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封奏疏白玉壁却是看过的。
“不知这李道恒是哪家的人?”千易不禁问道。
“楼阀。”白玉壁淡淡说着,倚桌揉了揉眉心。
千易黑眸幽幽一动,俏脸上多了几分郑重:“楼阀这些年毫不显山露水,一心专注在经商上,朝堂与兵部上都对陆阀听之任之,倒不知原来他们将力量都遣散了开来,王阴阳只是他们用来敲山震虎的,想来是顾忌主上会为刺杀的事与他们正面交锋。”
楼阀此次设计刺杀夏真,这事儿被摊在明面上,对双方来说都是弊大于利。而关键人物燕野还在逃,现今双方对峙,而这场权利斗争从此时开始才算真正拉开序幕。
千易又与他细细禀报一些奏疏上的事情,时间溜烟一过,又快到中午了。
“你在罗银轩里呆了三日,怎想着出来了?”
千易略微一愣,没想到白玉壁会有此一问。
“叶先生昨日来了一趟院子里。”千易轻声说着,她看了眼白玉壁,昨夜她来确实是因为叶蒙的提醒,眼下这种局面她不出现实在有些怪异。这三天她闭门不出,也不知白玉壁这里会否怀疑?
“这些日子你呆在府中也好,那夜你去陆家大宅已见过厉九阴了吧?”
千易怔了下,面色忽转的凝重,点了点头。
“依你看来此人如何?”
“深不可测。”千易深吸一口气,“这世上能人异士不少,各研其道,这厉九阴无疑是武道巅峰上的极致者,没想到这样的人会为陆阀卖命。”此刻想起那位老者,她仍有些触目惊心,这样一个人若是要杀谁岂有成不了的道理。
想到这儿她看白玉壁的目光中不免带了几分疑惑,厉九阴的存在就是个巨大的威胁,白玉壁既知道难道没有动手铲除他?还是失败了?
“厉九阴乃是陆战的老仆,只听陆战一人之言,这么多年来他也只出过一次手。”白玉壁蓝眸微敛,复而睁开时,已多了几分冷意。“此番他竟注意到了你……”
千易见他看向自己,不禁迎上那双蓝眸,那眼眸中的神情依旧如往日那般叫人琢磨不透,却在有一瞬快不可见的闪过一抹异色。
似是……担忧?
只是,那抹似是幻觉的异色千易并未看到,她先一秒移开了眸子,心想着厉九阴的事情。
“此人若不除去留着终究是个大患。”千易忧心忡忡的说道,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对死亡威胁这一气息本就比常人敏感,见到厉九阴的瞬间她就感觉自己仿佛被一个地狱恶鬼所瞄上。
就像白玉壁说的,她这个小小奴婢竟引起了那位云游在外的陆家老太爷的注意,说出去是荣幸往深了想那就是灾祸!
但要除去厉九阴,何其困难,至少眼下绝不可能。千易将此事暂压心头,转念想起另一遭,燕野的事情必须及早解决才是。否则以白玉壁的能力,再深入挖掘下去,很有可能会查到蛛丝马迹。
十足折腾了一夜白玉壁才终于放过了她,让她离开。
未进早膳又和白玉壁谈事到现在,千易早已饥肠辘辘,但她一夜未归,也不知燕野情况不得不急匆匆的赶回罗银轩。
走进屋内,入眼一片暗沉。房中没有点灯,床前的帘子也未曾撩开,没有丝毫光线。千易反手关了门,视线一边扫过屋内,一边走进内室。
燕野坐在角落里,整个人似都融尽了黑暗。
千易脚步蓦然顿住,瞧他模样竟似像在那儿坐了一夜,她眼眸一暗,纷乱的思绪经过一夜已整理清楚。她想与燕野相认,但如今却是万万不得,且不说自己解释不了重生这等鬼神之事,她现在贸然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害了燕野也害了自己!
燕野看她的目光依旧深沉,整整一夜他脑中徘徊的都是自她口中所出的‘楚无暇’三字。甚至于他内心深处曾窜起过一个不可能的念头。
“楚无暇的确已经死了,你不必再抱有期待。”千易声音徒然转冷,那一刹燕野眼中骤现一抹寒色。
突然外边传来笃笃两记叩门声让人心头一紧,千易连忙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走到门边去。
“谁?”
“是我,姑娘。”
闻声,千易这才松了口起,打开门就见春兰提着一个食盒里在外面。
“这是……”
她摸了摸肚子这会儿她正饿着呢,却听春兰一边打开食盒一边欢喜无比的说道:“这是萧大人刚才送过来的,说是主上赏的,说是姑娘你一夜未睡让你今天好好休息…”
千易接过食盒见那里面都是平日自己喜欢的菜色,心里的恶气也算消了些,那男人竟还会记得她都没怎么进食。她心想着,抬起头就见春兰羞红着脸,盯着她吞吞吐吐的问道:“姑娘……昨夜你和主上莫非……”
千易一听脸就黑下去了,一敲她的脑门,唬道:“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春兰一吐舌头,这就行了行礼跑开了。
千易摇了摇头,反正她和白玉壁之间已是说不清了,她也懒得去解释 。将门一关,千易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这才拎着食盒走到内室里,脸上的神情已重归冷漠。
她朝燕野所在的角落张望了一眼,却见他已闭目靠在墙头,恍若假寐,不再搭理她。
千易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出来,好在都不是什么太过油腻的菜色,燕野这伤患食用也没什么不妥。
“若不想死你还是过来吃些的好。”她扭头说道,但见燕野纹丝不动。千易眸子幽幽一动,夹起一块笋片咀嚼了起来,沉声说道:“你好好吃了这顿饭,我便将你想知道一一告诉你。”
她声音落毕后不久,背后就有动静传来。燕野坐在桌边另一侧,目光紧落在她身上,始终未曾动筷。千易埋头吃着恍若察觉不到他的注视。
“我看你精神比昨日好些,身上的伤势如何了?”千易喝了一口汤,低声问着。
她说话的语气甚是冷淡,态度也和昨日截然相反。燕野皱眉看着她,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越发强烈。
搁下筷子,千易沉默了片刻,她所了解的燕野雄韬武略乃是当世难得英雄男儿,正是如此,自己编造的谎话即便再完美,也不可能让他相信,她看向燕野。
问出的第一句话的却是:“你来行刺夏王,可是另外四人出了什么事情?”以燕野的性格绝不会莽撞的跑来行刺,亦不会轻易受步氏的摆布,除非凤阡陌和突蛮他们几人出了状况。
燕野瞳孔一缩,周身气息不禁沉了下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
“凤阡陌、突蛮、顾北望、杜十郎加上你,楚无暇死后无暇军全赖你们调遣,前不久楼阀曾让人将一块令牌暗藏在这府邸里。无暇铁令,整个无暇军只有你们五人有此令牌,令在人在,出事的是谁?”无暇铁令的重要性,千易比任何人都清楚,而被藏入国师府的令牌并非燕野所有,而他们五人纵是丢了性命也绝不会丢失令牌,除非人已落入贼人手里。
燕野目光豁然一沉,对方不但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而她所说这些事皆是无暇军中机密,但眼前这个女人为何会知晓?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亦或是这些都是那位大夏国师隐在背后教输给她的?
燕野半晌没有说话,千易美目幽幽一动,强压下心头的异样,继续故作冷漠的说道:“也对,如今楚无暇已死,那五块铁令已无任何力量,不过是象征你们身份的五张令牌而已。”
此话一出,一抹杀机骤然从燕野眼中闪过,不消犹豫他已横生锁向千易喉间。而在他动手的瞬间,千易似早有察觉一般,身子一侧,曲肘反手一避,玉臂一展,竟是以同样的招数对上燕野。
在逼近女子喉间的刹那,燕野的动作豁然顿住,眼中闪过一抹震动。
这一场面似曾相识……
“这招锁喉手你怎么会使!”
这招数乃是他当年教给楚无暇的,世间武学纵是招法有相似,但路数却绝不会相同,这招锁喉手乃他创下,世间只有他和楚无暇两人会使,这个女人岂会……
千易压下心头异样,冷漠的说道:“想杀我你还差得远,一个普通招式而已,是你见识太少!”
燕野冷冷收回手,看她的目光更是复杂。眼前这女子似一个谜团,不但知悉无暇军机密还会楚无暇的招数……
“你伤势既无碍,明日我会安排你出府。现在全城都在缉拿你这要犯,不想白白丢了性命,我奉劝你还是不要擅自行动的好!”千易冷冷的说道,心中却是别样的想法,她还保住燕野,不得不这样迂回行事,那一席话一番交手皆是刻意为止,以燕野的性格,势必会上钩!
而她,绝不能承认……
屋内,两人久久对峙。
翌日,千易命梅竹找来了一件下人的衣服让燕野换上,白玉壁这会儿在宫中,正是离开的最佳时机。她自己也换上男装,带着燕野由隐蔽的小路出去,坐上后门的马车。
驾马的乃是舒玄,却是她昨夜就吩咐仲秋让他们一早在此候命。
“去七星馆。”千易低声下令,马车即刻朝着七星馆而去。
燕野坐在一旁,冷漠看着她,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要玩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