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那层纸
阿紫的话，橙子是不信的，看着黄三儿的眼神还是有几分不满。
赤哥、兰兰都惯会隐藏自己的心思，让旁人看不出自己想的什么，四儿倒是直言道：“别说有理由了，就算没理由又怎么样？他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东西凭什么给你看？”
“可我们是一家人！”橙子瞪着眼，“四儿，没想到你还帮他说话。”
四儿大概是有事说事，也不忍让：“因为是一家人就什么都给你吗？这个要求是给自己的，不是给别人的，你怎么能要求别人做什么事！”
橙子闻言立马就怒了，拍桌子站起来：“那我做那么多就是应该的吗？家里什么桌椅板凳门窗坏了就是我修！有什么重活都是我干！在外面得了工钱我也全部交给兰兰来管，没有一点藏私！”
橙子说着眼眶就红了：“这都是我应该的，所以我从来都没多说什么！可是你们却告诉我，我没资格要求你们？简直……简直……”
橙子不善于与人争执，此时气得词穷。
四儿也发现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了。
“橙子想学武？我教你啊。”路以酩一碗饭已经吃完，此时又去厨房填了一碗，“看你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跟着我，我保准让你比黄三儿厉害。”
橙子却不依不理，此时只觉得万般委屈：“你们一个二个都有理！我从来就说不过你们！好，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们！我……我再也不管你们了！”
“橙子。”赤哥走到橙子面前，一把撑住橙子的额头。
赤哥比橙子矮半个头，此时虽然是仰视的姿势，但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橙子就这样安静下来。
“橙子，你相信我吗？”赤哥问道。
橙子白着脸，低头不看他。
赤哥把他的连顶起来，让他直视自己：“你相信我吗？”
橙子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你也觉得，我错了嘛？我也不光是为我自己不服，我也是为了大家不服……”
“你相信我吗？”赤哥又问了一次，这是第三次。
橙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嗯”了一声。
“那，如果你觉得其他人过分，不要吵闹，看着我。”赤哥平静直视橙子的眼睛，“我是你们的大哥，你自己无法找到的平衡，找我来讨就行。”
橙子愣愣地看着他。
这个大哥，总是在他不能控制自己、情绪失控的时候站出来，也总是，把一切揽在身上。
他手掌有很多茧子，也有比绳子磨伤的痕迹——那是和他一起控制马车的时候留下的。
他很瘦小，非常瘦小，脸色比所有人都差。他的眼睛是沉寂、波澜不惊的，他的身形是笔直的。
这样的他，吃得苦不必他橙子少。他负责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一大家子性格各异的人。
泪珠子连成一串流出来。
橙子自认为是男子汉，这么做很丢脸，手一擦，把眼泪全部擦掉，却又掉下一串泪珠子。
赤哥揽住橙子的肩：“坐下把饭先吃了吧。”
橙子被赤哥拥着刚一坐下，又立马弹起来，只冲黄三儿而去，赤哥拉都没拉住。
四儿见状极了，要冲过去，却被兰兰一把拉住。
“兰兰？”
兰兰冲他摇摇头，示意她继续看情况。
赤哥很快就来到黄三儿面前。黄三儿暗暗运气准备应对就见他从自己旁边走过。他走得很快，带过去的一阵风把他的头发撩了起来。
“师父！受徒儿一拜！”橙子路过黄三来到路以酩面前，一下子跪了下去。
路以酩看着他红红的眼眶，凌乱的发丝，道：“我会教授你功夫，但不会任你当徒弟。”
橙子直接叩拜下去，脑袋撞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请收我为徒！”
路以酩余光里瞟了眼黄三儿，意有所指道：“收了你，那我的功夫你就不能外传。有了本事也不能教给这些哥哥妹妹。即使这样，你也要拜我为师吗？”
橙子沉默了一下，恍然大悟，直起身子看他：“拜师是这样的吗。”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很多人愿意收徒弟，但是不愿意无缘无故地收。但我嫌收徒弟麻烦，只想指点你两下罢了。以后，你也可以指点赤哥他们。”
黄三儿听了路以酩的话，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已经在无形中帮自己解释了一切。
黄三儿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会为自己谋划很多东西。他不是无私的人，会保护同伴，却不会毫无保留地交出自己的一切。
即使当初那个老头子没有让他立誓，不把武功外传，他也不一定就会把自己习武的事情、习武的方法交给众人。
但是，路以酩这么一说，不管事实怎么样，橙子都已经“明白”了黄三儿的苦衷。
橙子还是给路以酩磕了三个头，单纯为了表示感谢，也接受路以酩以后会对他进行的教导。
不过黄三儿倒是不相信，路以酩会真的教什么。
武功是无形的财富，是一旦获得了就可以像传家宝一样传下去的东西。
现在这样随意的指点，一般正常人，不傻就不会做。
路以酩点点头，受了他几拜。
拜完路以酩，橙子转过来给黄三儿道歉，事情这才暂时告一段落。
而另外一边，林虔溪进了赵姨的屋子，把米饭和鱼端给赵姨后，两人却迟迟没有说话。
就像被时间定格了一样。
直到那边赤哥他们把晚饭吃完，赤哥张罗着把饭菜热了热给林虔溪端来，他们都一句话也没有说。
林虔溪叹口气：“赵姨，你是我的长辈，我敬重你。没有你，我长不到现在。我喜欢现在的声生活。林青，我查清楚了，他……”林虔溪把酝酿了许久的措辞说出来，“他早就已经逃出了戟念，现在四海为家，生活得很开心。而我现在愿望，就是过一阵子，戟念追我的风头过了，再多回来陪陪您。现在，很长时间以内，我也要想林青一样，四海为家了。”
赵姨翻动眼皮，眼里慢慢的痛心与不舍。
眼见林虔溪要出去了，她才道：“那……你已经十七了，嫁人的事……”
林虔溪无奈——她还没忘这茬呢。
“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生活。江湖儿女，可比那些条条框框下的儿女自由多了。赵姨，如果我过的开心，你也会为我开心吧？我相信，我的父母也会为我感到欣慰的。”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自由与不自由，如果找到自己最想要的生活方式，追求独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一定是比任何事情都要幸福的。
林虔溪贴心地为赵姨掩上门。
“我们从每碟菜里面取出了一些，干净的。”赤哥拿着一个盘子，上面可以说五花八门，“刚才帮你热了热。橙子和四儿去劈柴烧水，晚上可以给你准备热水洗澡，但是不知道沐桶在哪里。”
林虔溪笑了：“你们真贴心，谢谢啦。”
赤哥继续道：“阿紫和兰兰去收拾大家的屋子了。”
“那黄三儿呢？”林虔溪一边朝客厅里面走，一边随口问道。
“他和路大叔出去谈话了。”
“……谈话？”林虔溪纳闷，“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吗？”
赤哥沉默了一下：“路大叔是个好人。”
“……”
路以酩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让一直不会多嘴他人之事的赤哥给出这样的评价！
“姐姐，如果我是你，我大概也无法下手杀他。”赤哥垂着眼眸，“他的内心，从黑暗的外壳里投射出来时，反而是明亮的。”
林虔溪沉默了。
或许，是这样吧。
“他和姐姐你一样，都是善良的人。只是世事所迫，披上了另类的外衣。”
赤哥说完，安静地坐下了。
林虔溪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那你呢？”
“我是姐姐给我赤这个名字，我就是红色的。如果给我其他颜色，我就是其他颜色的。我没有特定的色彩。也没有特定的性格。”赤哥淡淡地道。
虽然他说得很平淡，林虔溪却能够听出话语里面不同的声音。
林虔溪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傻，你就是你自己，是所有人的大哥，永远无法替代的那个人。你也有自己的颜色，或许是透明的，但那也是你自己。你在迷茫什么呢？”
赤哥抬头，看到林虔溪圆碌碌的眼睛，以及嘴上温柔的笑。
“刚才，橙子和黄三儿、四儿吵架了。”
林虔溪挑眉：“原来你们也是会吵架的啊，还没见过。”说着她有些激动，“小孩儿吵架是不是很好玩啊？”
赤哥无奈：“不……不好玩……”
“哦……”
“橙子的为人十分刚烈，很是义气。他为人从不保留，为家里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全力以赴。当他质问黄三儿为什么不把武功交给大家的时候，黄三儿没说话。后来是路大叔帮忙解释了，说是师父不会让自己的武功外传。”
林虔溪点头：“确实如此。”
“但是，”赤哥肯定地道，“我看出来了，黄三儿不解释，是因为他不想撒谎。或许，就是不是师命，他也会把这个秘密藏起来。”
林虔溪有些懂了：“那你是怎么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