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游吗？虞知善想。
这个人……
刚开始她只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后来又多了许多交集，他的名字在她这里与其他人不一样，她不会亲口叫这个名字，也不敢想起这个名字……到底是为什么呢？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把她托付给一个看上去不像个好男人的季少游呢？
虞知善考虑了半日，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宁徽的脸却是红了白，白了黑，调色盘一样精彩。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宁徽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小季将军请了媒人上门来提亲，就不算儿戏了。”虞知勤道。
“可，可虞姑娘根本没有见过他！谈何了解，谈何喜欢，又谈何爱？”宁徽怒道。
“不过是你以为而已。”虞知善看了一眼激动的宁徽：“宁公子，自以为是的毛病，你什么时候可得好好改改了。”
“我……”宁徽被这兄妹俩轮番用言语来噎住，一时间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你自负模样生的好极了，就认为全天下的女子都该喜欢你？其他姑娘喜欢你，不代表我也喜欢你，你这番话对其他姑娘有用，偏偏对我没有用。你真心待我也好，不真心待我也罢，在我看来没有半点区别。”虞知善将手里的衣角送到宁徽眼前。
“天下人不单单都是看一张脸的，我虞知善也不是。与其嫁给你这么个自负的人，不如就与这小季将军试试，说不定也别有一番滋味呢。”虞知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微笑，缓缓走过宁徽，没有再看他一眼。
虞知善讨厌宁徽，也是讨厌自己。
讨厌自己自尊自负，讨厌自己的自以为是。
她偏要宁徽伤心，就像是惩罚过去的自己一样。
“等等！”宁徽几步踏上前来，一把拉住虞知善：“你何时见过他！”
“江南。”虞知善瞟了一眼宁徽的手，随手将衣襟上别着的一枚别针取下来，朝着宁徽手上一刺。
“啊！”宁徽吃痛放手，看着手上冒出的鲜血，一脸无奈和愤怒。
“若是他，还是能抓住我的衣服而不被我刺到。”虞知善轻轻收起别针。
“你有你的本事，宁公子，你的本事就是你的脸，而我，恰巧不缺这种东西。”虞知善转身而去，脚步坚定。
虞知勤叹了口气，上前来拉住宁徽：“宁公子，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您还是回去吧，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你也……”宁徽瞪向虞知勤。
“父母之命不可违。”虞知勤轻飘飘放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
季少游同文官不同，不用坐朝，也不用写奏章，因此，他连一个具体办公的地方都没有，显得很是神出鬼没。
让宁徽找到他费了很大的功夫。
“小季将军。”宁徽站在季少游身后，缓缓开口。
他还没有见过这位所为的小季将军到底是个什么人才，能让虞夫人、虞知勤、虞知善几人如此对待。
“是宁侍郎？”季少游缓缓回过头来。
真的是一张，让人很难忘的脸。
季少游不见得又多完美，甚至不像一个武将，脸上带了一二分女相，但这一二分女相却不让人觉得他阴柔，而是觉得少了几分攻击性，更像是个内敛含蓄的谋士了。
“是我。”宁徽点了点头。
“当日宁公子被封为新科探花，我曾见过公子一面，印象颇深。”季少游不咸不淡地夸赞了一句。
“百年后不过一具枯骨。”宁徽摇了摇头。
“宁公子找我来，不是说佛法的吧。”季少游淡淡道。
“不错，我是来跟你说美人的。”宁徽攥住了拳头。
季少游若有若无的瞟过他的双手：“虞知善？”
“不错。”宁徽沉声道。
“哦？”季少游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宁徽：“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虞夫人为什么会将她托付给你，可是，如果你敢对她怎么样……”宁徽咬牙切齿道。
“宁公子又当如何呢？”季少游眼里的玩味更深，仿佛已经看穿了宁徽一般。
“粉身碎骨也要护她周全。”宁徽道。
“太假了。”季少游笑着拍了拍宁徽的肩膀。
宁徽不喜季少游，自然侧身去躲，可居然并没有躲开。
“宁公子。”季少游手下稍微用力，宁徽就觉得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我劝你一句话，好好扫自己家门前那点雪，别人家瓦头上霜还没有上来，用不着你来管。”季少游说完，松开了手。
宁徽身体猛然一松，刚才他正努力与季少游较劲，此时被人猛一松手，自己把持不住身体，一个踉跄。
“你，你！我听说，你家里有一位严厉的父亲，你，你还有通房！”宁徽怒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季少游头也不回：“我娶的人，又不是你。”
*
在皇上给虞知善定了封号的时候，季少游亲自去向皇上提亲，要求皇上指婚。
高启帝本已痛恨虞夫人至极，恨不得让她的女儿马上嫁去西凉国，她们母女死生不复相见最好，可是季少游……
季少游是季威唯一的儿子。
季少游年龄已经到了结婚的时候，季少游一直未婚。
季少游还说他一直等待的人就是虞知善。
高启帝可以给任何人不给面子，甚至连薛相的脸都可以打，但是季家人的面子，他是不能不看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虞夫人会选择季少游的原因，因为若是宁徽向皇上提亲，可能连话都没有说完，就被一边的人打下去了。
季少游言辞恳切，一个平日里冷若冰霜的人，原来也有这般言辞银殷的时候，高启帝一时竟难以驳斥。
季威主战不主和，本来他是个儿子做任何事都要打击一番的人，此时见儿子几十年终于做了一件到他心坎上的事，也闭上了嘴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口，装作入了定，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算了，反正也不止一个虞知善，京城的豪门贵胄多得是，随便找一个人家里，都能找出几个女儿来。高启帝一时间无奈，只好答应了季少游。
因此，虞睿的意见就不重要了。
虞知善也算是皇上的女儿，皇上的位置自然比虞睿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他老人家决定了的事，虞睿若是还在一旁节外生枝，那就纯粹是作死了。
可怜虞睿，本想在这个唯一的嫡女身上好好做一番文章，让她嫁给自己最看好的皇子——李统做续弦，现在也只能栽在一个没有任何当皇上的希望的季少游身上。
虞睿气得牙根发酸，但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虞夫人的财产，他也没有权利也没有脸去碰。
江南林氏的泼天富贵人尽皆知，虞夫人的嫁妆更是让人眼红的一笔财富，虽然她手里的那些事都交代出去了，但是单单是这一笔嫁妆，都已经能让虞知善快活一生了。
虞睿自然不能贪图她这份嫁妆了。
西凉国那边催促皇帝嫁女，皇上只好指了婚，让虞知善马上嫁到季府上去。
送亲的是虞知勤和虞知仁，接亲的是季少游。
宁徽在人群中偷偷看了一眼，那顶轿子火红，上面的流苏摇曳，像是一场梦。
*
季威生性古怪，季少游也是不怎么讨人喜欢的狗怂脾气，因此婚礼上所有闹新郎的人兴致缺缺，吃过饭就离开了。
四月五月陪着虞知善出嫁，此时已经小心翼翼地喂了几块点心给虞知善，让她继续再等等，新郎官马上就来了。
话音才落不久，季少游就真的来了。
他一身红衣，头发也被红色的发冠束着，竟没有让这些艳红压下他的风头去，反而更加衬得人清爽精神了。
四月五月对视了一眼，上前去帮季少游脱外衣。
季少游看了她们一眼，淡淡道：“不用，你们出去。”
“可……”四月有些为难地看了坐在床边，头上还顶着盖头的虞知善一眼。
季少游的目光却不遑多让，她俩只好将嘴里的话忍了下去，退出门外。
“是你回来了么？”听着丫鬟出了门，床上坐着的虞知善问道。
“嗯。”另一边传来季少游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
“你辛苦了。”虞知善道。
季少游却像是没听到她这句话，转而问道：“要洗脸么？”
“这个还没有揭，小季将军。”虞知善抬手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盖头。
一丛红纱下，是她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季少游挨着虞知善坐下，用秤杆挑开了虞知善的盖头。
看着秤杆出现在自己眼下，虞知善带了几分嘲讽道：“原来小季将军也信这个。”
“你的丫鬟给的。”季少游轻轻将秤杆放在一旁：“洗个脸。”
那边的盆子里，还有温热的水。
虞知善也不喜欢今日的浓妆，因此也就去洗了脸，然后自己用一旁的白绢擦干净了手脸，这才又坐在桌边。
“你不洗么？”虞知善问道。
“进来前已经洗过了。”季少游回答。
二人的言谈间，竟没有多生分。
当然，也没有半点亲昵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