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不是太安静了一点?”唐阿蒙忽然坐起身来问云七,云七脸蛋被晒得红红的,看着她,有些莫名。
“是了!”唐阿蒙猛地一拍手,“太子妃今天没来找茬!”
难怪她总觉得今天太安静了。
云七看着她那副恍悟的表情,只是垂首笑了笑,然后轻声说,“听说夷国的齐王殿下不日便会迎娶慕容家的大小姐回国,太子妃用过午膳便领人回了慕容府,想来也是舍不得亲人远嫁吧。”
唐阿蒙倒不觉得这个太子妃是舍不得姐姐的类型,不过,那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还是接着晒太阳吧。
……
此时,慕容府。
慕容清婉在慕容连馨房里喝罢茶,忽然摆手吩咐一旁的真儿,“真儿,把东西拿出来吧。”
慕容连馨稍稍抬眸,看着自家妹妹身边的婢女从袖中取出一张似乎被烧了半角的纸,面上只是淡淡,“这是什么?”
“今儿府里的下人打扫唐阿蒙屋子时在炭炉里发现的,那人是我安排在她屋里伺候的,看到这个便带过来了。”慕容清婉微微一笑,端着一派优雅端庄,“我知道这个唐阿蒙和姐姐向来有仇,这信,就交给姐姐吧。”
慕容连馨看着自家妹妹那嘴角的笑意,与其说是关切,倒不如说是等着看戏的模样,面上依旧淡淡,绝美的面上雅定得几乎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我就要远嫁夷国,这些事,和我再没关系了,妹妹还是拿回去吧。”
看着慕容连馨这不为所动的姿态,慕容清婉面上转过一瞬僵硬,不过下一秒,却依旧笑语明明,
“没想到姐姐如此豁达,妹妹可还记得当初百里王爷上门提亲时姐姐是多么的开心,结果他一转身毁了婚约,还跑到夷国带回了一个唐阿蒙,如今皇上又将她封为公主,还为他们两人赐婚……我记得,当初皇上也是有意为姐姐和百里王爷赐婚的吧?只是,到头来还是没成?”
慕容清婉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慕容连馨的脸色,见她面上闪过一针冷霜,嘴角笑意微深,“既然姐姐如此大方,那我也就不在姐姐面前妄作小人了。”
慕容清婉说着便随手将桌上的那半封信拿过,随后施施然起身,想着故作姿态让这个总是一副清高独傲的姐姐求求她,果然,她刚站起身来,慕容连馨便稍稍侧头,清丽如许的眸子朝她望过。
只一眼,慕容清婉便觉坠入寒风凛冽之中,就像被人骤然推入冬日的冰湖,整个背脊骨都是叫人瑟瑟发抖的寒意。
她从未见过,也从不知道,慕容连馨竟然会有这样危险的眼神。
从小到大,无论她如何挑衅,她也不曾见过她这样可怕得叫人颤抖的眼神。
慕容清婉觉得自己的脚被僵在原地,手上微微颤抖,那半张信纸竟像是抓不牢般的从手上滑了出去,轻轻飘飘地落在了铺着锦绣红棉的地毯之上。
“清婉。”慕容连馨轻轻的一句,将慕容清婉猛地唤回了神,再看她时,刚才那叫人发抖的眼神已然消失不见,又是先才那般淡然雅定的姿态,叫人根本看不出半点端倪。
慕容清婉下意识望向地板处的半封信,然后,她听到慕容连馨说,“时候不早,你也该早点回去了。”
她的样子,就像没看到落在她脚边的那半封信似的,慕容清婉被她刚刚的眼神慑过,这会儿哪里还敢再去拿那封信,勉强扯了一点干巴巴的笑,然后领着真儿告辞。
直到慕容清婉离开,慕容连馨面上的淡然雅定这才化成了一股冰霜的寒意,一旁的庄儿不敢造次,默默将地上那封信捡起来放到她的跟前。
慕容连馨轻抬葱段般的玉指,翻开那烧了一半的信,待看到上面的内容,嘴角慢慢溢出一丝冷笑。
她这个妹妹到底还是太天真了。
拿着这么半封信就当筹码以为可以利用她来对付唐阿蒙,前些日子她倒是听到一些关于唐阿蒙被册封公主的猜测,但是到底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这会儿看到这信上的内容,她总算是想明白了。
那鲛人带着唐阿蒙的手镯进宫盗宝,结果却把手镯落在了宫中,她先前隐约听皇后娘娘提过宫中丢失的那件宝物是先前太子进献的卑族圣物,皇上恐怕是认出了那镯子才会有了这样明显是拉拢唐阿蒙的旨意。
换而言之,就算她拿着这封信去指认唐阿蒙就是串通那鲛人偷盗宫中宝贝的人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话虽如此,这半封信倒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唐阿蒙这些天一直躲在太子府里半步不出,就算是有什么宫中雅宴邀请也一概推脱不去,所以到现在为止,赫连擎见不着人,无戮派出去的杀手也一个个被太子府的高手给挡了下来。
她正苦恼着该用什么办法让唐阿蒙从那个太子府里出来呢。
将那剩下的半封信丢进炭炉中任其烧尽,慕容连馨微一掩鼻,吩咐庄儿把炉子里的灰烬拿出去倒掉。
“顺便再让清婉身边的人想办法在唐阿蒙耳边传点话,就说……前不久皇后娘娘在与花池便捡到了一个镯子,虽然其貌不扬,但材质特殊,过两日准备融了那镯子给我打件首饰,就当做我嫁妆里的一部分。”
慕容清婉带进太子府的婢女本来就有她的人在,背着慕容清婉对唐阿蒙传一点话只是小事一桩。
慕容清婉当上太子妃就以为自己是人生的赢家,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依旧在慕容连馨的掌控之中。
慕容连馨虽然不知道那镯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看那信上又是迫切又是紧张的语气,想来那对唐阿蒙来说也不是一般东西,不管怎样,只要她胆敢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必定要让她和百里瑭的这门亲事直接泡汤。
她慕容连馨费了那么大的劲都得不到的东西,她唐阿蒙凭什么拥有?
庄儿直觉自家小姐从夷国回来后便有了一些说不上来的变化,但是具体是什么她不敢问,小姐也不会允许她问,这会儿听着她的吩咐,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领命去了。
……
是夜,夜凉如水,空气中尽是冰霜微薄的寒意,庄儿从外头进来,先是侧耳在慕容连馨耳边说了几句,便是将白日里她吩咐下去的事情办妥了的意思。
慕容连馨唇角微扬,一双轻眸如波,却带着渗人的寒意,她摆摆手,“你先下去歇息吧。”
“是。”庄儿应着声退下,随即关上房门。
慕容连馨起身,正要走到床边歇下,忽然又听房门吱呀一声轻动,她微微侧身,“不是吩咐你下去歇息了吗?”
一边说着一边转身,便听珠帘玉动,伴着一股微风,颤然叮当,然后眼角便见一个人影直直逼到近前,慕容连馨下意识地抬手,但手上筋骨根本不容她有太大的动作,而那个逼近眼前的人,也根本没有给她动作的机会。
一只手轻轻握住她抬起的手,另一只手直直揽过她的腰身,轻轻巧巧地便将人带到自己的身前,赫连擎微微低头,嘴角含着犹自优雅温和的笑,声音落在她的鬓处,尽是温柔,“多日不见,你可想我了?”
慕容连馨身子一僵,眼底一瞬冷意转瞬即逝,她轻轻挣了挣身子,嘴角扯出一道不冷不淡的笑,“我若没有记错,前日王爷到府上纳礼我们已经见过了。”
“那也只是远远看着。”赫连擎嘴角笑意越深,无视她的轻挣,固在她腰间的手依旧不放,“本王更想像这样把你纳在怀中。”
慕容连馨感觉固在腰处的手隔着衣料在她腰身上细细摩挲,忍不住垂首,掩去面上一闪而过的厌恶,再抬头时,面上已是如常,玉手微凉地覆上他在腰处摩挲的手,慕容连馨轻轻挣开身子,适时转开话题,
“听说,王爷去过晋王府了,那王爷应该见到了那个冒名顶替的假公主吧?”
慕容连馨说着,见赫连擎眉峰轻挑,顿时疑惑,“难道王爷没见到?”
赫连擎微微一笑,“本王见到的确实是如绒无疑,不过看样子……本王还是被她给骗了。”
他就知道,这个如绒怎么可能真的乖乖嫁给晋王和亲,只是没想到,那个所谓的晋王竟然也愿意与她勾结包庇,这当真是奇事。
“你如今知道了,可要向皇上揭发此事?”
赫连擎闻言依旧是笑,“如今她对本王已经算不上半点威胁,好歹她也是本王的七妹,本王怎么忍心连她最后的路也断了呢。”
赫连擎语气无奈,端的是一副关乎亲妹的兄长情怀,却不知看在慕容连馨眼中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当初为了把赫连唐木拉下水他可是几乎把这个妹妹逼到绝路,如今竟然还能言笑晏晏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慕容连馨看来,他这伪善的模样简直叫人恶心至极!
伪善的人面上笑容依旧,忽然道,“话说回来,本王听闻渊皇新册封的这位尤阳公主本名唐阿蒙,该不会,是本王所认识的那个唐阿蒙吧?”
慕容连馨正打算和他提起这事,没想到他倒自己先提了,美眸轻寒,慕容连馨只笑,“正是。”
“明日皇后娘娘会在宫中设宴,到时候唐阿蒙也会出现,我正打算明早让人给王爷送信,只要你明天当面指出唐阿蒙和赫连唐木已有婚约之事,到时候她必定百口难辩,这欺君之罪,我就不信谁还能保得住她。”
慕容连馨的眸子凝着浓浓的恨意,这种恨不止是来源于唐阿蒙每每得意洋洋地在她面前炫耀她和百里瑭之间是怎样的两情相悦,而且还来源于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