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手中,一只嗜血锐利的利箭正蓄势待发!
寒意从细微处渗透,叫人从骨子里感到怵然。
箭锋森然染血,笔直对准一个方向,冥冥中似有一双手掐住了众人的咽喉,莫名的窒息感笼罩在整个千机楼。
“高门未必了不起,寒门谁说无贵子。”少女清冽的声音在楼中回荡开来,惊醒了梦魇中的众人。
“好!”
“姑娘说得好!”
擂台下响起一阵附和之声,众多寒门平民皆是激动的大喊道。
“你你你,大胆!”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紧随而起,他脸色忽青忽紫,冲身边的侍卫怒吼道:“还愣着做什么,把那大胆的贱人给我拿下!”
千机楼眼看就要乱起来,唯有少女处变不惊,她紧扣弓弩的手一直没有放下,唇畔笑容轻蔑。
对面少年嚣张狂妄的脸僵了起来,那些原本蓄势待发的侍卫一时也不敢有所动作。
可怖,只有真正直面那杀意的人才能体会到那种连骨骼都被封冻的感觉!少女分明没有丝毫动作,但她箭锋所向之处,却无一人有与之一战的勇气!
至少,在这一刻,无人敢动!
“杀了他!杀了他!”
“射穿他的喉咙。”
擂台下,群情激愤的声音响彻不断,那一箭激起了众多寒门之士掩埋在心中的怒火,让他们恨不得冲上去,亲自将这些所谓的望族子弟毁灭干净!
“我给你一个机会,下楼上擂,或者……吃我一箭?”千易漠然的看着他,轻飘飘的问道。
少年的脸一下青了,现在下楼上擂,那些寒门贱民还不将他给撕碎了。更何况,他若是被一个女人威胁着就下去了,岂不有失身份,日后在帝都他还有什么脸面混下去。
“杀了她!”
这声音极小,只有少年身边的人才能听到。
倏,
夺命的破空声再度响起,那一箭从少年颈边直滑而过,再多三寸,就可贯穿他的咽喉。他那张丑恶的脸瞬间白了,那一刹他还以为自己要一命归西,这么多年他周谬安从未如此切肤的感受过死亡的威胁。
以至于,那一箭射出后,他便如疯了一般,厉声尖叫了起来,惊恐无比的弹跳到侍卫身后,惊惧万分的瞪着千易。
“杀了她!杀了她!”
他那惊惶躲避形同鼠辈的样子哪有割人舌头时半分嚣张的模样。擂台周围响起一阵唾弃之声,就连二楼中不少旁观的显贵都暗暗皱眉,觉其丢脸。
千易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收起弓弩,右手抓起一旁柱上的红绸,借力腾跳到擂台之上。她紫袍随风而动,鬓间英气逼人,孑然而立却有不输世间须眉的豪气与果敢。
“你既如此瞧不起寒门,我便问你,你可敢与我一战!”
周谬安躲在侍卫身后,目光怨毒,却迟迟不敢出声。
擂台周围寒门之士的唾弃之声更重,就连二楼上也有人看不过去,出声怒骂道:“堂堂七尺男儿莫非还怕一介女流!”
此话一出,周谬安一下站了起来,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咆哮道:“将你们嘴巴放干净点,待本公子除了这贱人,再来收拾你们这些蚁民!”说着,他一把推开周围保护自己的侍卫,大步下楼朝擂台而去。
擂台周围的寒门之士对其虎视眈眈,若非擂台上站着千易,他们都恨不得直接动手将他给撕了。无形之中,众多寒门之士的期望都凝聚在了擂台上少女小小的身影上。
那拧成一道绳的气势,让二楼围观的不少朱门贵胄都变了脸色。有心人已猜出了千易的身份,流言窃语逐渐蔓延开来。
周谬安咬牙走上擂台,即便他强撑着底气,仍遮掩不住内心的虚弱,尤其当他看到脚边自己侍卫那凄惨的模样,他身体更是止不住的颤了一下。
死寂之中,一个邪肆的声音恰好响起,打破僵局。
“真是百年难遇的一场好戏,朱门贵子与民女之斗,这千机楼既是押注之地,咱们不妨都下注,看看这场比试到底是朱门获胜还是寒门拔得头筹!”巫逸轩站在楼上,乘乱添了一把火。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台上少女,犹如发现一件稀世奇珍一般,从未如此兴奋过。
他此话一出,二楼中便有人站了出来。
擂台周围的寒门之士面面相觑,纷纷将心一狠,厉声大喝道:“好!”
“我们都押姑娘取胜!”
这些生活在最底层,仰人鼻息的寒门大众,在这一刻似被点燃了浑身鲜血,每个人倾囊而出,这押注所赌的只是一份输赢。
却又是千百年来,寒门大众遍受欺辱,百倍鞭笞下已残破不堪的尊严与骨气!
擂台上,少女的眼睛越来越亮,周谬安的脸色却越来越白。
这一战,还未开始,成败已定!
众人只见,少女素净的小脸上升起一抹淡笑,那般轻蔑,她丢开弓弩,从袖里抽出一把匕首丢到周谬安的脚边。
“以徒手对你又何妨!”
何等的狂傲与蔑视,却又是何等的让人热血沸腾。
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啊,”周谬安疯狂的一声大叫,捡起刀便如一条疯狗般朝千易扑了过去。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刀光森然,周谬安毫无章法的乱砍乱刺中,少女却不躲不避。她黑眸清冷,在他靠近自己三尺,举刀欲刺之时。
啪,脆亮的一记巴掌直接匡在他脸上。
周谬安脑袋歪了过去,一瞬被打懵,他羞愤回过神刚刚侧头。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下一秒,千易捏住他握刀的手腕一拧,咔嚓!
周谬安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而起。
“呱噪!”少女冷漠的声音落入众人耳中。
啪!啪!啪!
那一只素手无情的扇在周谬安的脸上,每扇一巴掌她都会问一句话。
“你出身显贵,又有何用?”
“寒门无贵子,莫非你这等草包富贵便可成龙?”
“若无家族荫庇,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千易每一巴掌上皆含了巧劲,直把周谬安打的耳聋口歪 ,他脸上的恨意和怨毒也逐渐消却被恐惧所取代。
咚,
千易将他掀翻在地,毫不客气的一脚踩在他后背上,抄起手边匕首,倏的一下插在他的嘴边。
周谬安吓得“哇”的一声大叫,浑身颤如抖筛,一股臊臭顿时从他身下传了出来。
楼中所有人,面上都浮出一抹厌恶之色。
“我认输!我认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周谬安惊恐的大哭出声,鼻涕眼泪流了一地。
千易冷冷的看了他一会儿,抽出了地上的匕首。
千机楼内,一片死寂。
这一结果,一时间似难被众人消化。直到那第一声惊呼爆发而出,震天而起的欢呼声淹没了一切声响。
“赢了,咱们赢了!”
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放声大笑,千百年间寒门之士所受的苦痛压抑,却是第一次被释放出来!
“姑娘,请受我们一拜!”
数不清的人拜倒在擂台周围,这些人或是一时感动或是心有折服,却无一人有异言甘心拜倒在少女脚下!
寒门大众的欢喜之下,朱门贵胄间迎来的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你们不必拜我。”千易淡笑着说道。
“自古王侯将相谁是生来富贵,寒门又如何,朱门又如何,我命由我不由天!纵然你今日为平民寒士,谁能妄断日后你的姓氏不能成千秋望族!”少女的声音平缓而坚定,却有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不少人都埋下头,陷入沉思。
千易说完不露痕迹的扫了眼人群中的那道黑影,转身跳下了擂台,走出了千机楼。而在她身影消失后不久,人群里突然有一人惊呼道:“是她!”
“她是千易!一夜将野狼寨夷为平地的那个千易!”
千机楼中,众人哗然。
今日过后,千易二字必将再度名躁帝都!
千机楼外,巫逸轩已早一步出来,命人将马车牵来。千易出来便见他笑吟吟的站在门口。
“天裕侯瞄准先机,溜得挺快嘛……”千易笑着说道,眸里有几分嘲弄。
“某人闹出这么大场乱子,若不跑快点难不成还留在那里‘等死’?”巫逸轩挑眉说道,看千易的目光愈发与以前不同。
“既然如此,还不快走!”说着,千易一脚踩上马车。就在这时,背后怨毒的嘶吼声紧追而来。
“你这贱人,站住!快,将她给本公子拦下!”
千易扫了眼身侧的巫逸轩,耸了耸肩,不管身后烂摊子埋头钻入马车里。
巫逸轩撇了撇嘴,走到马车前方,一脸冷笑的看着来人。
“周谬安你不赶紧回家换换裤子,还敢追出来?”巫逸轩一脸厌恶的说道,夸张的捏着鼻子:“哎哟,这味儿……是哪家的夜壶翻了不成?”
周谬安一张脸完全肿成猪头,看上去又是狰狞又是可怖。他被千易揍成这副德行,伤疤未好就忘了疼,竟还敢追出来。但他见着巫逸轩眼里一时多了几分忌惮。
“巫逸轩,原来是你这个王八蛋在捣鬼!”
“人家都说虎父无犬子,你在这里胡搅蛮缠真不怕丢了你爹的脸。”巫逸轩鄙夷的盯着他,压根不将他放在眼里。“我若是你就赶紧回家呆着去,这一身臭味真是……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