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周谬安不停尖叫,那些石头烂菜从四面八方砸了过来,打得他无处躲避。他又是怕又是怒,忍不住对外面的将士叫道:“你们还不快拦住那群刁民,我若有半点好歹我我丢都不会放过你!”
此次受命前来的正是温子然,他紧咬着牙,那些石头不少都砸在了他的脸上,只是他丝毫不避。周谬安的叫嚣只换来他冷冷一眼,此番民乱过后,周广思在军中威信大去,军中的寒门将士知晓来龙去脉之后,莫不是对周谬安恨得牙痒痒,而他温子然不明不白的跑来相救也彻底失了在军中的人心,如此谁提起他的名字都是一脸不齿。
莫说是这些百姓,就是温子然都想一刀劈了周谬安这家伙。将士该是保卫疆土,浴血奋战的勇士,却不该是欺凌百姓的屠夫!这是那日那个叫千易的女子说的话,但说的却是那么恰当,他温子然聪明一世,此次却糊里糊涂当了一场屠夫!
这些石头打在他身上,他虽痛,却觉得心里好受了些许。
此次游街夏真下令李泉亲自主持,他驾马骑在最前方,看着后面那一片狼藉鄙夷的一笑,却是一点也不理会。
“这天杀的恶棍,做了这么多坏事,怎么还能活在世上!”
人群中怒吼声越来越响亮,不少看押随行的刑部官差与将士都有些紧张,瞧这些百姓一个个红了眼的架势,这会儿若是在爆发场动乱只怕连他们都会被跟着生撕了!
就在这时,囚车行进的速度却突然停了下来。而周遭百姓丢掷石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来者何人?”
有人厉声质问道。
温子然朝前看去却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女子一身黑袍御马而来,黑眸冷冽而璀璨,似含着星光,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小丫头,却是孑然一身身后没带一个人便拦在了囚车前方。
一见她出现,周围的百姓莫名的安静了下来。目光中有猜疑、有期盼、有激动……
李泉挥手挡住身边正要上前的属下,眉头微蹙,沉声问道:“千易,陛下下旨罚周谬安游街三日,你拦在这里是要做什么?”李泉眼里带着提醒,他知道眼前女子与周谬安之间的恩怨,唯恐她现在是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千易神色从容,丝毫没有紧张畏惧之色,只见她从怀中拿出一卷卷轴,道:“李大人莫要误会,此番我来只是传达陛下的圣谕。”
李泉目光一动,只听少女冷冽的声音已响了起来。
“陛下有令,周氏之子嚣张狂妄,跋扈乡里,鱼肉百姓,若不严惩实难平民怨,所罚刑责受一百鞭刑,今特开恩令,由百姓执法!”
一句由百姓执法,点燃了所有百姓心里希望,两道人潮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而其余人却是神色各异,周谬安如烂泥般瘫在囚车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惊恐的叫道:“不可能!陛下不可能下这样的旨意,是你这女人假传圣旨!”
他叫嚣的时候,李泉已确认圣旨无误,他深深的看了千易一眼,昨夜的事情他也是有所听闻的,这个女子连夜进宫不惜犯险,就是为了求这一道圣旨,便是连他此时心里也不禁有几分佩服。
“既改为由百姓执法,那该在什么地方最为合适?”李泉问了一句。
千易笑了笑,她一指不远处的一颗大树,道:“李大人看那里如何?”
那地方正是周谬安当初将莫凛吊起来鞭笞的地方,如今景物不变,将要受难的人却变成了他自己,真是可笑又讽刺!
“不!你敢!你们谁敢动我,我爹一定会杀光你们!”周谬安还在疯狂的叫嚣着,他恐惧的四处张望着,看到的都是一双双想要活吞了他的眼睛,最后他所有的期盼都落在了温子然的身上。
“温子然,你快阻止他们!此番我要是出事,你看我爹还会不会像以前那么器重你!”
温子然心里本就憋着一口恶气,听他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更是气的恨不得一把捏死他。这时,千易已御马走了过来。
少女笑吟吟的样子,似一个巴掌打在温子然脸上,他紧咬着牙,目光却极为复杂。
刑部的人已将囚车打开,但周谬安确如一条疯狗一般,那架势只怕谁去将他拖出来,他都要冲上去咬别人几口。
“你们这群蠢才,我若出事我爹绝对不会放过你。”周谬安冲随行的其他将士大吼道。
那些人面面相觑,都踟躇着不知该怎么应对。
正是这时,却见温子然翻身下马。众人有些惊讶,还以为他要护住周谬安,甚至千易都这么认为,但下一秒,却见他俊面生寒,一把将周谬安从囚车里拽了出来,一脚踹在地上。
他扭过头朝千易看去,眉宇间却有一股出了一口恶气的畅快之感。
“先前你说要将他吊在哪里?”
谁也没想到动手的居然会是温子然。
千易眉梢一扬,险些笑了出来,心道,这人倒是有趣!方才他将周谬安踩在脚下时眼中那是真畅快,她心思一转,这人与周氏父子或许并非一路人。
周谬安的花拳绣腿在温子然手上哪能折腾出半点花样,不过片刻,他就被捆上双手吊在了大树上。
“温子然,你背信弃义的家伙,我爹是不会放过你的!”周谬安厉声咆哮道。
温子然寒着脸,将绳子越发绑紧了几分。做完这一切,却见他一把脱下了身上的盔甲,丢在地上,大步离开。从他将周谬安拉出来的那一刻起,他温子然就未准备再呆在周广思的麾下。
千易见他行事这般果断磊落,心里倒有了几分欣赏。只是眼下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翻身下马,将小丫抱了下来,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鞭子。
周围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所有人脸上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之色。
千易转身面朝着他们,朗声说道:“陛下恩典,百鞭之刑,百姓执法,大家可尽抒心中的怨愤!”
人群里爆发出阵阵欢呼声。但这第一鞭,千易却是交给了身旁的小丫头,不少人都认出了小丫的身份,对此都没有异议。当时就是在这会儿,周广思这畜生害了这一对爷孙,害死了牛大爷毁了这小丫头的一生!
“我知你心中的恨,现在仇人就在你眼前,尽管发泄你心中的仇恨吧!”千易沉声说道,将鞭子放在她手里。
小丫的身子有些颤抖,她麻木的双眼中似有什么一点点在汇集,人群里没人催促,不知过了多久,她小小的身躯终于动了。
小丫抬起头,竟伸手撕开了另一半边脸上的纱布,那张已被滚水毁了的小脸上血肉模糊,看上去竟似一个恶鬼般可怖。
周谬安突然有些恐惧,他盯着那张自己毁去的小脸,只觉得寒气从骨子里冒了出来。
那张小脸脸上的恨意是那般刻骨而狰狞,她紧握着鞭子,小小的身躯不知从哪里爆发而出的力量。
啪,
响亮的破空声伴随着周谬安的惨叫,一道鲜红的鞭痕出现在他胸前。
而这一鞭似已用尽了小丫头全身的力量,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朝后一倒,千易忙接住了她,却见她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将鞭子递给她,咬牙说道:“我力气不够,一鞭子也打不死他。”
千易握住了鞭子,将她抱到一边,低声在她耳畔说道:“他今日活不了……”
说着,千易大步走向人群。
“刚才小丫头的话大家已经听到了,一鞭子打不死这恶棍。”千易朗声说道,人群里立刻有人窜了出来,却是莫旭。
他一拍胸脯,大声道:“我力气大,我来!”他说着,就朝后一声叫嚷,“有力气的汉子都站出来,还有九十九鞭,咱们要叫这畜生好好尝尝被鞭笞的滋味!”
“好!”附和声澎湃而起,没有任何人有异议。虽大家都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狠抽周谬安一鞭,但在场人更多想的是要了他这条狗命!
自古以来,从未有百姓寒门可鞭笞贵胄,今日开了先例,所有百姓寒门都觉得扬眉吐气,那狠辣的一鞭鞭抽打在周谬安的身上,他们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一阵舒坦,仿佛这解气事儿是自己亲手做的一般!
而另一旁的被派来保护周谬安的将士却是神色各异。他们中有不少也是寒门出身,今日的事必定在他们心上蒙上层阴影。千百年来贵胄朱门屹立不倒的形象而今终于崩裂出了一道裂痕。
那每一声鞭响,都是那般嘹亮,直直的鞭笞在每个大夏朱门权贵嚣张的嘴脸上。
而立在人群前方少女的身影,注定将成为诸多人心里难以磨灭的一幅画卷。
周谬安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在整个城西,但更多的却是百姓们解气的欢呼声。一百鞭很快就执行完毕,而周谬安已成了个血人,浑身皮肉外翻,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
李泉也命人将他从树上放下来,他扫了眼一旁立着的少女,心里也有些发寒,他今日总算有些明白为何朝中那么多人会想除掉她。这个女子分明看不出有什么力量,但从她出现在国师身边开始,但凡与她做对的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一个贺兰明月,一个周谬安。乃至贺兰博这等巨头都在她手上吃了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