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泉却是不慌不忙的说道:“微臣所说句句属实,但凡圣旨宣读后便会放于天崇阁中保管,陛下大可派人前去找来拿到殿前比对便知微臣话中真伪。”
此话一出,上奏的那两名武将却有着惊疑了起来。
“来人,去天崇阁将先帝圣旨找出来!”夏真下旨说道,一旁的太监即可奉旨去办。
殿上陷入一片胶着,群臣神色各异,要说那圣旨也是二十年前所下,即便要早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但李泉那信誓旦旦的样子若非走十足把握岂敢在殿前胡来?稍不慎一个欺君之罪纵是白玉壁也难保住他!
另一头,贺兰博盯着殿中由始至终都沉默着的那道身影,鹰目愈发森寒。
不知过了多久,夏真脸上已有了不耐之色,就见那太监匆匆忙忙的从殿外小跑进来。
“陛下,先帝圣旨已找到了!”
“呈上来!”
夏真拿过先帝圣旨一览,群臣皆仔细留意着他的面色,谁也没想到这前朝的圣旨竟这么快就给找到了,这中间若说没有猫腻,谁会信?
片刻后,夏真放下圣旨,小脸上神色依旧,一时间倒叫人看不出什么。
“先帝圣旨上的确写有十年之期。”
此话一出,群臣神色各异,尤其那两名武将面色最是难看。
李泉笑意不减,躬身再度上奏道:“陛下,如今既已确定了先帝旨意,这贺兰峥该如何处置,唯有听从陛下发落。”
夏真闻言,面露几许沉思之色,他目光在白玉壁与贺兰博间梭巡了一圈,方才道:“此事暂且压后,待朕思量后再议!”
“是。”李泉得令,这才退回自己的位列上。
贺兰博面色禁不住有些难看,贺兰峥的突然归来本就叫他疑心不已,一时间有些乱了阵脚。若说满朝谁最盼着看他的笑话,无疑是白玉壁这臭小子。
这场风波很快就被群臣接连的奏报掩过,这时却见陆云霄站了出来,上禀道:“陛下,新建重骑之事已拖延许久,现今西北战事不止,南楚与周陈也颇有异动,还请陛下早做决断,提前筹备军需才是!”
此言一出,殿上的气氛再度微妙了起来。
当初一桩私盐案,让邱家上缴半壁家财用作筹建新军重骑,这块肥肉三大军阀乃至国师一党谁不眼馋,或明或暗都在争夺,只是夏真那里一直未给出答复,此事拖延到现在,也是该画上一个句点了。
“筹建重骑并非小事,朕也思量许久,只是苦于一直无法决断该选择哪名统帅担此重任。”夏真一脸严肃的说道,心里却有些不悦此事再被提起。
“陛下,臣以为镇西大将军莫北升可以担此重任。”陆云霄再度进言道。
“莫北升功勋卓越的确有此能力,但西北战事一直未彻底平息,朕正有打算让他前去西北前线平定战事,只怕分身乏术,这筹建重骑之事还得另选他人才行。”夏真如是说着,意思已经很明显,陆阀在兵部势力已然庞大无比,夏真又岂会再放任这样一块肥肉落到他们手中。
陆云霄一番碰壁便退回自己的位列,面上不喜不怒,这小皇帝的心思他与自己大哥早已清楚,此番进言也不过略作试探而已。
紧接着,又有大臣不断进言举荐人选都被夏真一一驳回。
“这些人虽有能力但若想统帅重骑还是有所欠缺,朕倒是觉得天裕老侯爷能担此重任!”夏真一脸笃定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此话一出,群臣面面相觑都陷入了缄默之中,陆云霄淡然一笑,这位小皇帝总算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费尽心机将天裕侯召会帝都怕早就在谋算此事。
“微臣已老迈昏庸怕是难当此重任,还请陛下恕臣无能,还是另选他人吧!”
夏真脸上的笑意不过浮现须臾便被打破,他看着跪拜在殿前的那名老者,眸色一点点冷却了下去。天裕老侯爷巫琨论辈分乃是他的舅父,此番他将希望投注在自己母族一方,没想到巫琨毁在这个时候与他唱反调!
立在百官中位的巫逸轩见夏真神色有变心里暗暗替自己老爹捏了一把汗,他是早知夏真的打算,却没想自己老爹临阵变卦!
“即使如此,朕又岂能强人所难。”
好半晌,夏真阴刻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殿上群臣虽不敢说什么,但有不少都免不了暗自讥笑,只道他们这位小皇帝还是太嫩了些!
夏真将这些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他死死握住拳,手心早已被自己掐出血了来,他这夏王当的实在窝囊,气怒之间,他目光不禁落向了百官前列的那抹出尘身影上,心头一时五味陈杂。
“启奏陛下,微臣心中也有两个人选可担任重骑统帅之职。”白玉壁声音幽幽响起。
夏真眼睛一亮,隐隐有些期盼,语气不禁也快了几分。
“是何人?”
“伯阳王谢蠡!”
殿前一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朝某一角聚集,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靠在殿中的柱子上,嘴巴一张一合,隐约还有鼾声传了出来。
群臣面色一时诡异了下来,这人竟是在早朝的时候堂而皇之的打起了瞌睡……
“谢蠡!”夏真沉声一喝,就见柱子旁那高大的身影一抖,这才睡醒了一般,一脸迷茫的四处看着。
夏真嘴角隐约有些抽搐,他神色古怪的看了眼白玉壁,实在不明白他怎会推荐此人。谢蠡虽半生戎马也立下不少军功,但那些都是老黄历了,如今光是镇压流寇这些小事他都办的拖泥带水,重骑这等重责岂能交到这种人手上?
殿上气氛着实诡异,谢蠡也终于回过神来。他埋头走到殿前,面上尤带着几分不清醒。
“回陛下,臣在。”
“谢蠡,国师推举你为新建重骑的统帅,此事朕倒想听听你有什么看法?”
谢蠡一怔,有些奇怪的朝一侧的白玉壁看去,国师推荐他为统帅?这么年多他一直自甘居于末流,就是不想被卷入朝堂上这些是是非非中,他自问自己与白玉壁之间并无交集,何以此番白玉壁要将他推举出来?
谢蠡沉思这一会儿,夏真脸上已有不耐之色,就听他一声冷喝,道:“怎么?伯阳王到现在还没睡醒不成?”
谢蠡一惊,赶忙说道:“微臣不敢,只是臣自问能力浅薄,筹建重骑这种重责,臣恐怕……”
“伯阳王何须自谦。”白玉壁的声音突然响起,“当年震赫八方的风神军便是由王爷筹建统帅,风神军替大夏立下军功无数,更拓边西北,将大夏疆土往西扩展千里之多。风神一出,八方平荡。若伯阳王都说自己能力浅薄,当朝谁还自问有能力能再建一只风神军出来?”
男子声音平静中饱含威仪,平铺直叙的一席话似有魔力一般,当年开阔壮穆的那些场景似又重现在了众人眼前。
风神军为大夏造就了一段传奇,后世对夏明帝的评价:文治武功,开疆辟土!大夏的疆土在夏明帝统治之时已成开国时的两倍,而这一功劳虽不能说全部却有六成都是归功于风神军。
铁骑一出,四荒颤栗,此言非虚!
殿上一时议论纷纷,喧哗之中,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
“国师言之有理,若这么说来,当朝确实无人比伯阳王更适合担此重责。”
百官神色各异,谁也没想到陆仲谋会站出来说话。
白玉壁淡淡看了眼对面的老者,蓝眸幽幽一动,而陆仲谋只是抚髯一笑,笑意深邃难测。
“既然陆大人亦赞同国师的举荐,那新建重骑之事就交由伯阳王来负责。”夏真略一沉吟后点头下了旨意,只是他看了眼白玉壁,目光却有几许复杂。
这块争夺许久的肥肉最后却落入伯阳王手中,这结果有些出乎众人预料,就在不少人唏嘘之时,一直沉默的贺兰博终是忍不住开口。
“重骑事关重大,除去由伯阳王负责之外,微臣提议不妨在推举一人从旁协助。”
方才群臣举荐时,贺兰阀一方便颇为安静,若说他不眼馋这支重骑新军,只怕谁也不信,现在才知原来他是想另辟蹊径。
夏真对贺兰阀素来极为厌恶,他目光冷了些许,却又再度看向了白玉壁。
“方才国师也曾说有两人想要举荐,眼下倒可以说说另一位人是谁?”
重骑新军的统帅已定,贺兰博此刻想再寻突破,是故不少人心中未再多加在意,可当白玉壁从口中说话那个名字后,群臣面色都不禁古怪了起来。
“臣想举荐的人是,贺兰峥!”
这三个字的出现,再度点燃了殿上已然冷却的硝烟。
贺兰博鹰目怒睁,神色可谓难看到了极点。不只是他,殿上众臣神色也是古怪无比,只有陆仲谋脸上笑意愈发深重了一丝。
夏真面色也不大好看,白玉壁今日所为接二连三让人惊讶不已,叫人看的云里雾里不知他究竟有何用意。
“倒不知此人有什么本事,能让国师对他如此推崇。”夏真站起身,他看着白玉壁,眸色却已冷了下去。“不过,今日朕已听够了贺兰峥这三字!”
“退朝!”
夏真冷声说道,拂袖便朝内殿走去。
这么多年来,此番夏真却是第一次在文武百官之前与白玉壁产生冲突,国师党下的大臣不少都面露忧色,至于其他派系的大臣自是幸灾乐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