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掩面,悲恸地低语,“你既然已经知道,又何苦答应要来?”
“依依,你向我提过的要求我何曾拒绝过?”华正庭苦笑,“更何况,与其被宇墨斩杀,倒不如死在你身边。这才是我一直渴求的,不是么?如今我心愿得偿,即便是死,也死得很快乐。”
“正庭,是我负你……”太后站了起来,在华正庭面前蹲了下来,将头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膝盖里,泣不成声,“如果……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一定还你一个完整的人生……这辈子请你原谅我……”
“依依,别伤心,更别内疚,这一生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无怨无悔。”华正庭轻轻摇头,声音越发地温柔动情,“当然你许我的下辈子我也要。你知道的,我一直是个很贪心的人……”
“正庭……”太后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宇墨那孩子到底是善良的,给了我最想要的结局。”华正庭笑得坦然,嘴边的血水越来越多,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别再担心他了,你一路好走……”太后鼓起勇气抬头深深地吻住了华正庭的唇。
华正庭欣然地闭目,伸手紧抱住了怀里的女人,生平第一次大胆放肆地回吻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当太后用再多的激、情去吻他,他也给不了一点反应,甚至嘴唇一点点变冷变僵的时候,太后松开了他,仰起头凄厉地狂吼了一声。
她瑰丽的面容被血污染尽,形如鬼魅,声音凄凉孤独,就如一头失去伴侣的母狼,孤寂而绝望……
看到这里,尹月沉默地将琉璃瓦回归原处,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随后起身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回去的路上,天空飘起了如牛毛般的细雨,打在身上,就如千万颗针刺入肌肤,冰冷沁骨,有着不可言喻的痛。
她看尽了天下的恶,早已不再相信爱情更不相信人心,太后与华正庭之间的关系,在她看来不过也是一场利用,却万万没想到他们之间是有真正爱情的存在的。
即便见不得人,即便被迫舍弃,可却仍然让她感动伤怀……
她没有报复的快、感,心里反而增添了过多的沉重。
一路风雨兼程赶回凤栖宫的时候,天已经微亮,轩辕宇墨仍然沉沉地睡着,眉间紧蹙,布满沧桑与疲惫。
这段日子他快被一连串的意外逼得快疯了罢?
想当年,她替他抵挡所有风雨的时候,可从来没见过他的眉头如此紧蹙过。
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看到他,原本心情沉重的尹月反而感觉爽快起来。
她冷冷地凝视他良久,最后冷哼一声,转身快步进了一旁的浴室。
沐浴完毕换上干爽的衣服,尹月走出来的时候,看到轩辕宇墨已经醒了,一脸阴沉正坐在床上思索着什么。
尹月走到他背后坐下,伸手轻捏他的肩膀,温柔低语,“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他回过神来,一扫先前的重重阴霾,对着她朗朗一笑,“这些日子你跟着我操心不少,难得睡着,我哪舍得叫醒你?”
“你呢?你昨晚睡得如何?”尹月轻问。
“不错。昨晚大概是我近段时间以来睡得最为安稳的一天了。”轩辕宇墨淡笑着起身,“时间还早,你再睡会罢。我上早朝去了。政事繁忙,我得做个勤奋的皇帝才行。”
“我支持你!”尹月一跃而起,服侍他穿衣,笑意吟吟地说道,“我喜欢你发奋图强的模样。”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冷哼,“轩辕宇墨,就算你再勤奋,也阻挡不了你走向灭亡的脚步!”
将轩辕宇墨送走之后,尹月便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这一睡便睡到了午后,起来洗漱了吃了点东西,便看到香翠流着泪从外面走了进来,因为心情太糟糕,竟然直接无视了坐在葡萄架下品茶的尹月。
湘虞皱眉,出声叫道:“香翠,娘娘在此也不知道过来行礼,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香翠这才看到尹月一行人,急忙跪下请罪。
“你这是在哪里受了委屈了?将事情的经过说出来,让我看看理在哪方?”尹月伸手将她搀扶起来和颜悦色地问道。
香翠摇头,泪水飞扬,“香翠没有受委屈。香翠只是伤心。”
“伤心?为何事伤心?不管遇到什么事,再伤心也得自个儿躲到一边伤心去,这般流着泪跑来跑去成何体统?”湘虞皱眉喝斥。
“对不起。奴婢知罪。”香翠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尹月摆手,示意湘虞不要说话,转头温柔地问道:“你别着急,只管把你伤心的事情说出来,看我能不能想法子替你解决?”
香翠摇头,流着泪哽咽着说:“奴婢的哥哥是御前侍卫,昨儿个随了太后去颐清宫,谁知一批刺客带着大群野狼潜入宫里偷袭,哥哥奋力抵挡之下不幸身亡……”
“啊?竟有此事?”尹月大惊失色,急忙抓住她问道,“那太后呢?太后可有事?”
“太后没事。不过一起随行前去的所有侍卫,还有一众宫女太监,甚至包括华大人都无一幸免。太后和桂嬷嬷是及时地躲入了密室这才幸免于难……”香翠断断续续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尹月叹息,拿出丝帕为她擦泪,“生死由天不由命,你兄长虽然身死,但也算是为国捐躯,皇上一定会厚待你及你的家人的。如果你想,我这便去求了皇上,让人带你前去颐清宫去见你兄长最后一面如何?”
香翠一直辛苦地忍着悲痛,可是尹月这番话却让她再也承受不住‘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奴婢……奴婢听说太后害怕尸首与鲜血吸引更多的野兽,已经一早让皇上派了人马过去就地挖个坑火焚了那些尸首……奴婢已经是再也见不到兄长了……”
“太后和皇上这样做也实属无法。”尹月叹了口气,温柔地安慰,“如今只能希望皇上能够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让所有枉死之人都能够含笑九泉之下了。事已至此,你也别太伤心了。这两日你别再当班了,回房好好休息去罢!有什么需要,尽管直接跟我说,我一定想办法满足你。”
“奴婢谢娘娘恩典。”香翠站了起来,抽抽嗒嗒地摸着眼泪离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尹月心里不由冷笑,自是明白太后这是悲痛之下下了毒手,让一众人等都给华正庭做了陪葬。
让无辜的人陪葬似乎已经成了北溟皇室的惯例。
晚膳的时候,轩辕宇墨并未回来,只着人过来告知尹月不用等他回来就寝,说是有要事处理。
尹月看前来禀告的小太监的眼神一直有些闪烁,心里便隐约猜到了什么,当下也不多说,只淡淡地点头应了。
等他一走便着了龚海前去打探。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龚海便回来了,脸色极其不佳,看着尹月含糊其辞。
尹月淡淡地说道:“龚海,我特意着你去打探,你回来却并不打算实话相告么?”
龚海‘扑通’一声跪地,羞愧难当地说道:“娘娘,奴才不说实话只是不想娘娘伤心而已。”
“难道你不知道,不肯对我说实话本身对我就是一种极其严重的伤害么?我将你要了来,可不是为了听你奉承的,而是觉得你机灵能干又能对我实言以告啊!如果你做不到,那就说明我当初的眼光真的是大错特错了。”尹月平静地笑。
一旁的湘虞也说道:“咱们娘娘可不像其它宫里的娘娘,龚海你最好早点弄清楚这种事实。如果你连实话都不能说,那娘娘还真你没啥多大用处。”
龚海听了,牙一咬终是无可奈何地禀告道:“奴才去的时候并未看见皇上在忙政事,而是和几个瞧着眼生的妃嫔满大殿疯玩呢!”
他说到这里,两颊突然变得通红,眼睛也低垂着不敢直视尹月。
“你说的是胡话罢?皇上一直宠爱娘娘,怎么可能背着娘娘与别的妃嫔胡来呢?”湘虞皱眉喝斥。
“奴才不敢有半句谎言,若说了谎,天打五雷轰!”龚海指天发誓。
“我信你。起来下去休息罢!”尹月疲惫地摆了摆手。
“是。奴才告退。”龚海看尹月脸色不佳,也不敢多说自悄悄退了下去。
湘虞看看四下无人,这才柔声劝慰道:“娘娘千万别太在意。奴婢想皇上之所以这样做,可能是连日来的烦心事太多,这才想着渲泄一番,等明天皇上清醒了,一定会后悔今日的举动的,到时候他一定会亲自来跟娘娘道歉的。”
尹月咬咬牙,低头想了一会儿,最后腾地站了起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难得皇上今晚有如此好心情,爱凑热闹的我岂能错过如此的大好机会?”
说话间人已经飘到了门口。
“娘娘!别冲动!”湘虞急忙追了上去,可是追出门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尹月的踪迹。
尹月一路疾行,路遇不少巡视的侍卫,他们皆停下脚步向她恭敬行礼,她皆完全无视。
不过一会儿便来到了轩辕宇墨的寝宫。
刚到门口便已经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淫靡的丝竹之音,还有女子们温软甜糯的撒娇声与嬉戏声。
闻得消息的江德福匆匆地走了出来,弯腰行礼笑道:“娘娘怎么来了?”
“怎么?这里我来不得?”尹月挑眉冷笑。
“娘娘误会了。奴才并不是这个意思。”江德福苦笑。
“既没这个意思,那就别挡着我的路!”尹月冷哼,拂袖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