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西南
黄三儿把手里的刀放下,转而拿起怀里那把匕首。
匕首拔出来,刀锋非常利。
“如果不去战斗,我们谁都逃不了。”黄三儿握紧拳头,“但如果选择去战斗,大家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不得不去作战啊!
“你要去拼命?”赤哥见他一副要跳下马车的样子,毫不留情道,“你虽然有在习武,但远远不是对手,下去送死不说,还死得毫无价值。”
黄三儿被说得有些气恼:“现在只要拼命才能活下去!”
“不。”赤哥摇头,“姐姐给你的刀,可不是让你拼命的。你要动脑子。”
见一直鬼机灵的黄三儿一副不开窍的样子,赤哥发现,姐姐确实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这个黄三儿,也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把刀给我。”赤哥拿过匕首,“姐姐把这个给你,说不定是因为上面有什么机关。”
“可是,有机关的话为什么姐姐不明说?”四儿开口道。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有明显是强作镇定。
“希望锻炼我们?”赤哥推测着。
“还有四百米了!”路以酩像催命一样,长喝一声,“你们不快点就没命咯!”
“到时候我们要死也拉你一起死!”橙子恶狠狠地道,“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你,我们现在都好好的。”
路以酩嘿嘿一笑:“如果不是我,你们也好好的?别开玩笑。又不是我自己找到你们家里的。是林虔溪把我带去的,要怪就怪她!”
“你!”
这边路以酩和橙子进行没营养的对话,那边还在紧锣密鼓地讨论怎么用那个匕首。
阿紫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突然道:“咦?怎么只有十个人了?”
兰兰也探出头,心中一凛:“少了两个人!是死了?落下了?还是……”
赶上来了?
就在她思索着的时候,一阵大风刮过,马车“咚”地一声下陷。
“啊!”
“怎么了?”
几个孩子很是慌乱。
就在这万分混乱的时候,一把剑从天而降,闯过马车的车顶,只插下来。
“危险!”
路以酩一个眼疾手快,拉过位于马车最中间的四儿,让那长剑落了空。
“橙子!你来赶车,不要停下!”路以酩命令道。
虽然橙子和路以酩互相顶嘴,新仇旧恨也很多,说严重点,橙子还有杀路以酩的举动。
但危机关头可顾不上这下。
他一下子就顶替了路以酩的位置。
这不是他第一次赶马车,他帮那些有突发状况的过往旅客赶过马车。
他力气大,块头足,虽然技巧方面有所欠缺,但终归还是能够把客人送到目的地,然后得一笔不少的钱。
可是现在在牵到车绳的一刹那,他才知道,路以酩之前那么轻松的模样,至少能证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一点。
“啊额……”橙子使劲抓住绳索,一边稳定自己一边稳定车身。马车颠簸,如果不小心翻了,那就……
不能有这种可能性!他一定保证这辆马车的安全!
没有功夫理会那个十二岁的孩子和疾行的马车做的斗争,路以酩飞快地跳上车棚,与一个手上撕斗在一起。
不过,能够有如此好的轻功,把同伴的马甩下四百米的人,怎么会简单?
一个个都是戟念个顶个的高手。
所以,他也不能闲散。
不过就在他与这个杀手打作一团刀光剑影的时候,另一个已经扑了上来。
他的第一件事不是加入战局,而是——割马绳。
“二哥小心!”阿紫叫道。
橙子余光里已经看到一个人扑来。
然而,他不能躲过去。
不可能躲,手里的绳子就是那么多人性命的维系。掌心已经磨出血了,绳子上面有一路常常的血迹。
心塞,心塞。
橙子咬牙:“黄三儿!”
眼看人就逼近了,只听十分清脆地“叮”的一声。
匕首与长剑相撞,然后是呲啦一下,划出一道火花。
“黄三儿!”
黄三儿肌肉隆起,恶狠狠地看着来者:“滚啊!”
说着以一个上弹的姿势把杀手顶开。
杀手不妨有这么个伸手敏捷的家伙,退后一步隐隐要掉出马车前垣。
不过他还是迅速调整,稳住了。
这个家伙大概比车顶上与路以酩缠在一起的人不同,轻功很高,内力却不够。
不过,对付这几个家伙倒是绰绰有余。
他自己是这么判断的。
他眼睛一眯,长剑一挑又要上去。
黄三儿手柄一转,杀手以为他又要冲上来的时候,他确实是上前了一步,不说那个匕首没有迎上刀剑,而是直冲杀手的颈部。
杀手正觉得奇怪,这么个人这么短的武器,连他的衣角都沾不上就会被挡下来。
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见识。
不过……总有种危机感在他心头萦绕不去。
这时候,那把匕首突然飞了出来,速度极快,杀手竟然只能看它越来越近。
他张大嘴,下意识要呼喊,却已经喊不出声。一行血从他的脖颈处喷射而出。
黄三儿开着他倒下,还没松口气就把他正在往下掉的剑接下来。
“路大叔,接住!”黄三儿一把把剑扔上去。
“来得好!”路以酩大喜,接住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好汉双拳抵不过一把剑。
“呼……”黄三儿见车顶上两人的形势已经分明,路以酩已经完全占了上风。
赤哥拾起地上的匕首:“原来这是这么用的。”
匕首,不是固定的。上面有一个机关,摁下去就会把刀体弹射出去。
绳索链接刀体和把柄,大约有两米长,近距离下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置人于死地。
当一个人从车顶摔下来的时候,胜负已分。
路以酩正打算下来,就见黄三儿跳了上去。
路以酩目露赞赏:“不错,底子还行。”
“谬赞。”黄三儿阴沉着脸色看远处过来的是个杀手,“越来越近了。”
赤哥也从马车里出来,帮着疲惫的橙子一起控制马车:“路大叔,黄三儿,拜托你们了。”
阿紫有些泄气:“没什么是我们可以做的吗?”
“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
“兰兰?”
“我随身带了一些东西,阿紫你的手法好,来试试。”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个旧得已经完全褪色、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布包,“是在外面乞讨的时候捡到的针。这些针已经弯了锈了,但是把我打磨了一下,还是勉强能用。”
阿紫疑惑:“是叫我去用‘暗器’吗?可是我没有这么厉害……”
“你只要扎马眼睛就行了。”兰兰道,“我们几个就数你的手最灵活,准头也最好……”
“但是力气不行啊。”四儿有些焦虑,“这么远不能搞定的。”
兰兰看着阿紫的眼睛:“前面有个转弯的地方,你敢不敢下马车偷袭?”
“不行。太冒险了。”四儿不等阿紫说话就接口,“他去了回不来。”
“对方的目标在我们,连姐姐都没有人去追。只要大部分人和路以酩在车上,他们就不会去专门针对一个孩子……”兰兰说着也不太确定,“应该不会……”
“我有带弹弓!”四儿突然道,往怀里摸去,“咦……在家里的。”
几人沉默了几秒。
他们都急匆匆地出门,什么都没有,随身也就几个小钱一些贴身物件。
不过所有人都在拼命,他们肯定也要做些什么。
“你上来做什么?吹冷风还是耍帅?”路以酩斜睨着他。
“你又上来做什么?不是只能赶马车其他什么都不会做吗?”黄三儿远远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
“我又不是想做才做的。”路以酩耸耸肩,“只是想到撇下你们不管,林虔溪那家伙恐怕即使不杀我也会杀我。”
黄三儿沉默了一下,低头又看了看自己那匕首,月光下寒光凛凛。
“一会儿如果有人远远地过来了,你可以注意他们的手脚脆弱的地方,能打中穴道最好……话说回来,你能认穴道吗?”
“不能。”黄三儿道,“我只知道怎么能最快地杀死一个人,结果不论,手段不限。”
“你的师傅是个妙人吧。”路以酩手搭凉棚状,“两百米。”
“他是个泼皮,一个早该死的人。”黄三儿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敬意,“人都是互相利用着生存的,我从他那里学了多少,就付出过多少。”
他抬头看路以酩:“我不清楚林姐,但直觉上,我杀的人比她多很多。”
路以酩看着他的眼睛,揉揉他的头:“小孩子不该有这么沉重的神色。那些坏人,来多少杀多少,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坏人?”黄三儿打开他的手,继续看来路的方向,风呼啸而过吹拂他的耳际,“我……”
“别说了,你语气里的负罪感不该属于你。你本来就不是好人,不需要道义和正确性伪装自己。”路以酩拿起剑,“我也不是好人。”
说着冲了出去。
“路大叔!”还有一百米,怎么就冲出去了?
“解决两个再回来!”
戟念的杀手有七个,家族的杀手有三个。
那七个人里面,他要解决弱的几个。
黑夜里,黑衣的路以酩迅速地扑上去。
他把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迎面甩过去,拢住一个杀手的马头。
当然,那件衣服被划破了。
但马的视线受阻,再加上是晚上,一下子步子就乱了。
道路并不宽阔,一匹马乱了方向,又加上是转弯的地方,一下子就撞到了另外两匹马,一时间许多追兵都在调整马匹,速度陡然降下来。
浑水摸鱼是路以酩的强项,戟念杀手他瞬间就解决了两个。
路以酩很快又回了车顶,见黄三儿面露崇拜,也就应景地得瑟了一句:“厉害吧?”
黄三儿嘴角抽抽,心里承认确实厉害。
“生下八个,五个戟念的,不成问题。”
“你的伤……”
“还好在橙子扔我的时候我挣脱了,没有泡水。再加上这么多天被小溪粗暴地疗伤,本来,好的差不多了。”
五六成的功力总是有的。
只是偶尔扯着伤口有些疼,但毕竟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黄三儿点头:“其实我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林姐会不忍心杀你了。”
“怎么说?”
“因为你在她的观念里,不是坏人。”
“她,即使是坏人也是能敲晕就不打残,能点穴就不杀人的,偏偏自己还觉得自己很有魄力,能动不动就惩罚谁。”路以酩眼睛里面有几分异样的神采,“不过,正是因为有这样身处黑暗却依旧善良的人存在,我们这种刀口舔血的,才会感觉世界还有温暖吧?”
“……”黄三儿握紧匕首,“我不懂,我只需要能有赤哥他们活着,就行了。”
“所以,所有有所牵挂的人,我都认为是值得尊敬的。”路以酩拿好剑,“要上了。”
同样的招数不能用两次,这次,是硬拼了。
林虔溪此时也不轻松,她一路追踪几人,一路还要帮他们“扫尾巴”。
当她翻过一座山头发现,后面源源不断的追兵被几匹马的脚印引到另一条路上的时候,心里很是欣慰。
这些人,能瞒多久是多久。
“马儿啊马儿对不起,扎你们的针对不起,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啊,拜托了!”林虔溪合上双手远远地祈祷。
这条路,她追踪着就行了,不能让其他人追过去。
虽然这会耽误时间,可能会出现她赶过去的时候那边只剩下冰凉尸体的情况。不过,现在不处理,以后只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路以酩,赤哥,你们一定要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