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鸿德拼杀战场几十年,生死早就见得平常,可这一次他怕了,心也扭痛了,他怕他的宝贝儿子过不了这关卡,怕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可是进宫要把李千兰带出来,那就必先经过赢帝的同意。
他和赢帝抗衡了这么多年,赢帝的想法他岂能不知,他今日一旦低头,沈家便会岌岌可危。
为了一颗而放弃整片森林,这不是沈鸿德的风格,所以赢帝他不能去求。
可是没了这颗树,这片森林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光采,沈鸿德进退两难全。
“老爷!”沈家家大业大,哪会一夜崩塌,二姨娘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见沈鸿德犹豫不决,她又在一旁哭哭啼啼的催促:“如果墨均有什么三长两短,老爷要怎样告慰姐姐的在天之灵。”
沈鸿德心乱无比,他经不起二姨娘的再催促,经不起沈墨均张口吐出微弱气息的病态折磨,他终是狠下决定,唤人备轿,换了衣服乘轿入宫。
从沈府回来的太医向赢帝汇报了沈墨均的病情,赢帝微微晗首,眼睛里满意得逞的笑意,像只狐狸一样,他挥手遣下太后,嘀咕着:“沈鸿德呀沈鸿德,朕就不信你今天不低头!”
午睡后,赢帝算计着时间,感觉沈鸿德差不多要来时,便以身上有点乏累为由,去了汤池泡浴放松,入过太子宫时,把刚刚午睡醒的承贤太子,也一并叫了过去,当然李千兰也要跟着,她可是今天的主角,没有她,赢帝今天的戏又要怎么唱。
下了汤池,暖意袭身,承贤太子在太保的教习下,早已学会了游泳,两父子便在汤池中比试,看谁最先游完五圈。
“父皇,如果赢了,明天儿臣可不可以出宫去郑府。”水汽蒸得承贤太子的那双纯净的眼睛更是水洼洼的漂亮。
“赢了,朕就让你过去。”赢帝话刚说完,承贤太子就先游了出去,像只小青蛙一样,一缩腿一登腿。
二人在水里你来我往,扑腾的痛快极了,喜公公和索氏在里面候着,各自为各自的主子加油。然,李千兰只是受命领着陈京华、秋云和小雪在外面静候。
秋云还不知道陈京华的事情,但她从陈京华的背影里也看出了点端倪,她问过李千兰两回:“大人有没有觉得东总管的背影有点像陈大哥呢?”
“你是不是想陈京华想疯了,这么个小公公,你也能把他看成陈京华。”李千兰只是含糊混过,并不敢告诉秋云实情,最近幻灭的东西太多,留一点美好在秋云心中吧!
秋云一想,也对啊,常公公手下进来的太监,哪有不受净身之罪,陈京华艺高人胆大,才不屑去做这种事情呢!
于是秋云不再多想,和陈京华友好相处着。
四人站在外面有一句没一句的小声聊着,忽见沈鸿德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来。
陈京华最大的暴露点,除了身高,就是那双与年纪不相符的眼睛,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早早便把头低了下来,躲过了沈鸿德。
这些天,李千兰也听说了沈墨均的事情,一想到他一口气吊着,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现状,心里在就如刀割般疼,她知道,沈墨均在报复威胁她,用他的生命,逼迫她出宫,她做不到,只能把担心埋在心底,为他暗自祈福。
李千兰官职二品与沈鸿德平级,差别在于,一个无权,一个有权,若不是今天有事求李千兰,沈鸿德哪会把李千兰放在眼里,两人互相行了礼,算是见面招呼。
与此同时,赢帝身边的太监,进前一步招呼沈鸿德说:“皇上和太子正在里面沐浴,定北元帅有事求见皇上?”
“有一急事求见皇上,还请公公速去引荐。”沈鸿德看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李千兰的。
沈家现在的安危全部系在沈墨均身上,沈家明日如何,就看今天沈鸿德怎么做!
现在看到沈鸿德的如此态度,李千兰心里不禁偷乐,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怎会错过。
李千兰在沈鸿德进去后,朝陈京华丢了一个准备开工且势在必得的眼神。
陈京华嘴角扬起,看着沈鸿德离去的方向,目光歹毒至极。
“微臣叩见皇上,叩见太子殿下。”赢帝早就等在这一刻,见太监通报,领着承贤太子从汤池中上来,喜公公和索氏正在负责二人更衣,沈鸿德进来,单膝跪地向二人问了安。
“免。”赢帝挥一手示意沈鸿德起来,他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沈鸿德,还故作关心的问道:“令郎身体如何,可有好转?”
“小犬不才,还请皇上救小犬一命。”沈鸿德只跪不起,道明了谁都知道的来意,心里还有一丝幻想。
赢帝故作糊涂,上前扶起沈鸿德,蹙眉劝慰道:“沈爱卿还需什么名贵药材,开口就是,犯不着下这么大的礼,必竟沈大人也是为了国事为了百姓还身受重伤的!”
沈鸿德心里直嗓赢帝是只狡猾的狐狸,他直起身子,目光落在赢帝的鼻梁上:“不瞒皇上……”
你瞒得住么!赢帝心里窃笑。
“小犬的外伤乃是心病所治,要想外伤痊愈,必先医治心病,还请皇上准许李侍中大人出宫去一趟沈府,看看小犬。”
赢帝摇头不解:“沈爱卿莫非是急糊涂了,朕记得令郎是与程家联的姻,沈府的儿媳妇也应该是程蝶才对,这心病的医治爱卿该去程府才对。”
沈鸿德气得牙根痒痒:“李侍中大人向来与小犬走得将近……”
“沈爱卿此话差矣。”赢帝失了耐心,打断了沈鸿德的话,进一步逼迫他交出手上的权利:“承贤太子失母之后,一直郁郁寡欢,朕于是派了李侍中大人前去照顾,她很得太子喜爱。太子反复向朕提议,说李侍中大人,贤良方正,秀外慧中,有国母之仪态,让朕纳她为后妃,母仪天下。朕正在思考这件事情,沈爱卿刚才所说之话,又是何意?损其妇德,还是损我皇严?”
明白,沈鸿德怎能不明白赢帝的要求,他的幻想破灭,他心里有恨,却也无奈,他思量定后,咬咬牙拱手屈腰道:“边疆暂时无优,臣准备把大漠之边的三份兵力无条件转移至京城归为禁军,以便皇上随时之需,还请皇上答应臣的条件,让李侍中大人屈尊移步。”
夺了沈鸿德手中的三分兵权,那么三方的强势又到了赢帝的手上,赢帝心里笑得张狂,沈墨均果真是沈鸿德的客星,他伸手扶起沈鸿德:“令郎也是朝中重臣,臣病朕怎能不去探望一二,传李侍中大人。”
太监高声叫道:“传李侍中大人觐见。”
李千兰没听到他们的谈话,也猜了八九不离十,她理了理衣服,朝陈京华莞尔一笑,迈步进去,心道:沈鸿德,你命休矣……
下午申时,赢帝着装整齐,带着李千兰,在沈鸿德的妥协下,心情很爽快地摆驾去了沈府。
身形高大跨骑骏马的将士,在赢帝软轿的前后左右,仔细地巡逻开道,宫女太监夹杂在两顶软轿左右,紧紧跟随,宫外的道路上一时都是衣着整齐,富贵奢华且又威武凛凛的的皇家队伍,他们张扬而过,浩浩荡荡,从头望不到尾。百姓回避,围在路旁,翘首以盼,均想一睹龙颜,说话声,喝止声,开道声,沸沸扬扬,好不喧哗!
而宫内的此时也是极为不平静,也正闹得沸沸扬扬,各殿下人相径奔跑,她们纷纷都在传送赢帝要封李千兰为妃、为后的消息。
“真的,假的?她不是女官吗?”
“女官怎么了,只要皇上想要,女官也能变成皇妃、皇后。”
“就是,皇上的话,那就是天下最重要的话,谁要敢不听,就得咔一刀。”
“她们都说,皇上早就对李侍中大人有心了,徐美人活着时候,就撞到他们在一起好几次。”
“这不都传李侍中大人喜欢沈墨均沈大人么?”
“这传闻不假,但沈元帅不喜欢李侍中大人的身份,所以不答应沈大人取她为妻,最后与程家联姻,这是京城都知道的事实。”
“这就怪了,竟然如此,李侍中大人为何还要跟着去沈府看望沈墨均大人呢?”
“你个笨蛋,你趁现在还活着,赶紧出宫吧,否则到时自己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你以为李侍中大人是去看沈墨均的么,她现在是以皇妃的身后陪皇上前去,给沈家一个下马威的。”
这些闲言碎语几分真实几分虚假,在宫中到处流传,无论是三五一群的宫女,还是二人并肩的太监,甚至一人独行的老尚宫都要念叨这个话题几句。
这些话很快就传到了武贵妃的耳朵里,她恨得心里直冒油,她左防右防,怎么就没防到这个装嫩装纯的李千兰呢!怎么她一转身一回眸的时间,后位就移到了李千兰的屁股底下!!
这些话传到赵昭仪的耳朵里,她直恨自己怀胎怀晚了时辰,丢了好时机,心里愤愤不平,险些动了胎气!
这些话传到苏充媛的耳朵里,苏充媛更是恨不得当时就能冲进太子宫,揪住李千兰的衣领,把她按在墙上,先左右进攻,给她百来个耳光,然后抓着她的头,拼命的撞墙,施以拳打脚踢,再拔光她的衣服,在她身上抹上盐,最后挂到外面去暴晒,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诱君媚主!!!
啊啊啊……
反正众妃嫔皆在窥视着后位,现在也皆呈现出各种抓狂状,只有轻重级别而已,唯有一个人,还淡定自如,甚至喜笑颜开,直夸皇上英明,很有远见。
那个人……当当当……就是想和李千兰合作、想夺皇权的……高太后!
“皇上登基数十年,也就英明了这一回。”高太后仿佛看到了希望,喝茶的动作都更霸气了几分。
“这些都是太后的功劳,要不太后把承贤太子教育明白了,承贤太子他哪里又懂得这些。”有人要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有人耳朵软,就有人开始猛吹好话,钟尚宫如此也!
然,当事人李千兰此时却是完全不知情,她根本不知道后宫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更不知道她已经成了众妃新指向的矛头,她坐在赢帝后面的软轿里,心思复杂沉重,连久违的宫外风景,她都没有心情欣赏,沉甸甸地心好似装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般。
见沈墨均是她这些日子心里所想,却又是不敢妄想的事情,她不想沈墨均过得不痛快,更不想沈墨均死,可是今日的事后,沈家很快就将被颠覆。
赢帝和沈鸿德的暗战已经多年,赢帝也一直在找沈墨均的过错,他就想以此来要挟沈鸿德交出部分兵权。今日的场面,便是赢帝盼了无数个日夜盼来的好事,他根本不会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所以他答应让李千兰出宫,这足矣说明二人已经达成了协议。
竟然如此,李千兰这个也在等待机会的人,又怎么会错过,她也要好好大干一把,甚至可以说,沈鸿德现在脑袋已经握到了李千兰的手中。
日后沈墨均如若知道这一切都是她所为,他们又将何以相对,今天或许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友好见面。再见面时,两人或许真的已是情缘已尽,仇人眼红。
到了沈府,赢帝忽的摆高了姿态,非要拉着李千兰的手一起进去。
李千兰微微挣扎了一下,赢帝却拉得更紧,斜睨着她,一身威严的轻声警告:“事可而止,朕,没有耐心!”
淫威之下,李千兰只好羊羔般地顺从,任由赢帝托着手前进。
两人并肩而走,一袭纹龙黄袍,配着一袭似水白衣,两人看起来好似一对恩爱且又无暇的璧人,如此的登对。沈府的人不敢仰视,全部齐唰唰地跪在地上接驾。
沈墨均的房间,烛灯已经点上,药味刺鼻涌来,赢帝让随行的太医再为沈墨均诊治,喜公公已命人奉上三盒千年灵芝和千年人参,以备沈墨均日后之需。
半百年纪的孙太医诊治完治,依旧道:“回皇上,正所谓百病皆生于气,气的根本在肾而统于肺脾。凡受七情和冷热等刺激,均能影响及气而发生病变。而血液循行体内,营养周身。沈大人思虑过重,又经跌仆刀伤,流血过多,久病耗损,又导致了血虚,形成了现在的气血两虚的局面。血有养血、和血、活血、清血、止血、祛瘀等法。但气,怕还是要沈大人放下思虑,自行通了才行。”
赢帝装模作样且很担忧地“嗯”了一声,然后他回头看着李千兰,回报沈鸿德的三成兵权,假悻悻地说道:“以前沈大人颇为照顾李侍中,不如李侍中现在和沈大人好好聊聊,好好劝劝他,劝他放下顾虑,男儿当以国事为重!”说完,收回视线,扫视沈鸿德:“朕有点乏了。”
“臣已为皇上备好了休息间,请皇上屈尊移步。”沈鸿德见状,忙在前面带路。
室内人影移动,随着赢帝的离开,屋里的人也跟着全部消失,一时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一个站着的李千兰和一个躺着的沈墨均,一个气色如初,一个却是气若游丝。
短短一个月时间而已,为何又会出现生死离别的场景呢!
李千兰慢慢向床上的沈墨均靠近,每走一路,她的脚都似灌铅了一般沉重,往事涌上,一段段回忆在她的脑海回放。
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沈墨均会为她伸出援助之手。
在她悲伤的时候,沈墨均会留在她的身边细心宽慰。
即使她母亲想要传达消息出去时,想到的那个人还是他沈墨均!
可是她又为沈墨均做过什么!
一次次伤他的心,一次次狠心的拒绝,最后一次见面,如果她给沈墨均留了一点希望,他都会活着回来,都会身姿挺拔的站在她的面前,跟她说:“千兰,跟我一起走吧。”
沈墨均放不下他们的前情,而她却也放不下她的新仇旧恨。傻呀,这世上傻的人又何止她一个!李千兰看着沈墨均苍白如纸的脸,削瘦的脸庞颧骨突出,他的眼睛紧闭,嘴唇微张,下巴上虽有人常打理,但新泛出来的青茬仍觉隐隐扎手。
“墨均,快醒一醒,你已经睡了很久,我是千兰,你睁开眼来看看。”有泪滑下,滴在沈墨均苍白瘦削的手上,李千兰坐在床沿边,抓起沈墨均的手,包在手心,贴在脸上,让他感觉她的存在,她的温度。
沈墨均心非意冷了,他深爱的女人把他拒之千里,而他不爱的女人却要娶入家门,朝夕相对,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乐趣!
其实沈墨均活着也没有什么奢求,和爱的人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百姓生活,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赢帝的刁难,他可以忍了,父亲的阻拦,他可以克服,可为什么李千兰还是要在他百般请求后,还要在关键的时刻弃他而去呢?
难道他的存在和出现,还不足矣化解李千兰心里的仇恨?难道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还不能给她一点温暖?难道他们两人在一起的白头厮守真的就这样一文不值?仇,我可以帮你报,可为什么这样,李千兰还是要离他而去呢?
厮杀战场的沈墨均想不明白,他了无趣味,把横档身前的大刀生生放下,把空门命门全部暴露在敌入的眼前,他没有一丝求生念头,任由敌人的利剑刺入他下腹的要害。
竟然今生无缘,那么就按你所说的,来生再见!
沈墨均硬挺挺地躺在战场上,不知疼痛,没有后悔,只剩下一丝魂魄缠绕,把他送到李千兰的身边,他溃散的瞳乳里满是李千兰飘忽的身影,耳朵回响的也全是李千兰甜脆的声音。
“墨均,墨均,我是千兰……”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地府,沈墨均终于又听到了这个熟悉且期盼的声音,他顺着声音找来,可是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和无力:“千兰,千兰……”
沈墨均的声音轻的几乎难闻,可伏在他身上哀求的李千兰听见了,她听到了沈墨均微弱的回应,看到了沈墨均从地狱走回来的身影。
下人送来汤药,李千兰亲自为沈墨均喂食,她用纱布把药一点点蘸进沈墨均的嘴里。
李千兰做得很卖力,衣服都被汗湿透了,她也不让下人过来替换休息,因为她知道,以后她再也没机会这样照顾沈墨均了,以后沈墨均也再不会让她照顾了。
沈鸿德陪在赢帝身边,听到沈墨均能进汤药,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暂时放了下来,因为太医曾说,汤药能进,就又多了四成生还把握。
赢帝听到这个消息,故然很开心,毕竟他收了人家的兵权,就有责任把人救活。毕竟沈家还有用处,如果沈墨均死了,沈鸿德就不好控制了。
赢帝第二天才摆架回宫早朝,他把李千兰留在沈府,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抵了沈鸿德的三分兵权。
兵权对沈鸿德很重要,而李千兰对赢帝也很重要,三分抵三天,谁也没话说。
“有劳李侍中大人。”送走赢帝,沈鸿德向李千兰献好。
李千兰冷木还礼,目光落在床上的沈墨均身上:“我留在这里,只是为了还墨均的情,和沈元帅,没有任何关系,元帅不必客气。”
赢帝要纳李千兰为妃为后的话是真是假,沈鸿德猜不准确,但现在这种关头,他也不能开罪李千兰,压了压心中的气,点了点头,出去了,把李千兰一人留在房间,下人守在门外随时待命。
这三天,李千兰坐在房间,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沈墨均,累了她就在床边的靠椅上睡一会儿,醒了就拉着沈墨均的手说话,说许多以前的事情……
“墨均,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我说我很久没吃外面的冰糖葫芦,你就出去买了,你怕别人知道,藏在衣服里带进宫,可天气太热里,糖全化在了纸上。你吃了一颗,说没有糖的冰糖葫芦真酸,可我却觉得很甜。”有沈墨均在她身边,无论什么时候,李千兰都觉得生活是甜的。
“你还记不记得,你掉进池塘里的事情?那天,你说让我嫁给你,我说不嫁,你就生气了,好半天都不理我。我着急了,一气之下把你推进了水里,你假装不会游泳,逼我答应。”答应了又怎么样,婚姻哪能是儿戏,世事又哪能预料!
李千兰说了许多许多,沈墨均闭着眼睛躺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偶尔有眼泪滑下来,偶尔也会回应她,虽然只是一直反复的那两个字,但足矣让李千兰泪流满面,悲伤成河。
千兰,千兰……
李千兰她不是神,沈墨均也没有到命丧之时,所以在李千兰的照顾下,沈墨均只是在慢慢的恢复,慢慢的出现了好转的迹象,气色也好了许多,喂进去的汤药不再往外流,他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的体温,虽然一直未睁眼醒来,但李千兰知道沈墨均能感应到她此时的存在。
太医说:“他的伤口已经得到了控制,不再蔓延溃烂,现在昏睡不醒,那都源于身体太过于虚弱。”
第三天的晚上,赢帝又大摆场面过来了沈府,迎接李千兰回宫,沈鸿德想再挽留几天,以免事出意外,可是他再也丢不起任何一成兵权。
沈家的兵权如果全入了赢帝的手,那么日后要杀赢帝,那可谓是难于上青天,李千兰看出了沈鸿德的担心,不露声色地说:“沈元帅不用担心,沈大人不会再有事。”说完转身看着赢帝:“皇上可否准许臣再和沈大人说最后一句话。”
赢帝挑出一道眉:“准。”
李千兰走到床边,床上的人依旧紧闭双眼沉睡着,她压着心里的不舍和痛,俯在沈墨均的耳旁说了一句话,然后跟在赢帝的身后走了。
赢帝没有问李千兰,她到底和沈墨均说了什么话,因为在赢帝的心里,李千兰此时能对沈墨均说的,无非是一些“来生再见”、“我爱你”之类的肉麻情话。
沈墨均的意识在慢慢收回,他听到了李千兰的声音,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温柔,他想醒,可是他怎么也睁不开那双山般沉重的眼睛,他听到了李千兰讲的往事,欢乐的往事,他笑在心里,悲伤的往事,便任泪滑下。
李千兰要回宫的事情,沈墨均听到了,他心里明白,再分别便再也难见,他想挽留李千兰,请求她留下,可是他困在梦里,哀叫着:“不要走,千兰,留下来陪我……”
就在沈墨均在梦里挣所时,李千兰细细的声音忽的飘进了他的心里,让他顿时清醒了几分,有力了几分,他终于有了活下来的念头。
“墨均,不可再儿女情长误了大事,你快点醒过来,沈家就要出事了。以后,沈家要靠你来重新撑起,沈家的兵权要靠你来重新掌管。”
这是李千兰留给沈墨均的最后一句话!
“大人出宫后,宫里就开始传言开了一件事情,不知大人在外面有没有听到点风声。”回宫的当天晚上,李千兰累得在浴桶里睡着了,今天早上,李千兰起来又忙着承贤太子的事情,这刚把承贤太子送走,一直留守在宫内的秋云忙抓住这个难得的时间,开始向李千兰汇报。陈京华紧随一旁,脸上空白一片,看不出心情。
要杀沈鸿德,又不能刺激到沈墨均的性命,李千兰算计着下手的时间,无心地问了一句:“在沈府,我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那天沈元帅入宫请皇上出宫,皇上对沈元帅说,太子殿下喜欢大人,有意让皇上封你为妃或者为后,赢帝不反对,还表态正在考虑此事。”秋云说得小心翼翼:“要我看,这次,皇上是铁了心想纳你入后宫,关键就在纳妃还是纳后的结果。”
“哦!什么……”李千兰这才猛的回过味来,她惊得一身冷汗,瞪着秋云清澈似水的眼底:“你说皇上要纳我入后宫?”赢帝还是不会放过她,她损害了柳如云的性命,最终结果还是要玷污李家的声誉,身许仇人。
陈京华见状,俯在她耳边紧时的提醒了一句,耳语:“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做了皇上身边的女人,你的不共戴天之仇更好报了。而且,以皇上对你的器重劲,到时对付高太后的权力,你也会有的,。”
要想扶持承贤太子登基,她就要有自己的势力,推翻赢帝,赢帝的势力自然归于承贤太子名下,再算上外面前太子一党的势力,就有两份,如果到时能控制住沈家的势力,那么这三方力量一合集,高太后明显就成了弱势,到时推翻她,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可是,不入后宫为妃,李千兰也一样可以做到这些事情,她不可思议地侧歪着脑袋看着陈京华,用眼神告诉他,报仇有很多方法,何必用这种方法,把自己毁得最不堪呢,她不要成为第二个陈京华!!!
陈京华看懂了她的妇人之仁,脸上一片不以为然,他挑了挑眉退到了后面,不再多说,李千兰是个聪明,她很快就会明白,借刀杀人的便利,而且这把刀还是来自于赢帝之手。
秋云只想快点传达出自己的消息,让李千兰了解的更多,她没过多地关注到二人的异变神色,接着说:“大人最近小心些一点,武贵妃她们听到这个消息,情绪都十分的暴躁,短短几分,就有数十个宫人招到了不同程度的体罚。”
入了后宫,还不能对这些后妃掉以轻心,否则大事未成,小命已丢,到时报仇也都全成了纸上谈兵,李千兰沉下乱哄哄的心,从多个角度开始思考,许久才又开口问:“太后那边呢?”
秋云说:“太后那边倒是没什么消息,只说皇上的事情皇上自己会解决,还说后位空了许久,是该立后的时候了。”
高太后应该知道她的用途,如果她归属了赢帝,那赢帝必添一翼,高太后岂有不阻止之理,可是现在高太后的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李千兰心思沉重,只盼着赢帝那句话,是随口说说的玩笑话。
三天过后,太子宫没有发生李千兰想象中的严重事件。
赢帝没有册封她的新身份,也没让她过去侍寝。
武贵妃等人也没有合伙过来挑衅,只是在皇宫甬道上行走时,遇到了从高太后那里请安回来的苏充媛。苏充媛也没有多说什么,客套了两句,甚至都没提选妃的事情,那天,苏充媛很和善,看着她只是笑,好似极尽在讨好她,可李千兰看到她笑眼里藏着的那把刀。
李千兰知道,她们都和她一样在等赢帝的最后确认,必竟赢帝的心思,谁也猜不懂,再说,武贵妃是聪明人,她竟然要排挤李千兰,也不会是这个时候,更不会是她亲自出马,她一定会利用苏充媛,因为苏充媛这个炮子,很有利用价值,最主要的还是她很好利用。
所以这些天,后宫过得是风平浪静,没起一丝波澜。
但是前朝倒是震了一下,有一个好消息传了进来。
陈京华说:“沈墨均醒了,太医说,他已经没了生命危险。皇上刚刚还特意出宫去看望了他,升了沈墨均为正二品的都指挥使,另赐了许多贵重物品。”
李千兰自然知道皇上的别有用心,赏赐无非是想稳住沈家失去三分兵权的心态,升职无非是要把沈墨均这个从三品的带刀侍卫从身边移开,以免日后沈墨均知道李千兰失身于他,兔子急红眼,六亲不认,乱咬上他。
听到这些,李千兰一半心为沈墨均的重生高兴,一半心又为自己担忧,她有种乌云压顶的感觉,觉得自己这一次真的是在劫难逃,觉得赢帝这次看样子是吃定她了。
又过了三天,那天天气很好,不,是天气太好,好的知了都被署气蒸得失眠了,李千兰终是狠心放不下自己的做人准则,那一夜她担心不已,辗转床上睡得很不安稳,心跳也是乱七八糟,所以她早早便起了床,坐在外面发呆。
可是,李千兰刚送走承贤太子,喜公公忽的领着一群高高低低的太监,端着各色托盘,扛着大小木箱,跑进了太子宫,一时寂静的太子宫热闹起来了,还有他处的宫人在拱门外,探头探脑地朝里张望,就想看个新鲜,打探个及时。
喜公公稍稍站定,从身旁太监的托盘里,取出了黄色绣龙纹的圣旨,用着尖声刺耳的声音说道:“皇上圣旨到,李千兰出来接旨。”
李千兰的心咯噔沉下了太平洋底,若不是陈京华及时地推了她一把,她都能被喜公公的出现震得脚底生根,永不移位。
完了,爹娘,孩儿不孝了,给二老丢脸了,李千兰心里一片悲苦,跪在地上叩首领旨:“臣接旨。”
喜公公不识字,把手中的圣旨递了身旁的小太监,小太监受命打开圣旨,开始大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女侍中李氏,丕昭淑惠,珩璜有则,持躬淑慎,秉性安和,臧嘉成性,著淑问于璇宫;敬慎持躬,树芳名于椒掖,今以册印封尔为淑妃,赐住景阳殿。尔其懋温恭尚祇,承夫嘉命,弥怀谦抑,庶永集夫繁禧。钦哉。”
竟然成了事实,竟然再也躲不了,那就认了吧,那就好好利用皇权,好好利用淑妃的权利,快快了结所有的事情。而且,很明显,赢帝早不纳她,晚不纳她,非要在沈墨均清醒过来,能承受打击的情况才下旨纳她,竟义何在?
赢帝不能气死沈墨均,还要继续通过控制李千兰,来控制沈墨均。
赢帝,你的算盘太浅了,想明白这些,李千兰淡定了,她叩首接旨,声音朗朗道:“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秋云扶起李千兰,喜公公笑得见牙不见眼,凑上前,递上圣旨:“恭喜李大人平步青云,喜登淑妃尊座。”
“赏。”李千兰着实不想再看见喜公公一眼,但他是赢帝身边最近的人,现在她这种身份,更是不能得罪他。
秋云从屋里搜出了一块足足的小金元宝,喜公公接过,掂了掂,心满意足看着李千兰提醒道:“淑妃娘娘,皇上有旨,让您这就入住景阳殿,这些都是皇上今天刚赏赐下来的东西,奴才这就让他们一并搬过去。”
景阳殿那是柳如云生前住过的宫殿,赢帝把这座宫殿派给她,当然是在提醒她,让她乖乖听话合作,否则下场就像柳如云那般。
没有侍寝先封妃,还封的是淑妃,这恐怕是开国以来后宫女人的最大荣誉,武贵妃得到这个消息,又惊又喜,心情复杂。
惊的是,自从赢帝报出话后,武贵妇就一直在关注着赢帝的动向,每天赢帝选择侍寝的妃嫔她都会让宫女去打听仔细,她怕赢帝叫李千兰侍寝,可赢帝却迟迟没有叫李千兰过去侍寝。
经过几天,武贵妃都开始认为,赢帝只是和她们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她正要把这件事情放下来,李千兰却又在没有侍寝的情况下,得到了淑妃的尊位,直逼贵妃而来,成为后宫的第二高位阶者。
李千兰威胁了武贵妃的地位,这让她如何能不惊!
而喜的是,李千兰只是封了淑妃,并没有向他们传言那样,立为了皇后,所以,后位她依然有力争的机会。
武贵妃向来都是心如蛇蝎的笑面虎,她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二天,以后宫皇上身边位阶最高者的贵妃身份压阵,叫人带上厚礼去景阳殿看望李千兰。
赢帝封了李千兰为淑妃,这足矣说明她在赢帝心目中的地位,可是武贵妃又不明白了,赢帝竟然这么重视她,可为什么册封仪式赢帝又会做得如此寒碜、如此匆促呢?
“妹妹才德皆佳,秀外慧中,早先得太后赏识,现在又深得皇上倾心,未侍寝,未怀龙胎,一跃而上不说,还破了祖上的规矩,这入宫的女子能到这份,真是令人羡慕呀!”武贵妃有着成熟女人的韵味,她一身华报,珠光宝玉,她的眼角微挑向李千兰,很不服气,可脸上的笑容又堆成了一朵朵灿烂的花。
她和赢帝从不友好,友好的只是利用和被利用,哪怕是现在,这种关系依然存在。
李千兰看着武贵妃,柳如云去世前她的那一抹微笑,李千兰怎么可以忘记。武家害死李江氏的性命之事,李千兰又怎么可以忘记,所以报复李千兰准备从这里开始。
李千兰故意不以然地呵呵一笑:“皇上的心谁摸得准,今日臣妾什么都不做就能成为淑妃,明日臣妾什么都不做,说不定就已是阶下囚了,臣妾是荣是辱全在皇上的一时喜好之间。但姐姐不同,你虽不是三千宠爱于一身,但也是荣宠之极,皇上身边的嫔妃一批换了一批,姐姐的地位却始终没有动摇。所以姐姐,不必羡慕臣妾这一时的晋升,就像昙花虽美,但它的美也不过是一现而已,匆匆太匆匆。”
这话,武贵妃如何能不爱听,她觉得李千兰的这番话太有道理了,脸上的笑容不由缓和了几分敌意。
李千兰最喜欢玩的游戏,便是把人抬起来,然后再往下狠砸,她见武贵妃已露出得意神色,有欲拔高自己的地位炫耀时,李千兰赶紧说话堵了她的嘴,还故意挑向武贵妃的肉刺说:“皇上的心没有谁能一直握住,皇上的喜好也不可能一成不变,皇上今天无缘无故让臣妾登上淑妃宝座,明天说不定就要让臣妾登上皇后之位,必竟这天下都是皇上的!日后臣妾登上皇后之位,那臣妾便是皇后,皇后可以死,但不可废,这是朝中的规矩!”
以前不想打压李千兰,就想着对付争宠威胁到她地位的柳如云,现在柳如云已经死了,日后万一李千兰知道是她娘害死了李江氏,李千兰定不会放过她,何况现在李千兰不但威逼到她的地位,还向她挑衅,武贵妃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心狠道:“雨露均沾,六宫祥和,才能绵延皇家子嗣与福泽,任何妃嫔不能媚术皇上,以得专宠,这是皇家的规矩。郑皇后薨后,后宫之事暂由本宫打理,所以规矩还望妹妹往心里记一记,到时不要让本宫为难才好。”
李千兰就不信武贵妃能一直装下去,她就是要逼武贵妃出手,逼武贵妃视她为敌,逼武贵妃发疯,她心里冷笑:“姐姐虽说是暂时的后宫之主,但也要多多为皇上操持,不让皇上有任何后顾之忧。帝王注定是要雨露均沾施于六宫粉黛,臣妾不敢,也不会独占恩宠,但是皇上如果执意专宠臣妾,那臣妾也是没有办法的。”
武贵妃心里恨得痒痒,这才刚上位,就和她抬扛,那以后她这个贵妃还怎么做,李千兰乃后宫新生出的杂草,必除。
赢帝听到这些,很是得意,他就喜欢这样的李千兰,有骨气,有个性。
赢帝去看望了李千兰,李千兰也很友善很客气地招待了他,客气的视他为无形为物。
晚上,喜公公问:“皇上今晚可是留宿景阳殿?”
李千兰身体不由一僵。
赢帝看到了了,他心里冷笑,捏着李千兰的脸,狠狠地吻住,撩逗,逗得李千兰意识模糊,心跳杂乱时,他忽的放开了李千兰,起身说:“今晚朕要去看芳泽殿看丁美人。”
丁美人入宫四年,一直被冷落,就像没有人知道赢帝为什么要立李千兰为妃一样,也没有人知道赢帝为什么要重新宠幸一个旧人。
之后的三天,赢帝没有再来景阳殿看望李千兰,李千兰按中规矩去向赢帝请了安,赢帝一般都说:“回。”
李千兰于是谢恩回了景阳殿。
那一天,天气热得让人烦躁不安,下午李千兰睡醒后,秋云急匆匆地进来,神色慌张地告诉地她说:“皇上已经把你立为淑妃的消息公布了天下,沈墨均听到,气急攻心,口吐鲜血,一头又晕死过去,沈府现在一片忙乱。”
傻瓜!我们早就到了尽头,你难道还没意识到,忘了吧,快点忘了吧,忘了便没了痛苦!忘了便没有弱点再让别人反复利用!
李千兰闭着眼睛,压下心中的痛,让秋云叫陈京华进来。
皇上挑衅,沈府遇劫,如果现在有人攻击皇家,谁会是最先被怀疑的对象?
李千兰听到脚步声,懒懒地睁开眼睛,看着陈京华果断地说:“今晚动手,刺杀皇上,见血,不要命,切记,留下沈家的标记。”
“是。”陈京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回房准备晚上所用的东西。
那天下午,天气变得郁加闷热,好似有大雨在积聚一样。
李千兰怕赢帝过来骚扰她,下午一醒,便让秋云去帮她报了暑病。赢帝听到,以为李千兰生气,气他故意放出消息刺激沈墨均,于是也故作不知,留在御书房继续批阅处理朝中之事。
夜色慢慢降临,星星在天上依次登场。
晚膳,李千兰只喝了一碗汤,便让宫人下去休息。
秋云怕李千兰晚上饿,于是又让厨房给李千兰准备了晚上的宵夜,陈京华守在李千兰的身边乘凉,李千兰见左右没人,小声聊道:“玉容之仇马上就能报了,报了仇你会去哪里?”
“还留在这里。”陈京华垂眼看着李千兰:“其实你不用多想,,我现在一个废人出去还能做什么,我留下来照顾你,也是公子生前的意思。而且我怕你今天躲不过这一劫,如果你今天死了,你就放心的去,你的仇我会给你报。痛快两剑,让赢帝和高太后一起赴向黄泉……”
今晚的事情李千兰不是不怕,而是没有退路可想,因为要想让沈鸿德死,他就必须付出代价,李千兰笑笑:“谢谢!你说话真是不客气!”
“你办事也不客气!”陈京华难得一笑,赞道:“难得你一个女人会有这样的魄力,公子为你而死,也是不枉此生。不过还是希望来生,公子再也不要再遇见你才好!”
今晚如果她不死,那么以后她的生活会更难过,赢帝一直这样晒着她,无非是想把她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最大,如果日后沈墨均要做难,他一定会当着沈墨均的面一口吞了她,李千兰莞尔一笑:“我说过,我会为玉容报仇的!”
陈京华点头,接着问:“沈鸿德之后,你想再处理谁?”
高太后死了,赢帝必夺揽大权,到时候要杀他,那就更是十分的不顺。而去了赢帝,高太后也就不成危险了,李千兰毫不含糊地说:“皇上。”
陈京华点了点头,眼神看向前方,天边已经被黑暗吞噬,再有一个时辰,宫中将会大乱,陈京华从怀里塞了一包粉未给李千兰:“我去做事了,你自己小心。”
“你也小心。”李千兰把药包塞进袖口,仰着头看着他,想了想,又叮嘱了一遍:“如果我今天真的死了,你一定要告诉沈墨均,一定让他扶持承贤太子。”
“好。”今晚的事情,谁也没有把握会没有死伤,陈京华能答应李千兰的也只有这些。
陈京华换了夜行衣,手握宝剑,借着月色和密集的树林,避开了高太后的所有眼线,他先去了高太后的德宣殿。
他伏在殿顶,轻轻揭开了殿顶上的瓦片。
殿内一片光明,高太后热得睡不着,靠在贵妃椅上,贵妃椅旁边,有一张小矮桌,桌子放着几杯冷水,钟尚宫和林尚宫站在两侧,为高太后左右夹攻打扇,高太后扇得舒服,惬意道:“这天一下也就热起来了,是该让皇上去避暑的时候了。”
“往年这个时间,都已经过去了,今年事情格外多,皇上也就拖着一直没走。”钟尚宫说。
“李千兰那边有什么消息?”高太后问:“皇上还没有宠幸她么?”
“皇上这些天都歇在丁美人那里,淑妃娘娘过去请安,皇上也没见她,今天下午,听说病了,好似也中了暑气。”林尚宫说。
“皇上无非是想把李千兰用个大的,与其这样让皇上得逞,不如让我们先得逞,明天让李千兰过来,哀家可要好好的教育教育,让她知道主动,让她知道投怀送抱乃是每个妃嫔应尽的责任。”高太后笑得很诡异,声音与天气成反比,阴冷寒心。
“是。”钟尚书又接话道。
“那个武贵妃最近在忙什么呢?”稍停了一会儿,高太后忽的又问道。
“她能忙什么,无非是惦记着皇后之位,我们是不是也该把她给清除出去。”钟尚宫说。
“着什么急,后宫也就武贵妃能和李千兰斗一斗,放着她们两个先玩会儿,明天之后,李千兰知道该怎么做?”高太后又把宫里每个妃嫔的情况都问了一遍,说到丁美人时,高太后笑着说:“丁美人难成大哭,过不了多久,又是一个柳如云。”
“太后想把赵昭仪怎么办,她肚子也有三个月大了?”林尚宫问。
“看着她,护着她!”这么白痴的问题还要问,高太后白了林尚宫一眼:“生下皇子最好,我们又多了一个选择,生下公主就随她去,没事让她多过来哀家这里,她那里吃的东西不可靠,哀家这里的伙食才是最安全的。”
你这里的伙食最安全?
嘿嘿……殿顶上的陈京华嘴角勾起,他从怀里拿出一根银丝,把药粉用口水团成团,挂在银丝上,然后把银丝从殿顶放下,避开林尚宫和钟尚公的方向,最后把银丝的末端落进了水杯中,待药物全部融化,他才猛的一下收回了银丝。
银丝在烛光中反射出一道亮光,林尚宫看到了,不知是什么物件发出来的光线,回头找了找,没发现什么,也就不找了。
陈京华没有走,在那里等了一会儿,见高太后终于说得口渴,喝下了那一碗水,他踩离开,还故意落了一个东西在殿顶上。
处理完了高太后,陈京华想着李千兰应该也快要动手了,陈京华故意把自己暴露在外面,顺着殿顶脚下踏飞,去了丁美人的芳泽殿,赢帝今晚依然留宿那里。
很快宫中的高手就发现了陈京华黑衣蒙面的陈京华,他们一边追着一边大叫:“抓刺客,抓刺客……”
高太后喝水没多久,腹痛难忍,抱着肚子满地打滚,丝毫没了一个太后的风仪,德宣殿一时如大敌压境一般,乱成了一团,有人去请太医,有人去报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