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自己变成个什么样子了呢?慢慢失去了自己的锐气,慢慢习惯了与林虔溪的插科打诨,慢慢的……想不起来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路以酩就十分挫败。自己,已经无形之中被改变了这么挫多,甚至失去锐气了吗?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把轻功发挥到极致,拼了命地往外跑去。心中的郁气无法发泄的时候,就需要把速度发挥到极致——精疲力竭的时候,是功力精进的时候,也是抛却一切杂念的时候。
不过,路以酩并不是毫无目的地瞎跑。他先是出了这万向寺的南门,然后又往那独属于何嘉省的记号地方跑去。
当他跑了十里路,终于来到一处人声鼎沸的街道路口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何嘉省。
万向寺所在的地方,是吴洲的中心布鹰,这是一座不夜城,即使夕阳西下,这里依旧是十分热闹,宵禁什么的,这里从来都没有。
路以酩看着前面那依旧穿着得体、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的贵气的人,心里一叹。
以前他只是觉得何嘉省这个样子,生活很无趣,现在倒是十分认可他的模样,至少可以活得很自得,从容不迫。
“你终于出来了。”何嘉省衣冠楚楚,走过来,看着路以酩满头大汗的模样皱皱眉,“你怎么这么急?有人追你?说起来,和你一路的除了林虔溪还有谁?他倒是把你们几个保护的很好,如果不是我远远看到他没有做什么不轨的事情,也没有强迫你们干什么,我几乎就要以为,他是要把你关起来。”
路以酩无奈地笑了笑:“他果然是个能人。”
“你怎么认识这样的人的?”何嘉省本想用“朋友”的字眼,但有觉得路以酩的样子可没有交朋友喜悦,于是便换了说辞。
“是林虔溪的朋友。不过他们认识也不久,似乎以前有旧,但林虔溪那家伙已经把他完全忘了。”
可是忘了又怎么样,他们现在还不是好的不行。自己这个与林虔溪同甘共苦这么久的人,反而得站一边了。
“不说他们了。你既然出来了,那就说明你确实是自由的。现在如何?跟我走?”何嘉省转身朝一边的酒楼走去,“外面的风声已经没以前那么紧了,你也可以不用那么紧张了。”
更不用担心危及到我。何嘉省心想着。
路以酩跟着何嘉省走了进去,一阵胡吃海喝,酒也喝了不少,但话却没说几句。也始终不提是不是要跟着走。
何嘉省也陪着他喝酒,摇摇酒杯——剩了不多,于是又叫人拿了一壶过来:“你不给个准信,到底是默认还是在犹豫?”
路以酩提着才上的一壶酒,站起身来,一下子推开窗,凭栏远眺:“我不知道。”
何嘉省皱眉:“你到底是怎么了?”
“或许是病了。我突然不知道,如果我不久以后,连戟念都不追杀我了,我还能干什么。”
何嘉省笑道:“你不需要干嘛,吃喝玩乐就好,我养你。”
路以酩趴在窗台上:“哪能让你养我一辈子呢?难不成不光是我,连我以后的妻儿都要养?”
路以酩眼里有些迷茫,有些枉然。只觉得,前面有个人影在晃,时而是火红的舞裙,以整个酒楼为舞台,尽情飞舞,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那样张扬的美,惊心动魄。
时而是一身红色的劲装,坚强,傲娇,又宽和。遇到再多的事情,都不会惊慌失措。她不是像何嘉省这样,面无表情地把一切事情解决,她有感情,却能够很好的处理自己情绪和理性只见的平衡。
明明不喜欢杀人,为了活下去,还是会打打杀杀。
比起那个红裙的越女,这个更像江湖人士的林虔溪,也体现出了一种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气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越来越贫嘴,越来越希望,自己能够和许多人一样,希望能够娶妻生子,和喜欢的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不安稳也没什么,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就是踏实的。
因为,“林虔溪不可能杀他,却又舍不得他这块肥肉”。路以酩如是判断着。
而且那戟念如果一直追着路以酩不放,那么路以酩就可以和林虔溪一直私奔到老。
想到这里,路以酩就很开心。
这些小心思是在画风到来之后,他才逐渐意识到的。然而悲惨的是,当他意识到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的时候,他,已经逐渐“失去”林虔溪了。
他不喜欢和是友非敌的人争论些什么,那没有必要。而且如果争论的东西是和感情相关的东西的话,那就更加幼稚了。
如果画风真的……
他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那是他们的人生。但是啊,他想走,却又走不了。舍不下林虔溪,舍不下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在一开始,神鬼追杀令发出来的时候,何嘉省曾经问过路以酩是不是故意留了骆致猎一命。
路以酩当时没有正面回答,但他心里对这个答案再清楚不过。如果不是骆致猎,他或许活不下去。
人为什么活着?因为人许多盼头,即使没有明确的盼头,也就,坚守着不作为的底线——可以得了病不医,可以饿了不去找吃的,却不能因为“活着没意思”而选择去死——那是一种“作为”。
所以,路以酩一直因为各种原因,活着。
在他三四岁的时候,已经开始记事。那个时候家里还很有钱,很有势力,他活的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管。
但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家里就衰败了。而雪上加霜的是,一直与父亲十分恩爱的母亲,居然抛下生活困难的父子,转而嫁给了戟念的首座,一时间风头无两。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抛夫弃子,做的这么理所应当?
不仅如此,竟然还在他外出的时候,把已经病重的父亲……烧死在家里。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