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尔德没能办成海伦想要他办到的事,不仅如此,他还给海伦带来了坏消息——兵部里反对声如潮也还罢了,其余各部以及基摩行省都传来了反对的呼声。
“陛下,不是臣不敢动手,而是反对的人太多,让臣颇有顾虑。”切尔德低头垂首,不敢去看海伦,“他们还说,陛下忠言不纳,穷兵黩武,是想竭帝国之力成就个人。”
“胡说八道!”海伦忽地一声站了起来,“朕还需要成就个人吗?朕已经是大陆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臣自然知道,可是他们却非得这么说。”切尔德连忙说道。
“他们都是些心胸狭隘目光短浅的人,到了现在,他们都还看不出来吗?若不征服亚述,帝国日后就只有等着被亚述征服了!”海伦冷声说道。
迟疑了一下后,切尔德忍不住提醒道:“陛下,这些人,都是追名逐利之辈。”
海伦一愣,旋即明白了切尔德的意思,天眷立国之初,自己从天眷起兵,攻基摩,克胡利特,挟虎狼之威突入亚述领地,可谓节节胜利所向披靡。无论是天眷的家族、门阀还是基摩、胡利特投诚投降的贵胄,都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能一统大陆,自然是抢着出钱出人,因为他们都知道,出力越多,将来的收益就会越大。
再然后,他们的期望便遭到了空前的打击——卡意克德大败,协定签署,天眷军退出亚述,钱粮、人马白出了不算,还落下了一摊子手尾等着善后,比如那些伤病的私军,又譬如那些亏空。
“切尔德,你是想提醒朕,他们是觉得无利可图了,对吗?”海伦眯了眯眼睛,问道。
“确实如此,他们还说,当初这么好的局面都没能打下亚述,现在就更打不下了,与其白白消耗钱粮,还不如用来发展民生。”切尔德答道。
“发展民生?哼,说得冠冕堂皇,他们一个个的又有哪个是真存心为国为民?”海伦眉头一蹙,“切尔德,后日朝会,你出班提议,请旨讨伐亚述,援救哈特拉。”
切尔德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说我难道说得还不够明白吗?私底下碰钉子就算了,拿到朝会上去讲那岂不是自找没趣,别看那些文武大臣以前唯唯诺诺恭恭敬敬的,现在可不见得会这样了。
心里虽然这般嘀咕,切尔德却也不敢表露出来,无奈之下只好点了点头,道了句“臣定当竭尽全力”。
海伦看出了切尔德的迟疑,眉头微微一蹙后,摔袖说道:“切尔德,你无需有什么顾虑,到时大声说出来就是了,其余的,有朕在!”
“遵旨。”切尔德躬身说道。
……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除去你的手镣。”伍莱笑着指了指夜刃舞身上的锁链。
“不用了,我觉得这样挺好。”夜刃舞睨了伍莱一眼,“既然都已经是你的俘虏了,戴上这些又有何妨,至少能让你敢靠近我。”
“瞎说,你不戴这些,我也敢靠近你,别忘了,论武技,你比我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你连奥多都打不过。”伍莱哈哈一笑,转身冲着正在附近瞎转的普扥招了招手,“普扥,想过来就过来嘛,来来来,陪我坐着聊一会儿天。”
“好咧。”普扥兴奋的搓了搓手,昨天傍晚时分伍莱才赶到六师的大营歇脚,二人只在吃饭时简单的聊了几句,然后伍莱便告乏休息了,今天他一早刚进伍莱的帐篷请安,其他几个师的师长便都来了,一个个的都跟自己大营似的,浑然不把他这个六师师长当东道,这不都快中午这才离开,闹得他一个上午都没跟领主说上什么话。
快步奔到伍莱身边后,普扥快速扫了夜刃舞一眼,然后盘腿坐在了伍莱脚前的草坪上。
“坐那儿干嘛?”伍莱一愣。
“随时仰望领主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普扥胸一挺,“我觉得,以这样的姿态聆听你的教诲……”
“闭嘴,溜须拍马的毛病又来了。”伍莱连忙打断普扥的话头,他哪会不知道这家伙废话从来都是一套一套的,若不打断他,以这家伙的脸皮和口才,能说上半天不重样。
普扥像个小孩般的挠了挠头,嘿嘿的笑了起来。
夜刃舞看了看普扥,又看了看伍莱,心说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头儿就有什么样的兵呀,这叫普扥的家伙身上的无赖劲跟伍莱简直如出一辙嘛。
“普扥,我问问你,你怎么看呀?”伍莱忽然问道。
普扥眼珠子一转,答道:“我觉得,领主你下榻我第六师,是对我第六师的肯定,也是我第六师最大的荣耀。”
伍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我跟贝利谈话时你不是在旁边吗?不懂我问的是什么意思吗?”
“哦,原来领主你是问战局呀。”普扥一拍额头,“领主,不得不说,你的到来让我高兴万分,以至于……”
“闭嘴,说正事,别油腔滑调的。”伍莱皱眉。
“好的领主,这个战局嘛,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领主你怎么看,不过我想既然领主亲自来了,收复美尼亚也就指日可待了。”普扥笑嘻嘻的说道。
伍莱苦笑摇头:“你倒是会抬举我,这美尼亚虽然被我们围得个水泄不通,可是敌军的防御也森严有序,想要攻进去,谈何容易。”
“你这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一旁的夜刃舞忽然插嘴。
“恭喜你,又答对了。”伍莱哈哈一笑,“没有美尼亚的亚述,那还叫亚述吗?所以,我势在必得,怎么样?我这样说你是不是感到高兴一些呢?”
夜刃舞冷笑说道:“至少没那么虚伪,我倒是好奇,你伍莱格林多一贯宅心仁厚,美尼亚城中这么多亚述人,一旦开战,玉石俱焚,你就忍得下心?”
“当然不忍心了,所以,我决定再给哈特拉一个机会,如果他愿意投降……”伍莱故意顿了顿,慢悠悠的说道,“我便把他赐给你做你的奴隶,替你出口恶气,如何?”
夜刃舞不答。
普扥挠了挠腮帮子,心说领主跟着女的到底什么个意思?看着两人像是在打情骂俏,可是干嘛又要锁着她呢?她真的是俘虏吗?
……
“殿下,敌军大营派人送来了这封信以及一些礼物。”一名副将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托盘呈给我哈特拉。
托盘上,是一对放在锦缎上的金马,各有拳头大小,做工精细,栩栩如生,马背上镶嵌了一溜儿的红绿宝石,煞是华美。金马旁,又放了一个洁白信笺。
哈特拉扫了那对金马一眼:“信使呢?”
“信使没有进城。”副将答道。
哈特拉点了点头,手一摆:“将信念给我听。”
“遵命,殿下。”副将连忙将托盘往桌上一放,拾起信封拆了开来,急扫了两眼后,一颗心便提了起来,说什么都觉得不好张嘴了。
“怎么回事?”哈特拉皱眉。
“回禀殿下,这……这言辞……有些无礼,末将不敢造次。”副将解释道。
“你把无礼的句子省略别念就是了。”哈特拉眉头皱得更紧,古往今来,大陆各领地间征战时,向来有写信羞辱对方的劣习,这其实也是一种搅扰敌军主将的手段,虽然明知是这样,可谁被人写信骂骂咧咧的心里都痛快不起来。
“遵命,殿下。”副将连忙点头,又将信扫视了几眼后,脸上再度浮出了为难的神色,“殿下,如果都省略的话,那就只剩一句了。”
“哪一句?”哈特拉眸中怒气更甚。
“‘美尼亚是亚述领地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方三日内若还不撤,’,就这一句。”副将惴惴不安的答道。
“落款呢?谁写来的?”哈特拉攥拳。
“落款是亚述第六……”副将又扫了一眼,“殿下,落款也是可以省略的。”
“混蛋!”哈特拉忍不住探臂一拍,将那托盘狠狠掀翻在地……
……
天刚拂晓,海伦便已装束停当,行出寝殿往议事大殿去了,因为今天是每个月只有两天的朝会日。
各领地都有自己一套议事的章程,不过天眷的这一套却是海伦从伍莱那儿听故事听来的,当然,她并没有全盘照搬,而是根据天眷的实际情况作了一些调整,这才定下了这套朝会的规矩。
朝会日里,六部文武除了出征、留守、外派办差、养病、守丧这些特例可以缺席以外,其余的都必须参加。
天一亮,议事大殿外的铜钟大鼓同时响起,不紧不慢的钟声鼓点里,六部文武分列两班鱼贯而入,一个个都着了鲜亮朝服,神态恭谨。
让众臣没有想到的是,海伦早就坐在灯火辉煌的议事大殿内等候了,这显然非同寻常……
六部文武该来的全数进殿后,早就候在一旁的礼仪官领着众人行了一套问礼颂赞,旋即又有女官唱簿点名,自始至终,海伦都端坐不动,异常平静。
待礼仪流程走完,殿内完全安静下来后,海伦慢悠悠的起了身。
“臣见君为朝,君见臣为会,朝会,是君臣相见的日子。”海伦目光一扫众臣,接着说道,“可是朕却觉得,你们中的有些人,每次朝会都是在敷衍朕。”
听着海伦这么一说,文武中便很有些人不安起来,心说皇帝这又是在铺垫呀。
“朕说过,内外之事,必先甄别权衡,小事自决,大事奏请,君臣一心,才能让帝国日趋昌盛。”海伦挥袖坐下,“奏事吧。”
切尔德捕捉到了海伦投来的那一抹示意,自然早已心领神会,海伦话音刚落,他便一整衣袍,从怀中掏出了奏本,可还未等他行出,身后已闪出一人来。
“陛下,臣拿提有事要奏。”说话这人是掌管工部的拿提公爵。
海伦扫了拿提一眼,微微颔首。
“启奏陛下,上月末,基摩南部连降暴雨,共有三城十一镇受灾,冲毁房屋六百五十余间,死一千二百七十余人,伤者无算,农田、沟渠、道路损毁严重,初步预计,善后、恢复资金需耗费金币四百万枚,开支明细计划在此。”拿提一边说着,一边趋前数步,将折子递给了迎上来的女官,“请陛下立即批准,工部好去国库支取,臣的事,奏完了。”
海伦蹙眉:“怎么你工部将民部的事也一并代劳了吗?民众受难,善后那也该是民部的事呀?”
“启奏陛下,工部没有代劳民部,臣所奏的善后、恢复,只限于工部分内。”拿提朗声答道。
话音一落,民部班列迈出了一位老者:“臣,民部兰特离,有事要奏。”
“也是基摩受灾的事吗?”海伦蹙眉,切尔德尚未开口,工部、民部便抢先开腔了,刑、吏、礼三部想必也会如此。
“是的,陛下,拿提公爵已经奏过的部分,臣就不再赘言了,民部预计,也需金币四百万枚方可完成善后、恢复。”兰特离的话当即引起了一阵小骚动,一众与此事无涉的文武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海伦……
“陛下,臣有本要奏。”切尔德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的了,到了现在他哪里还会看不出拿提和兰特离是在倒坏水。
“不,切尔德,你的事一会儿再奏。”海伦手一摆,忽然提高了声音,“刑部、吏部、礼部,可还有事要奏?”
切尔德一愣,心思一转,乖乖的退回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