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富是天黑后才收到柳荷儿差胡志国送来的信的,信看到一半他就坐不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表妹居然会为了救宋家腾,要把自己嫁给周企仁。
周企仁的岁数比柳之渤都大,这不成了老牛吃嫩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嘛!
“东子,抄家伙,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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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俩人气势汹汹地赶到周企仁的宅子。周企仁就住在头道街,自从几年前他夫人去世后,他便开始独居,家里连个佣人也没有。闺女嫁得远,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他又是出了名周阎王,唯利是图朋友不多,所以他家的院子平日里几乎没什么外人来。
陈国富点点头,邢东子向手心吐了口唾沫,抡起锤子砸在了周企仁家的大铁门上。
咣!咣!咣!一声比一声大,周围犬吠此起彼伏,果然很快就听见了院子里穿出的骂声。
“谁呀,哪个兔崽子…”周企仁刚骂骂咧咧地推开院门,就被套上麻袋踹翻在地。
也不知道被踢了多久,周企仁终于蜷缩着不再出声了,等他再张开眼,已经被绑在椅子上。屋里的灯光晃得他头晕,好一会儿他才看清眼前人。
“好大的胆子,你们就不怕我报官吗?”
“爱他娘的哪告哪告去,老小子我告诉你,今儿你要不老实我废了你!今儿知道我们为啥来不?”陈国富扬着手里的擀面杖问。
周企仁心说我还想问问你呢,总不会是来威胁我放了宋家腾的吧?如果是那样,你们真是蠢到家了!
“荷儿来找过你?”陈国富提醒他。
“你还真张得开口啊!大小姐也是你配惦记的?”邢东子抡起拳头,一下一下地砸在周企仁的肚子上,长期以来对柳荷儿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全爆发出来,他恨不得杀了周企仁。
怕他酿成大错,陈国富将他拖住,周企仁却突然笑了,血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原本我以为是那丫头一时兴起随口说说,不过你们现在的样子看来,她是真要嫁给我这个老家伙了…”
邢东子忍不住又要冲上去,再度被陈国富拖住,陈国富忿忿地向地上啐了一口,“老小子,你为了娶个大姑娘连脸都不要了?当年我姑没看上你,有惦记起我表妹,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警告你,趁早断了这份念想,我表妹明天就要去南京了,你要是敢动她,信不信我杀了你?”
周企仁没接茬,他想起白天柳荷儿临走前交待:“明儿中午之前,带着媒人来我家提亲,只要你放过宋家腾,我就嫁给你!”
看来,这丫头对那个姓宋的小子,还真是有情有义。
“这丫头的性子烈,她一心要救那小子,先不说你们拦不拦得住,就是我现在不肯娶她了,你觉得她会善罢甘休吗?我知道,我周企仁在你们眼里是小人,可我告诉你我不会趁机欺负个小姑娘。只要她反悔,我立马当白天放了个屁!”
陈国富点头,“走着瞧,我一定会拦住我表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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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陈国富和邢东子就先一步到了柳公馆。陈澜正哼着小曲儿浇花,很显然对此事并不知情。晚上的船票出发,她正手把手的交待下人,生怕自己不在的日子,这些宝贝花被糟践了。
见到陈国富,她喜上眉梢,“本想着来不急跟你道别呢,没想到你先来了,快来看看我的这些花,是不是越长越鲜亮?”
“您还有心思浇花呢,火都烧到房顶了!”陈国富说。
陈澜不明所以,直到陈国富说出一切,她才气得浑身发抖起来,这个柳荷儿,怎么就不能让她省心一点呢?
“荷儿,荷儿!”陈澜的声音在整个柳公馆上空回荡着,柳荷儿应声而出,见到几人却显得分外平静,可她越是平静陈澜心里就越笃定:这事儿八成是真的了!
“你知不知道周阎王多大岁数了,他比你妈我才小两岁,咋的,你缺爹啊?你是不是存心要气死我,我警告你,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由不得你胡作非为!”
柳荷儿反唇相讥:“你不是一直怕我嫁不出去给你丢人现眼吗,现在既然要嫁了,你又何必在乎我嫁给谁呢?再者说了,周企仁最起码在商界有头有脸,我嫁了他吃穿不愁,你有啥不满意的?”
“你!”陈澜气急,抢过佣人手里的鸡毛掸子,向柳荷儿抡去,未曾想柳荷儿竟不躲,胳膊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痕。
陈澜这才愣住,陈国富赶紧去看柳荷儿的伤势,柳荷儿却笑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想打便打了吧!不过我心意已决,你拦也拦不住!”
“我是不会看着你犯傻的,吴妈,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启程……荷儿!”陈澜愣住。
只见柳荷儿从袖管里抽出一把匕首,横在了自己脖颈上,很快她娇嫩的皮肤便渗出血来。
“干啥玩意啊你,挺大个丫头能不能让人省点心啊,匕首是闹着玩儿的吗,赶紧给我拿下来!周企仁是啥人啊,你嫁给他能有好果子吃吗?”陈国富急得脸都红了。
柳荷儿却将匕首攥得更紧了,“我说了,我一定要嫁给周企仁,无论他是好人坏人,君子还是小人我都不在乎!你们今天谁拦着我,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你咋就这么傻啊,那小子究竟有啥好的,你鬼迷了心窍了你?”
“那我父亲当初有啥好的,你不是也一意孤行,不肯听奶奶的话吗?”
陈澜扶住胸口,她看着眼前女儿,何不像当年的追击呢?当初,她也是拿着一把匕首忤逆的老太太,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天为人母了才知道那些话是何等的伤人。可是,当初她和柳之渤是真心相爱,如今柳荷儿却是为了救一个压根没瞧上她的臭小子,这是她万万都接受不了的。可是她也明白,这种时候无论她再说什么,柳荷儿也不会为所动的。
正当这时,外面响起了叫门声,周企仁带着媒人来了。
家丑不可外扬,为了不让邻居看笑话,陈澜让吴妈先把人带进来。可他们前脚刚迈进了,陈澜就抡起手里的鸡毛掸子迎上去。媒婆被吓得赶紧躲到了陈国富身后,见着嗓子嚷嚷:“哎呦,这是怎么着了呀,哪儿有上来就打姑爷子的呀?”
“他是谁家的姑爷子?我看,当老爷子还差不多!”
周企仁也不躲,直到陈澜打累了,他才抬起头瞧柳荷儿,“呦,这是唱的哪出啊,怎么还动起刀子了?”
“少废话,你答应的我事儿办的怎么样了?”柳荷儿问。
“我一早晨就忙活这事儿来着,你放心,明儿一早他就能安安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不过为了你,我可是彻底把石泉小野得罪了,你不会让我鸡飞蛋打吧?”
柳荷儿这才把刀子从脖子上拿下来,“我柳荷儿从来吐个唾沫是个钉儿,三天后带着接亲队伍来就是了!”
“混账!”陈澜声音凄厉,周企仁都为之一动,几十年来,他还从未见过这个比男人还坚毅的女人落泪。可见,在她眼里自己是真的差劲,配不上她更配不上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