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伯与柳宁淳都听的极为认真,显然被千易的话所打动。
“贤侄这么说,莫非是有主意?”风伯急不可耐的问道。
千易眉头微蹙,道:“风伯以往现在大楚朝堂能与慕氏抗衡的是谁?”
“自然是宰相步氏!”
“既是如此,何不投其所好!”千易声音陡然转厉,“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金之下必成其事,步慕两家看似交好,说到底还是利益结合,但凡为利往,就不会没有突破口,柳家这时若全心倒向步氏,未必求不到一线生机!”
“但若这样,纵是躲过这一关,岂不刚出虎口又入狼窝!”柳宁淳担忧的说道。
千易看了他一眼,冷声道:“那也比举族覆灭强!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人死如灯灭,那才是什么都没了!”
柳宁淳身子一震,沉思起千易的话来。
“贤侄的话说的没错。”风伯深深吸了口长气,看千易的目光已全然改变,“目前最重要的是保住我柳家上下百余人的性命,至于其他的,人活在世,总有希望尚存!”
千易点了点头,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
她这一席话所震动的不止是风伯与柳宁淳两人,柳萱萱不知什么时候回过神来,她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听风伯他们的意思似是自己柳家有着被灭族的可能。一时间,她这个未经世事的大小姐被吓得险些哭了出来,紧接着千易的一袭话如巨锤般的重重的震撼到她心里。
那一刻,她才发觉,自己一直鄙夷的这个病秧子似乎真的与众不同,那双黑眸亮的吓人,他不算高大的身躯里迸射出的威仪与气魄全然不是自己平日所见的那些贵胄子弟所能比拟的。
甚至于,她满心的恐惧不自觉间也在千易这一席话中被消除了大半。
接下来,风伯又说了一些柳家现在的窘况,那模样完全是像千易寻求帮助,姿态也不再似一个长辈。
千易徐徐道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之后,风伯看她的目光越发不同,除了激动外,还带着丝丝佩服。
商谈了许久过后,千易这才离开花厅,只有他们三人还留在花厅。
风伯长吁了一口气,已不再似之前那边焦急慌乱。
“这一次,真是我柳家的大幸啊!”他喟然叹道,若非遇上了千易,只怕他柳家真的就要走上亡命这一条路了。“我这就写信告诉家主,让他千万别冲动行事,一切按照咱们计划的来。”
柳宁淳点了点头,道:“我也没想到邬兄他竟这么厉害,说起来,他还真是咱们柳家的福星!”
“是啊!”风伯同样有此感觉,同时,千易在他眼里也越发神秘了起来。不是凡人!想到这里,他不禁朝柳萱萱看去,神色无比严肃,“萱萱,日后你不得再对邬公子无礼,此次若能脱难,他便是咱们整个柳家的大恩人!”
柳萱萱咬了咬唇,却未再似以前那样激烈反对,她美目有些躲闪,双颊不知何故还有些绯红,好半会儿才低若蚊吟的点头道:“知道了。”
风伯还怕她日后不知轻重,又说出自己心里隐藏的想法。
“依我看来,这位邬公子恐怕是大夏某位望族中的公子,单看他刚刚一语道破玄机的样子,便是一个久经谋战之辈。虽不知他到底出自哪家,但来头肯定不小!”
柳宁淳猜测道:“大夏望族?又经商?难道是楼阀的那位大公子?”
风伯摇了摇头:“楼昊苍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但邬公子看上去充其量刚刚及冠。”
柳宁淳心里越发困惑了起来,就在他二人猜测起千易的真实身份之时,全然没看到旁边的柳萱萱眼睛越来越亮。
千易回到屋内,面上终难掩盖心中的忧虑之色。雪衣与破军听她说起到底发生何事了之后,不禁面面相觑,那日千易坦白了自己的仇人位高权重之后,就直言了对方是步氏与慕氏。
眼下慕氏要对柳家下手,千易想要保住柳家的心态在他们看来也是再正常不过。
“主子,属下觉得必要时刻,咱们不妨再卖柳家一个大人情!”
破军的话若有所指,千易似想到了什么,目光闪烁了一下,面上沉吟了片刻。
“这倒是个办法!”
步泽老贼有多么贪婪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柳家即便献出所有家财依附在其麾下,鸟兽尽弹弓藏的那一天也不会太久,而此次她南下最大的助力不就是邱峻斐吗?
若彼时,邱家再在暗处出手,要帮柳家扭转局面,便会多上不少胜算。
“这是一个妙招,只是现在还不能用。”千易已完全冷静了下来,黑眸光彩明丽,“雪中送炭方才显得‘礼物’珍贵!”
还未到大楚,风雨便从南边刮了过来。而另一头,大夏帝都,千易离开的这半个月,何尝不是发生了一系列翻天覆地的变化。
贺兰郝宇同楼千秋成婚之后,接任吏部左侍郎,一片风光之下,连带着贺兰博在族中的状况也得到了改变,原本倒向他的颓势一点点回倾,权利的天枰再度持平。
只是比起贺兰博的积极应对,贺兰峥那里自己任职咸峰道行使之后便一直平淡无奇,甚至于连倒向他的族人心里也生出了困惑与不安。
与之同时,也有人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平静之中,也许酝酿着的是一场更加凛冽的风暴!
就在贺兰阀笼罩在一片诡异平和的氛围中时,来自风暴的那一只手,终于敲响了这座权利大宅的府门。
一日清早,一个身形枯瘦,状若乞丐的男子倒在贺兰大宅外嚎啕大哭,下人们跑出来驱赶,竟发现对方竟是他们失踪一年有余的二少爷--贺兰明月!
紧接着,贺兰大宅祠堂内的祭鼓被敲响,满族宗亲都聚集在了一堂。
贺兰博坐在首位上,他素来最疼爱的嫡子终于活着回来了,可众人未见他脸上露出丝毫欢喜之色,反倒显得极为阴沉。
与之不同的是,贺兰峥的脸上却挂着一丝笑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话的是贺兰阀中的一名长老。
祠堂最重要,贺兰明月跪坐在地上,比之一年前他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以前的他纵算不上风流倜傥,但好歹身上也有望族子弟特有的傲气与显贵。但现在的他……蓬头垢面,身材枯瘦,一张脸蜡黄无比,甚至连眼窝都深深的凹陷了进去,一双眼睛老是闪闪躲躲,看上去似还有些神志不清,似周围时刻有人会对他不利一般。
看见他这副德行,谁都知道这位贺兰阀嫡子算是彻底废了。
贺兰郝宇满脸悲痛的上前,就差哭喊了出来,“小弟,到底是谁把你变成了这副样子?”
“没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二公子是患病在别院修养吗?怎会弄成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宗亲里有人出言询问道。
贺兰博阴沉着脸,半晌没有说话,他看着贺兰明月那疯疯癫癫的模样,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恨不得自己曾经最宠爱的儿子真的魂断归西!
贺兰博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尽力维持着平静,说道:“明月他病入膏肓,药石无灵,平日里都有下人看着他,今日想必是那些下人偷懒才让他自己跑了出来吧。”
只是,他声音刚落,一直缩在地上没有动静的贺兰明月却突然蹦了起来,竟是直接扑到了他的面前,大声哭喊:“父亲……救命……你救救我啊……儿子不想死啊……”
贺兰博的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当即对旁边的下人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见二少爷发病了吗,还不快把他扶下去!”
“不,放开我!放开我!我没病,我没病!父亲……爹……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贺兰明月撕心裂肺的哭喊道,祠堂内的宗亲见他时而疯癫时而正常的样子都觉得事有不对,再听他嘴里叫喊着的话,一个个看贺兰博的目光里都多了些探究。
“二弟,你还是放开明月吧,这孩子已够可怜了的!”僵持之中,贺兰峥怜悯的声音响起。
贺兰博脸色涨红,怒目朝他看去。
就在这时,贺兰明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那两名下人的桎梏,一下子跑到了贺兰峥的身边,像一个小孩子那般,躲在他身旁。
“大伯,你是好人,侄儿知道是你救了我!今天你再救救我,父亲他要杀我!我知道,他派人将我带下去就是想叫人杀了我灭口!”贺兰明月惊恐无比的抓着贺兰峥的袖子,祠堂里的宗亲闻言,个个面色都是一变。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贺兰明月神智虽已不清,但说的话却是有所依据的。他竟说自己父亲要杀了他灭口?
“峥儿,既然明月这孩子说是你救了他,那就你来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正是贺兰阀的二太爷,整个贺兰阀中辈分最高的一位。
“是。”贺兰峥点了点头,看不出年龄的俊美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惭愧之色,“明月这孩子的确是我救出来的,只不过我见到他时他已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而他也并非如二弟所说的那般,实际上他这整整一年来都被囚禁在国师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