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筹钱
小黎小姐2017-10-02 23:183,634

  回来后,吴老三直夸哥哥技高一筹。好一个狮子大开口,刚好给了一向重情重义的陈国富当头一棒,这笔钱无论他拿不拿得出,都足够给他添恶心的了。何况陈家虽说陈国富是大掌柜,可这么一大笔钱要想拿出来,还得陈老夫人点头。所以这两天,陈国富一定会四处碰壁,想到这吴老三竟小人得志地哼起小曲来。

  陈国富顶着一夜未眠的熊猫眼站在孙先生面前时,孙先生还是那副一心低头打算盘的死样子,陈国富有些质疑,一大清早哪有那么多账可算,或者说东和都没有这么多账可算。

  “嘿,师傅,别在那儿瞎扒拉(东北话,这里是打算盘的意思)了,您现在是总账先生,就是不干活也有工钱拿,这些事还是给小辈儿们干去吧!”

  孙先生这才抬眼瞥了他一下,“我不算,怎么知道咱们东和今年赔了多少,明年得盈利多少?”

  “别的我不知道,东和的账目我可是门清得很!我自幼您就教我看账,做掌柜开始您就催促我每周审账。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太累了想偷懒,您都一状告到我奶奶那去了,从此以后查账的事儿我再没敢怠慢过。所以,我知道东和每周和每个月的净利润,咱啥时候做过赔本买卖?”

  “你口中的赔,是盈亏,我口中的赔,是止步!你看了这么多年账,只看当下,我却是每次看账,都要对比十年间的同期账目。东和近十年,利润都在稳步增长,只有今年,从元月就开始一直在下降。你说,这不是赔钱是什么?”

  这下陈国富听明白了,孙先生这是跟他哭穷呢。先生果真是先生,他还没开口,就已经算准了他的来意。他不由得开始挠头,孙先生见状笑了,“陈大少爷什么时候也有吞吞吐吐的时候了?说吧,想要多少钱。”

  “二十块金条。”

  “不可能。”

  “那十块?”陈国富让步。

  “没得商量!”孙先生语气坚决,“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行市,日本人大规模抢占哈尔滨市场,生意只会越来越难做。我是替东和看家,不是替你陈国富看家,越是时局动荡越不能断了资金链。”

  陈国富闻言便急了,“二十块金条还不至于让东和破产吧?时局不时局的跟我没关系,大清灭了咋的了,耽误吃喝了还是耽误开门做生意了?这二十块金条,我怎么拿走就怎么赚回来。”

  “你知不知道东和现在有多少死账,是不是空架子?袁世凯现在不得民心,马上又要变天了,说了多少次让你多看看报你就是不听!现在账上的资金,没有十万火急的事谁也甭想动,这件事已经令三房的人颇有微词,你不可再轻举妄动!”

  “可是,你从小就教我要重信重义,方能立足于世。”陈国富有些急。

  “可我没教你大局为重,不可义气用事吗?你快回吧,一会儿你二叔来了,怕是又要多一个人说教你。”孙先生再度低下头,扒拉起手里的算盘。

  无奈之下,陈国富只得离开,他早料想孙先生不会同意拿出这么大笔资金,却未曾料到他竟一毛不拔。既然柜上支不出钱,他只能去借,凭他这些年的人来往分,就不信一分钱借不来。不过想得容易,他自有极其好面子,从不肯在钱财方面轻易向人开口,刚刚又在孙先生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此刻不免多了几分顾虑。

  柳之渤值了一夜的班回来,远远便望见门前有人来回转悠,以为是什么心怀鬼胎的人。还特意摸了摸腰间的枪匣。车开近后才认出,居然是侄子陈国富,他昨晚正是因为怕他与吴老三起冲突,才在警察厅睡了一夜,以便随时出警。所以此刻看见陈国富,自然而然以为是来找自己的。

  “国富!”柳之渤打招呼。

  “啊…”陈国富一愣,原本还犹豫要不要进去,没想到被发现了,那索性就把心一横。“姑父。”

  柳之渤拉着他边往院子里走边说:“你等了我一早晨?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是来问我的意见的吧,咱们去我书房聊。”进屋后他冲正巧从楼上走下来的陈澜说:“你去叫赵妈送茶来,富子专程来找我,我要与他聊一聊。”

  柳之渤说这话时脸上明显浮现出一抹自信,这些年他虽然爬上了警察厅副厅长的位子,可家里家外好像都是陈澜更有威望。就连柳荷儿都知道,这个家里谁才是一家之主,所以大事小情都习惯第一个跟陈澜报备。这次陈国富专程来找自己,说实在的,他有些受宠若惊。

  “你找你姑父?”陈澜有些意外。

  “没有,我找你。”陈国富干脆回应,丝毫没有注意到柳之渤脸上的落寞,还不忘回头加一句:“姑父,我喝龙井,这两天有点上火!”

  陈国富随陈澜来到卧室,陈澜看他的样子便猜到他一定是有了难处,“咋的了,说吧,别吭哧瘪肚(东北话,吞吞吐吐的意思)的了!”

  “那我就不绕弯子了……”陈国富将三钉子之死,宋家腾火烧吴家仓库的事前前后后都描述了一遍,表情也由最初的愁眉不展转为一脸兴奋。陈澜心里暗笑,这姓宋的小子可算是给侄子出了这口恶气了。但转念一想,出气归出气,回过头来烂摊子还得收拾,二十块金条说少不少,可要说拿也不是拿不出来。如若今天要救的是陈国富,这二十块今天也就分分钟的事,即使救的是邢东子,孙先生也不会一毛不拔。归根结底,在大家的眼里宋家腾依旧只是个外人。

  陈澜将卧室墙上的结婚照取下,保险柜门呈现出来。她将保险柜打开,取出六块金条,再将结婚照重新挂好。待她回过头时,却看见陈国富正背对着她抬头盯着天花板。“你看啥玩意呢?”

  陈国富转过身,表情有些害羞,“没看啥,最主要没看你那保险柜。”

  陈澜闻言噗嗤乐了,“敢情儿你这儿故意回避呢?我要是信不着你,我能当着你面摘下结婚照,我实话跟你说,你姑父到现在都不知道保险柜的存在!”

  “啥?我姑父跟你共处一室,每天睡觉脑袋顶上顶着这么个金柜居然不知道,可真有你的!”

  “你当你姑姑的脑袋是白给的呢?别看我和你姑父过了半辈子,可终归不是亲人,保不准哪天就叫哪个小狐狸精勾走了呢。我要是不存个心眼,真有那么一天,还不得看着别人脸色过日子?”

  “你?”陈国富摇摇头,“放心吧,你借我姑父俩胆儿他也不敢!”

  “那倒是!”陈澜得意地笑笑,接着说,“不过富子,刚刚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这世上除了你奶奶,你和柳荷儿就是我最亲的人了。咱们流着一样的血,打折骨头连着筋呢,万一有天我出了什么事,你就是拼了命也得保住你表妹的周全。”

  “放心吧,柳荷儿跟我亲妹有啥区别?我这辈子不会让她挨一点欺负,受一点委屈!”

  陈澜欣慰地点点头,将六块金条递给他,“别嫌少,要是你出事,姑连这房子都卖了,可现在是这小伙计,我只能拿这些。这六块金条也不是为了救他的命,我是看不得你犯难!量力而行,他心里也该知道结果,你尽力就行了。”

  陈国富感激地接过金条,他知道从别人手里,再不可能借到这么大的数目了。

  离开柳公馆后,陈国富最先想到的就是七叔陈友仓,从小在大院里就顶数他们两人关系最好。虽说二人是叔侄,但陈友仓只比陈国富大十岁,从小就喜欢带着陈国富到处玩。所以,陈老夫人常说,陈国富的野性子多半是被陈友仓带出来的。

  陈友仓前天带儿子去骑马的时候不小心从马背上跌落,摔伤了腰,正在家里卧床静养。陈国富去找他的时候,陈友仓的妻子肖红月正坐在院子里削烂土豆,她总是时不时买些不新鲜的便宜菜回来,削掉坏了的部分再烧菜吃。之前陈老夫人撞见两次,都提醒她买新鲜蔬菜回来吃,可一转头她依旧舍不得。所以肖红月在陈府里是出了名的节俭,甚至已经到了抠门的地步。

  肖红月见陈国富来非常热情,“呦,富子来了?”

  “嗯,我七叔在屋?这是给孩子买的点心。”

  肖红月将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接过点心立刻眉开眼笑起来,陈国富知道她爱占小恩小惠,每次来都不空手。

  陈友仓正坐在床上喝茶,见陈国富进来,高兴地招呼他来身边坐。他递了空杯子过去,陈国富自己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刚喝了一口就忍不住撇嘴,“这哪年的茶啊,一股捂巴(东北话,受潮了的意思)味!得了,你快别喝了,等会我让邢东子给你送两包上好的铁观音来,都是今年新差人带回来的,你这茶太陈了!”

  陈友仓闻言叹气,下巴对着窗口扬了扬,陈国富会意他指的是门外的肖红月。“倒是买了几次好茶叶,可每次喝上的都是陈年旧茶。”

  “一会儿我去跟七婶儿说,这茶叶这玩意不能搁(东北话,放着的意思),搁时间长了又成陈茶了,买回来就赶紧喝新的!”陈国富说着便起身要去门外找肖红月的架势。

  陈友仓一把拉住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这话我不是没说过,可我估摸着那新茶没准早让她倒蹬出去转手卖了。你这婶子别的都好,也是个正经过日子人,可是娘家穷苦,下面还有三个弟弟,老娘也是一身的病。要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这么贪小,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直眼算了。对了,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宋家腾的事吧?”

  陈国富有些吃惊,”七叔你行啊,都这样了消息还这么灵通?“

  ”废话,我只是摔坏了腰,眼睛又没瞎耳朵也没聋。你那点事,现在全院子都传开了,谁不知道啊?“

  ”我奶奶还不知道呢!“陈国富强调着。

  ”你快拉倒吧,你奶奶那是装傻不愿意管你这档子破事,她是谁啊,咱们陈家就是丢了根针她都知道,何况这么大件事呢。“说完,陈友仓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正好有两根金条。

  “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就猜到你今天会来。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家里的钱平日里都是你婶儿把着,就这两块金条都是我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你别嫌少。“

  ”哪能啊七叔,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从屋里出来,陈国富直奔正在陪儿子吃点心的肖红月,他把一块大洋递到她手上,笑着说:”婶儿,帮我七叔买点好茶吧,我赶明儿找他下棋来喝,这陈茶我喝不惯!“

继续阅读:第五十章 要命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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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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