客套。
“哼。”赫连靖冷笑,“木王这是看上我府里什么人了?”
“是你让林图从李全手上买走的一个少年。”唐木单刀直入,脸色却一如寻常,对于赫连靖,拐弯抹角的方式只是浪费口水,而他从来不喜欢浪费。
“少年?要说我府里买来的少年,没有一百也有六十,木王说的是哪一个?”
赫连靖打定主意要跟他绕,横竖他不承认,他也奈他不何,却没想,唐木眼下根本没有那个耐性陪他在这里绕,漆瞳扫过,如墨幽冷,他张口,直接唤,“赫连靖。”
赫连靖眸底乍见怒色,他竟敢直呼他的名讳!
唐木却像看不见赫连靖眼底的暴戾,兀自说道,“你让人买卖人口供你训蛇玩乐,这件事本也没什么?不过近日太后身体抱恙,父皇斋肃为太后祈福,他要是知道你在宫外做残害人命的事,你当会如何?”
他的声音清肃玉萃,轻巧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但眸底的漆深却透着明显的森寒,这对赫连靖而言,简直就是极大的挑衅。
“砰”的一声,赫连靖拍桌而起,瞪着眼前的唐木,眼神像要吃人,“赫连唐木,你敢威胁我。”
唐木睨眼看他,将话题转回最初,“本王只是来向你要一个人。”
“本王府里没有你要的人?本王事务繁忙没工夫招待你,要是没事就请回吧!”赫连靖说着直接下了逐客令,唐木对此不骄不怒,起身,兀自转身离开。
出了靖王府,马车已等在门外,唐木上了马车,掀帘而入,里头却有两人,唐阿蒙如同受伤的小动物缩成一团蹲在马车的角落里,跟前则是笑得温雅的流离。
唐木看一眼角落的唐阿蒙,问,“还敢冲动闯祸么?”
唐阿蒙扭头,不满地反驳,“我差一点就能找到哎呀了。”
唐木眉峰微拧,对于唐阿蒙的反驳只有一句话,“今晚没饭吃。”
唐阿蒙顿时惨叫一声,“阿木我错了。”
就在靖王府内一波又一波的混乱中,纪染也终于在昏睡中转醒,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借着门缝发出的光隐约看清屋里的情况。
这是一间极小的屋子里,除了身下的一块床板,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屋子是密封着的,只有一个门是出口。
纪染爬起身,摸索着走到门边,试探般的推了推门,意外的是,门开了。
屋外的阳光灿进眼底,纪染挡了挡眼,等到好不容易适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眼前,是一片树丛林茂的园子,和一般的园子不同,园子里砌了天然的水池,水池边则是绿茵盎然的草木。
“这里是,什么地方……”纪染轻声嘀咕着上前,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刷刷声,是蛇!少年警惕地扭头,却见他身后的小屋前,不知何时竟爬满了各种蛇,毒如草莽,色彩斑斓,品种各异,偏偏竟能身处在同一个空间。
当他慢慢抬头,脸上更是苍白了颜色,只见小屋的屋顶上,同样爬满了各种花纹奇特的毒蛇,它们吐着信子,盯着他,显然来势汹汹。
纪染终于明白,自己被丢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