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虔溪走过来,摸了摸糖葫芦的头:“想什么的,单纯的担心你。”糖葫芦埋头在包子里,眼里不经意地流了进去。
她正要抬手擦掉这多余的东西的时候,眼前凑过来一双眼睛。
“所以才叫你野猫啊!”糖葫芦在心里咆哮着,“没有人像你的眼睛这么圆了!”
林虔溪猫着腰,力求仰视她的眼睛:“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别说你就想这么饿死自己。”
“你很闲?闲的话把之前偷吃的糖葫芦还回来。”糖葫芦毫不留情地啪地一声拍到林虔溪头上,“我有什么打算和你什么关系?”
林虔溪默默脑袋,嘻嘻一笑:“每次来戟念城,都会来买你们家的糖葫芦,之前你爹娘还在的时候……”
林虔溪说道这里顿了顿,轻声道:“他们的糖葫芦最好吃了。去进货的这几天你做的比较少,你爹娘做的存货也不多,我就只好先斩后奏了。抱歉。”
糖葫芦一声不吭地吃着包子。
包子有她拳头那么大,吃到最后的时候她差点噎着。但吃完一个她又拿了下面一个。
已经……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五天了吗?
五天都没吃东西了?
为什么之前没有觉得饿,现在越吃越饿?
“别死啊糖葫芦,就这么死了,怎么对得起那些挣扎着也要活着的人?世上有那么多人,即使疾病缠身,即使天生残疾,即使家里没有人照顾,他们也在好好活着……没到最绝望的时候,别糟蹋自己。”
林虔溪过来理了理糖葫芦的头发,把那些碎发拨到她的耳朵后面:“头发该洗了……”
“去死!”糖葫芦咆哮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好话不能多说几句吗!”
林虔溪无奈:“怎么不多说?诶,我已经说了好多话了。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根本不需要我多言,对吧?”
糖葫芦冷笑:“是啊,谁需要你废话。”
“是是,小姑娘你说什么都对。”林虔溪无所谓地笑笑。
糖葫芦彻底没脾气,不过……
“你来到底做什么?”糖葫芦问道,“如果你真的是那个越女,有什么是需要我来做的?”
糖葫芦摊摊手:“我现在除了做糖葫芦的手艺,可没有其他的的利用价值。”
“谁要利用你了?傻。”林虔溪把她手上没吃的包子拿过来,自己吃了起来,“只是看你比较顺眼,希望你活着而已。”
糖葫芦侧头。
“除了你,我还看上了几个小孩儿,都是很不错的孩子,很有天赋。”
糖葫芦闻言上下打量林虔溪:“……练舞的天赋吗?”
“不不不,”林虔溪摇头,“活着的天赋。”
这个世界,即使活着,也需要天赋。
活,有许多方法,有的人投机取巧,有的人安身立命,有的人激进,有的人变通。
但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好好活着。
林虔溪所认为的活着,就是不拘泥与固有的价值观,但又不至于太过跳脱,选择一种最为从容的方式,活出自己的方法。
她自认为看人挺准的,即使错了也无所谓,因为……帮助一个人也好,几个人也罢,都是自己有能力的时候顺手而为。
也有那种或许他们能为她所用的想法,但是人最可靠的是自己,即使他们以后不是她喜欢的模样,也无所谓。
“不明所以。”糖葫芦瞪着她,“我还没吃饱,把东西给我。”
“不给,这么久没吃,吃坏了死了就不好玩了。”
林虔溪把最后一个包子塞到嘴里,斜眼打量着她:“现在你也差不多恢复过来了,打算怎么做?我听说杨五对你还算‘义气’,给了你钱,给了你工作,你怎么样呢?我觉得,其实也挺好的。”
林虔溪想了想,如果自己在她那个立场,及时很伤心,很愤怒,但也会接受这些好处。
“我要杀了他。”糖葫芦淡淡地道,“杀了他,一切就结束了。我也结束了。那样也算轰轰烈烈一场。”
“傻。”林虔溪毫不留情地道,“为什么要和那种人同归于尽。你那么聪明,想不到其他的方法吗?”
“我想了十天了。我不觉得我能够习武,不觉得我能找到很厉害的师傅,也不觉得我会有一直拜师学艺的钱。”糖葫芦有些低落。
“你想错方向了。”林虔溪道,“你知不知道有个词语,叫借刀杀人?”
“嗯?”糖葫芦疑惑,也就在这时候表现得是个十二岁小孩儿的模样,“什么意思?”
“就是,”林虔溪斟酌着语气,“要让他死的人很多,你只要不停地整合这些人——不是说你去当老大啊!用你的方法把这些人聚在一起,让他们在‘偶然’的情况下遇到落单的他,但后一下子把他拿住。”
林虔溪撞撞糖葫芦的肩膀:“剩下的,那还要你自己操心?”
糖葫芦眼睛一亮。
“你啊,最擅长的不就是和人打交道吗?”
是啊……我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个吗?
“决定好了,就来找我。”林虔溪笑笑,“我当你的军师!”
“你为什么那么兴高采烈……”糖葫芦心里毛毛的,但又有点小激动。
“哇!能搞死戟念的人,想想就兴奋好吧!”林虔溪和善地笑了笑。
“……”这人可怕,不能惹啊。
最后,林虔溪也没有帮糖葫芦谋划,因为糖葫芦实在是,比林虔溪情商高太多,把人耍的团团转这种事,几乎就是本能。
还没有看到结果,林虔溪就回了鸿州。确实,她一点都不闲。她要练武,要练舞,要走南闯北学习不同的本事,要……
把林青抢回来!
两年后重新回到戟念城,黄芪组的负责人里面已经没有杨五。
糖葫芦的仇,已经结束了。
夜色沉沉,连续一个月的雨,这几天终于停了。糖葫芦想了想,左右无事,便跟着林虔溪去了她家。
虽说是跟着,她的脚力是远远比不上林虔溪的的,所以她只是慢悠悠地错过大大小小回家的人流,往乞儿据点过去了。
回到家的时候,林虔溪发现几个乞儿脸色铁青地站在院子里,居然都没注意到她回来了。
“赤哥。”林虔溪唤道,“你们出什么事没?我听说有人找上来了?”
几人闻言纷纷看过来,眼里有几分急切:“姐姐!你没事!”
林虔溪点点头:“你们呢?”
她走过去,捏捏赤哥的隔壁,把了把兰兰的脉,一个个确认后才松口气。
“黄三儿,你来说,现在怎么回事?”林虔溪点名。
黄三儿有些诧异,这种时候不是让赤哥来说而是让他?
虽然疑惑,他还是如实道:“是有个黄芪组的人找过来,他自称清吉。”
“果然是他。”林虔溪皱眉。
“他来我们这儿搜了一遍没有搜到想要的东西,就离去了,我们并没有事。但……”黄三儿指了指一边一把看不出本来形状的湿漉漉的椅子,“路以酩,不见了。”
空气安静了一炷香的时间,只有院子里那颗不成气候的小树苗在风中发出了些微的响声。简陋的院子,拥挤的孩群,压抑的气氛。
几个孩子都看着林虔溪等发话。
就在最心大的橙子都以为,林虔溪生气的时候,突然听她叹了口气。
“罢了。逃……就逃了吧。”
“姐姐?”四儿走上来,想扯扯林虔溪的袖子,最后看了看自己的脏手,还是没下手,“姐姐,对不起……我们没能……”
“没事。”林虔溪注意到四儿的动作,拉起她的手,“你们受惊了。”
说着有些疲惫地往她的小厅走去。
院子不大,只有四个屋子。一个是几人经常活动的正厅,一个是挂着她的画的小厅,剩下两个屋子,大的给四个男孩子住,小的给两个姑娘住,至于厨房,则是在正厅里面隔出来的一块区域。
茅厕在院子里,是一个简陋的小草棚。
林虔溪往小厅里走过去,脑子有一瞬间放空。
赤哥见状下意识跑过去,抓住林虔溪的手腕:“如果姐姐需要,我们……不,我,一定会把他抓回来!”
赤哥加深力道:“生死不论。”
林虔溪看着他的模样,似乎是恶狠狠的,怔愣了一下。
这……好像和他一直以为稳重的形象不符?
而且,他强调的是“我”,而非“我们”。
林虔溪下意识道:“其实没什么的……”
“因为,我已经下不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