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里似有千万个琉璃一般盛放着光芒,醉人的琥珀色瞳孔如有魔力,一眼看去便叫人再难忘怀。这样一双恍若珍宝的眼睛,不知该有怎样的容颜才能与之匹配。只是,当千易看清男子的相貌之后,饶是她也忍不住面部扭曲了一下。
丑!实在是丑!简直不是一个丑字可以了得!
千易怎么也没想到这双漂亮眼睛主人的容貌竟能丑的这般惊世骇俗,鼻歪口斜,脸上还挂着一个巨大的瘤子。
最最关键的是,那人竟还分外嚣张的朝她叫嚣过来。
“你这丑丫头,白看了这么久戏难道不知英雄救美四个字是怎么写的?”
千易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道,这人是哪来的勇气骂她丑,哪来的自信说自己美的?
等等,这人刚才叫她什么,丑丫头?可是她分明易容成了男儿身,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连风伯那种老狐狸都没看出她的女儿身份,下面那个丑男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爷看到你后就觉心情不甚美丽,为什么还要救你?”千易笑眯眯的说道,对这丑男倒有了几分兴趣。
那丑男哼了一声,也不知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千易距离太远听不到,但看他盯着自己,想来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你这淫贼,骗了我家妹子洞府成亲还想往哪里跑?”
后方那四艘小船终于追了上来,将他包围在里面,上面的大汉一声咆哮就朝他砍杀过来。
千易在船头听到下面人的喊话,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骗人洞房成亲?就那个丑男?他到底哪来的本事将人骗到手的?
就见,丑男的小船被包围在中间,密集的刀剑齐齐朝他砍杀过去,也不知他到底怎么办到的竟似浮萍一般身子在船上左摇右晃,偏偏每次又恰好能躲过袭来兵刃,嘴上还不忘嚣张的说道:“你们那妹子长得奇丑无比,还想骗人去和她成亲,小爷这叫牺牲自己为民除害!”
千易在上面听的咯咯直笑,却见那丑男躲避刀剑的同时竟还有闲工夫朝她这里瞪上一眼。
就在这时,却听他一声哎呀。
“我死了!”
三个字落毕,噗通一声他就掉进了江里,大片血花涌了上来。
千易眨了眨眼,心道:不会吧,这家伙这种容易就死了?
那四艘船上的人见他的尸首半天没有浮上来,心道这人怕是真的死了,便准备划船离开。
千易一指他们,说道:“留下一个人,我有话要问他们。”
破军得令,身如惊鸿般掠下船头,足尖在水面上一点,径直抓住一个人的衣领。雪衣将绳索朝他一抛,破军反手抓住,一切都在眨眼之间,他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就听被抓的那人一声惊叫,人已被带到了船头。
那四艘小船上的其他人自是在下面叫嚣,但看柳家大船如此金碧辉煌就知船上的人来头定然不小,虽是气怒却也不敢贸然出手。
千易看着脚边的彪形大汉,露齿一笑:“放心,我不会杀你,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后便放你离开?”
“当真?”那大汉一听自己性命无虞,顿时松了口气。
千易好奇的问道:“刚刚你们追杀的那个男人是什么人?”
那大汉闻言,立刻露出不忿之色来,道:“那就是个淫贼,他比武招亲赢了擂台,与我家小妹成亲进了洞房,掀了盖头后又想反悔!这便罢了,他走的时候竟还勾搭上了我家大哥的七姨太!”
千易听的忍俊不禁,心道,那人还真是个人才。不过,即便是比武招亲,这些人也不看脸的吗?到底是什么姑娘竟能忍受那样的丑鬼?
似看出了千易在想什么,那大汉越加不忿的说道:“也不知那淫贼使了什么手段,他来比武招亲的时候可不是那副样子,等掀了我妹子的盖头后整个人的样貌也立刻变了!”
千易眼波一动,脑中浮现出两个字:易容。
原来如此,她唇角玩味的一勾起,示意破军他们将人给放了。
雪衣有些好奇的问道:“主子,你说那个人死了吗?”
“你觉得呢?”千易看着江面上还未散去的那汪血水。
雪衣摇了摇头,道:“刚才我看过他的身手,哪是那几个大汉能杀得了的!”
“那不就对了!”千易唇角一勾,黑眸里光芒闪耀,回国的这一路还真是精彩纷呈,倒是那个男人不像是个普通人,也不知日后会否有机会再与他相见?
船头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柳家其他人,率先跑来的自然是柳萱萱了,她一见是千易他们在此,美目是煞气一聚。
“又是你们?说,你们刚刚到底干了什么坏事?刚刚怎么会有人喊说死了人?”不问由来的一盆污水就直接扣到了千易他们脑袋上。
饶是千易也觉得这位柳家小姐的智商有些堪忧,她笑了笑,道:“柳姑娘若放心不如让下人把尸体打捞上来,看看是不是柳家大船上的人。”
柳萱萱脸上顿时露出了恶心的表情,她愤怒的瞪着千易,吼道:“我警告你们老实点,休想打着我柳家的旗号在外作恶,否则本小姐不会放过你们。”
“柳姑娘放心,邬某还没那么大的胆子与柳家为敌。”千易一副受教了的样子。
柳萱萱冷哼了一声,见她态度尚算可以这才罢休。
等她走后,雪衣直接呸了一声。
“主子你干嘛要和颜悦色的与她说话,这个女人十足的蹬鼻子上脸。”
千易淡淡的说道:“你越是给她颜色她越是缠着你不放,倒不如顺着她的心意,左右到了千行山咱们就要与他们分道扬镳何必在这个时候闹出不愉快。”
这一路下来,风伯与柳宁淳对她确还不错,便是看在他二人的面子上也没必要和柳萱萱撕破脸。
半途出了这样一档子事儿,千易也没了继续看风景的心思。下了船头便准备回屋里去休息,只是经过花厅的时候却听风伯带着怒火的声音响起:“慕氏现在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千易的脚步猛地一顿,她示意雪衣破军他们先行退下,自己则站在花厅外并未离开。
花厅内,风伯一脸郁卒。
柳宁淳看着手上的家书,亦是气愤无比。
“宫中御医署的药材历来是由咱们柳家经手,现在说什么陛下服了咱们柳家经手的药材昏迷不醒,这分明是诬陷!谁不知道现在的陛下就是个空架子,整个朝堂都在步氏和他慕氏的把持之下!”
无垢中毒了?
千易的心猛地揪紧,一道杀机猛地窜上她的心头,又是慕真仪那个毒妇!
“家主来信的意思是让你和萱萱暂时别回赤金城,此事关系重大,稍不注意只怕咱们整个柳家都要全军覆没,到时候你和萱萱就是咱们柳家最后的希望!”风伯满心沉重的说道,这一天他与家主虽早有预料,但没想到慕氏的人会下手这么快。
千易满心沉浸在对慕真仪和步修文的仇恨之中,竟为发现有人来到了自己身边。
“又是你,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女子质问的声音猛地将她惊醒。
千易骤然抬头,还来不及收敛眼中的杀机。
柳萱萱本是想朝她兴师问罪,猝不及防的对上那双翻滚着炽烈杀意的黑眸。吓得一身惊叫,只觉心神都被洞穿,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是谁?”风伯警惕的站起身,大步走了出来。
他一见是千易和柳萱萱站在外面,老目里现出一丝怪异之色,再看柳萱萱的样子分明是被人给吓坏了。
是他做了什么吗?风伯审视的朝千易看去。
千易目光投来的瞬间,风伯似从那双黑眸中看到什么一闪而过,只是那抹神情消失的太快,几乎让他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邬贤侄,你怎么会在这里?”风伯语气温和的问道,眼里却多了试探。他和柳宁淳正说着族中要事,千易却在外面偷听,这种事任何人撞见都会起疑。
“刚才路经这里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风伯你与柳兄的谈话,心里不免有些担心,恰逢这时候被柳姑娘撞见。也怪我不该立于墙下窃人耳语,还请风伯原谅小侄。”千易满脸愧疚的说道。
风伯见她如此坦白,毫不遮掩的就说出自己的所为,心里的疑心倒也去了大半,神色也好转了许多。
“原来是这样,”他点了点头,不由叹息了一声,“既然贤侄已知道了我柳家现今的状况,那老朽也有话明说了,恐怕此番咱们不得不早早话别了。”
千易已料到会如此,只是她看风伯的态度,心道,柳家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了吗?
“小侄是一外人,有一席话却不知当说不当说。”
风伯并未怀抱什么希望,但现在这情况听听别人的意见倒也无妨。
“大楚朝堂现今由步氏慕氏两家把持,他们挟楚皇在手以命诸侯,文武百官尽成虚设,朝堂上笼具的也都是他两家关陇门阀之下的人。要说慕氏对柳家下手,必要追本溯源,无非就是一个利字。一味的退让不见得有效,只会将豹子的胃口越养越大。”千易顿了顿,黑眸里光芒逼人,“眼下局势对柳家不利,牵一发则动全身,稍不注意便是举族覆灭,既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倒不是聚力一点,另辟蹊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