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子?是哪家的陈公子?”宋家腾一把拉住彩玉的袖口问。
彩玉有些不耐烦,“还能是哪家,咱傅家店最风光的陈家呗,小桃北没跟你说?”
“说啥?”
“说她命好呗,搭上了陈家少爷!”见宋家腾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彩玉对他的心思猜出了大半,于是冷嘲热讽地笑道:“你该不会是瞧上小桃北了吧,我看你还是别做梦了,人家那心气儿高着呢,能瞧上你个穷鬼?”
宋家腾不再理她,而是紧追小桃北的脚步出去,嘴里默念着:“好你个陈国富,在山顶上还装成个人,不肯娶江三儿的闺女,倒跑这惦记我的人来啦!”
不过,刚走出去他便愣住了,原来彩玉口中的陈家少爷并非陈国富,而是另有其人。宋家腾并未见过陈国兴,所以一时也搞不懂他究竟和陈国富是怎样的关系,只知道这个人一次仓库也没去过,想必平日里也不太过问号上的事。
眼看着小桃北笑盈盈地要与陈国兴出去,宋家腾急着冲过去一把拉住了她。小桃北诧异地瞪了他一眼,想要抽出手臂,却怎么也抽不出来,急得直皱眉,“家腾哥你干啥呀,你别拽我,我有事呢!”
“啥事儿啊,他谁呀,贼眉鼠眼的?”
陈国兴一听急了,“你说谁贼眉鼠眼了,你谁呀你?”
小桃北看事态不好,连忙将宋家腾挡在身后,一脸歉意地对陈国兴解释:“国兴你别生气,这是我哥,惦着我过来看看,这就走了。”紧接着转身往后推宋家腾,“你快走吧,过两天我看你去。”
宋家腾却并不听劝,他绕过小桃北站在了陈国兴面前,上下打量着他,“你是陈家人,我咋没见过你?不过不管你是谁,我告诉你小子,离我妹子远点,少起些花花肠子。”
“呵呵,”陈国兴对着他扬起的拳头一脸不屑,“你?认识陈家人?”
“我现在是你们陈家大少手底下的伙计,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宋家腾,你说你长这么磕碜咋好意思惦记我妹子呢,心里没点数啊?都说癞蛤蟆总惦记天鹅肉,我看你是不仅惦记还想往脚面上扑呢,不咬人膈应人啊!赶紧的,离我妹子远点,别碰脏了我妹子的衣服!”
被宋家腾这么一损,陈国兴脸上挂不住了,声音立刻提高了一度,“我当是干嘛地呢,整了半天就是我们家养的一条狗呀,你叫唤什么呀,没有我们陈家你连屎你都吃不上!”
话已至此,宋家腾也没什么可说的,直接抡起拳头对准陈国兴的脸就是一下子,转瞬间鲜血顺着陈国兴的鼻孔流下,吓得小桃北尖叫起来。她扬起手给了宋家腾一巴掌,然后哭着检查陈国兴的伤势。
宋家腾挨了一巴掌,一时间回不过神来,愣在了原地,他万万没想到小桃北会为了这个男人打自己。陈国兴盛怒,一把将小桃北推倒在地,指着宋家腾大骂:“好你个狗杂碎,你给我等着,有种你别跑!”
“孙子才跑呢,爷爷等着你!”
宋家腾蹲下身去扶摔倒在地的小桃北,却被她一把推开,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陈国兴直奔陈柏康管辖的分号,那里的伙计他最熟,也都还算听他的。他二话不说叫了五个人,让他们抄上家伙跟自己走,这一幕恰好被来分号送货邢东子看到了,他自觉不妙,悄悄地跟在了后面。
小桃北回房间里生闷气了,任宋家腾如何解释都不肯再出来,陈国兴带着人冲进来,把宋家腾团团围住。这大半年来,虽然宋家腾的个子已经长高了半头,可依旧瘦弱,何况前几天刚在山上受了伤,单打独斗还行,面对这么多人必定吃亏。要换做平时,他准先拿出嬉皮笑脸的劲儿先解围再说,可如今毕竟是在同乐舞台,他不能让小桃北看扁了,所以装也要装得硬气。
“呦,刚才那一拳没挨够,又带了几个人来给爷爷挠痒痒?”
陈国兴冷哼了一下,心想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于是一声令下,那五个伙计直接冲了上去。没两下子,宋家腾便被打倒在地,陈国兴对着他的头部刚抬起脚,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拉开,“住手!”
众伙计回头发现居然是邢东子,都愣在了原地,陈国兴也十分诧异,一时说不出话来。宋家腾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趔趄着爬起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死死地盯着陈国兴。
陈国兴回过神来,瞪了邢东子一眼,“谁让你来管闲事儿?”
“国兴少爷,按理说您的闲事小的还真懒得管,可宋家腾如今跟着掌柜的做事,那我就不能不管!”
陈国兴挑起眉毛,“你管得着么你,你不过就是我五哥养的一条狗,也敢来管本少爷的事儿,我看你是活腻了?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啥,赶紧给我上啊!”
伙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动地方的意思。大家都不是傻子,虽说陈国兴是陈家的少爷,可在东和商号并没有什么实权。邢东子虽说只是个伙计,却是陈国富的亲信,又是时常要与他们打交道的人,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他们都能不敢得罪他。
陈国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气得直发抖,他指着那群伙计怒骂:“你们要造反是不是,小心我让我爹解雇了你们这些王八蛋!”
这些伙计虽说是下人,但也受不了这般屈辱,一个个都面露不悦起来。为首的先开了口:“国兴少爷,我们在陈家做工,只听掌柜的吩咐,我们要回号里了。”说完,五个人便一个接一个地离去,任陈国兴如何说都没有再迟疑半步。
陈国兴颜面扫地,恶狠狠地看着邢东子和宋家腾,他现在简直想活剥了这二人,奈何打也打不过,帮手也都走了,只能站在原地生闷气。
见门外渐渐没了动静,小桃北擦干脸上的泪水出来了,她充满歉意地走到陈国兴面前,唯唯诺诺地抬起手想要摸摸他被打肿的脸。手刚触碰到陈国兴的肌肤,他就疼得一咧嘴,一把打开小桃北的手,脱口而出两个字:“滚开!”
一瞬间,泪水再度涌上小桃北的眼眶。
宋家腾一听急了,两步过去把小桃北拉到身后,用手指着陈国兴的鼻子说:“你在那叨叨啥呢,让谁滚开呢?”
“行了,你走吧,行不行啊?”小桃北声嘶力竭地在宋家腾身边吼道。
宋家腾点点头,“听见没有,让你赶紧滚呢,滚吧,别在这杵着啦!”
“我说让你走!”
宋家腾不可思议地转过身,发现小桃北正流着泪瞪着自己,眼神里全是责怪,她原来是在撵自己走。他负气地离开了同乐舞台,最后懊恼地蹲在了街对面。邢东子拉他,“别在这傻蹲着了,麻溜(东北话,快点的意思)地跟我回去!”
“我不走,我要在这守着!你看你们那个小白脸子,一看就没安好心眼子,把我妹子迷得五迷三道的,我不守着她还不得吃亏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挡得了啊?”邢东子翻了个白眼。
“啥,你说我桃北妹子要嫁给那个小白脸?”宋家腾噌地站起来,急得要哭了。
邢东子见他那副样子,又生气又好笑,只得安慰道:“没有没有,他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就算你那妹子有心,他也未必想娶。倒是你,还不抓紧回去把他在这闹事的事透露给陈柏安?到时候自然有人把他从这找回去,否则你死守在这儿顶个屁用啊?”
宋家腾一听,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快步朝分号走去,边走还边抱怨:“你刚才是不是早就到了,非看见我挨打才出来,你损不损啊?”
“没见过你这么没良心的,要不是我救你,你现在早让人打趴下了。”邢东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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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富花大价钱从海拉尔请来了皮货师傅,是位俄国人,手法非常精细。凡是出自他手的大氅,样式时髦不说,针脚还极密。只是这位叫吉玛的皮货师傅哪里都好,就是每天工作的时候都会留个心眼,将自己反锁进房间里,不准任何人靠近,顾名思义就是怕被人偷师。
这令陈国富大为头疼,总不能每年都请吉玛来,这么一大笔钱,在哈尔滨够请十个皮货师傅的了。如今家里雇的当地师傅都只能给吉玛打小手,帮着缝缝边角而已。他已经请两位老师傅过来看过,可他们依然无法完全模仿出吉玛的针法。好在吉玛向他们传授了最先进的抻皮技术,使得原料大大缩减了。
“我有招儿,只要你们舍得,我保这两位师傅能亲眼看见吉玛缝制大氅的全过程。”宋家腾拍着胸脯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