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腾左右摆了摆肩膀,脖颈处发出了清脆的咯咯声。他抬手将手电筒的一端叼在嘴里,之后缓缓将抽屉打开。里面大都是些文件票据,他只好单膝跪在地上,逐张翻阅,可找遍了抽屉,人物所获。奇怪,白天的时候,他明明亲眼看到周企仁将文书放在了这个抽屉里,难不成被他带走了?
宋家腾起身,突然被身后的硬物撞了一下,他一时吃痛忍不住龇牙,扭过头来发现竟是个保险柜。保险柜的门半开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只信封静静地躺在那儿。宋家腾取出信封,抽出里面的东西一看,正是他要找的东西。
敢情儿周企仁那只老狐狸把文书放这儿了,只能怪他百密一疏,要不是他忘记关门,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只保险柜。宋家腾忍不住嘴角上扬,将文书塞进怀里。
他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门外有狗叫和脚步声传来,糟糕,怕是有人来了。宋家腾无处可躲,只得回手将窗子打开,只听门外大喝一声:“谁在里面?”
======
最近陈澜的睡眠一直不好,夜里总要起来两次。陈柏延去了南京,柳之渤也开始按时下班回家了,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可她怎么总觉得不安生呢,好像过去的好日子再回不来了似的。床头的茶壶空了,她披上睡袍准备去厨房烧些水喝,刚走到柳荷儿门前,只见那扇门突然被风吹开又迅速关上。
“这孩子,睡觉也不知道关窗,夜里起风也不怕感冒……”陈澜快步进去将半开着的窗子合上,正准备离开,余光扫过柳荷儿的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紧接着,陈澜的尖叫声响彻柳公馆:“柳之渤!”
柳之渤睡得正香,突然被陈澜尖锐的叫声从梦中惊醒,赶紧下床顺着声音寻去。走廊里漆黑一片,只有柳荷儿的房门口透出光线,“大半夜的,这娘俩又作哪门子妖啊?”柳之渤嘟囔着。
吴妈与他几乎同时感到,只见柳荷儿的被子已被掀开,而并不见柳荷儿,只有两只枕头被摆成了人形放在那里。而陈澜正笔直地站在窗前,手中握着一根麻绳,肩膀因愤怒上下起伏着。
“小姐…我明明亲眼看见小姐睡下了的……”吴妈急得够呛。
柳之渤上前接过陈澜手中的麻绳,“咱闺女这是去哪儿了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陈澜大嚷了一句,扭头快步走出房间。
若是白天,便也就由着柳荷儿去了,可偏偏是三更半夜,陈澜自然不放心。她回房换了身衣服,差遣柳之渤开车送她去陈国富的住所看看。
柳之渤见女儿深更半夜地跳窗,急得口不择言:“我就说让你以后少和你娘家人接触,你偏不听!柳荷儿要不是整天跟着富子瞎晃悠,也不至于一把年纪了还没成个家。还有你那个哥哥,自打他回来,柳荷儿就没消停过,啥时候闹出大乱子你心里就畅快了?”
换作以往,陈澜早就火了,可如今想来,柳之渤的话也不全无道理。眼瞅着柳荷儿过了年就二十二了,再这样下去怕是真找不到婆家了。找婆家事小,现在时局这么乱,再任凭她胡闹下去,捅出的篓子恐怕就不是她们夫妻俩可以轻而易举解决的了。
“就听你的,等找到荷儿,我亲自送她去南京。”
======
二层楼的高度对于宋家腾来说如履平地,抬腿正要跑,突然一束光照过来,晃得他张不开眼,只要伸臂去挡。透过手臂下端,他看到一排皮鞋,心口一凉:得,中计啦!
“快跑!”身后突然传来宋老侃的声音,在场所有人都一愣,只见宋老侃从一旁推着一辆手推车狂奔而来,上面的柴火正燃着熊熊烈火,一时间照亮了四周。
“接着!”
宋家腾纵身一跃,接过宋老侃扔过来的木棍,宋老侃用力将手推车向前一推,俩人拔腿就跑。那群人很快便追了上来,边追边大喝一声“站住”!现在站住就等于束手就擒,叔侄二人都铆足了劲儿向前冲,很快身后便响起了枪声。
好在北三道街附近街道交错,胡同众多,俩人一闪身跳进了一只硕大的泔水缸。直到周围彻底没了声音,宋家腾才小心翼翼地将泔水盖挪开一个缝,缓缓探出头去。月光如洗,周围只能听见蛐蛐的叫声,他长出一口气,这才猛烈地咳嗽起来。巨大的泔水味令人作呕,再多藏一会儿,恐怕不被捉到也要被熏晕过去。
“二叔,泔水味闻上瘾了?赶紧出来,咱得尽快走,那伙人找不到咱俩一会儿准杀回来!二叔!二叔?”宋家腾喊了几声,见没动静,便用腿踢了两下,可宋老侃依旧没动地方,只是传来了微弱的呻吟声。他意识到不对劲,赶紧弯腰将人扶起来,只见宋老侃勉强站起后大腿一直在不住地打颤。
宋家腾伸手去检查,结果摸了一手鲜血,“你中枪了?”
他用尽全力,将人拖出来,这里离太平桥有段距离,宋老侃还受伤了,想送他回去怕是不可能了。此刻宋老侃浑身都在颤抖,怕是坚持不了太久,而这附近唯一够得上的恐怕就是郑成军的公馆了。
宋家腾正犹豫着,突然听到了隐约的狗吠,看来那帮人又回来了。由不得他多想,赶紧背起宋老侃绕到后巷,直奔郑成军的洋楼。到了门口,宋家腾将已不省人事的宋老侃安顿在墙根下,自己则纵身一跃跳了进去。敲了几声门,见里面没动静,他只好在院子里找了块砖头扔向了二楼的窗户。
果然,很快郑成军便从里面跑出来,“谁……”
刚要破口大骂,宋家腾便从身后将他的嘴捂住,他知道自己不是郑成军的对手,想用蛮力将他拖到一边是不可能的,只好伏在他耳边说:“别出声,是我!”
郑成军这才放松了警惕,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宋家腾,很快就被他身上的恶臭熏到,捏着鼻子问:“你这是干啥了?”
“嘘……”宋家腾将手指放在嘴边,“来不及跟你解释,先帮我个忙,我二叔在门外,帮我把人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