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缺失却不会消失
无非2016-12-28 20:006,496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三天中午。

  钱奎哲呆滞的眯缝起眼睛,充沛的阳光与白色的环境,让他生出一种人在天国的恍惚。不过,很快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通过鼻腔窜入了五脏六腑,施施然把他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宝贝,你醒了?”是妈妈的声音。

  随即,他的手被人给牢牢地抓住了。

  那双温暖而潮湿的手抓得是如此之紧,似乎害怕稍一松动就会失去了他的触感。这是妈妈的手。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爸爸钱荣突然失踪的第二天。

  那一天,他像今天一样躺在病床上,王兰却远比今天要激动得多。

  “你好狠心,真的好狠心……你终于丢下了我们,为了你自己所谓的自由。”

  那一天,王兰哭哭啼啼地说了很多很多,但他只记得她平复心情后所说的几句话。那种毫无情绪起伏的言语,凝含了心死莫大于哀的绝望。

  “妈——”他柔柔地唤了一声。

  王兰身子一震,不知觉间已是热泪盈眶,她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儿子的手,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头。

  如同多年前对待年幼的钱奎哲时一样。

  “奎哲,你醒了?”这时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钱奎哲心头一跳,出于本能的撑起了一点身体,柔软温顺的目光从王兰脸上挪开,然后他看到了神色紧张的黄菲。

  黄菲快步走来,面带欣喜的微笑,然则眉眼间隐约透出一点疲惫。那丝疲乏对她这样自信的女人来说,即使看上去再如何浅淡,也不免会造成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我没事。”他心里酝酿了很多,然而话到嘴边之时,却只有这三个字出口。

  “什么没事?你不知道吗?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黄菲来到床前,瞅了王兰一眼,强压下略显激动的情绪。

  “两天两夜?”钱奎哲显然比她更吃惊,这时才猛然意识到身在医院。他左顾右盼,只见这是一间干净的单独病房,旁边还配有一张陪护病床,看床上叠得整齐的方块被,似乎没有人动过的痕迹,但是他知道事实绝非如此,至少妈妈王兰是肯定会陪护在旁的。他不敢奢望黄菲会为他这样做,但他从她眼中的疲色中看出了诚挚的关心。

  “不会吧?前天晚上发生的事,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黄菲惊讶地问。

  钱奎哲蹙起了眉头,好像是做了一个很糟糕的梦,但与往常一样,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用手指捏了捏眉心,感觉脑仁针扎似的隐隐生疼。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多想不仅无益,而且结果终是毫无收获。

  不过这一次的梦似乎与以往不同,至于不同在哪里,他当然不得而知。

  钱奎哲摇摇头,如实说道:“我做了一个怪梦,现在想不起来了。”

  “梦?!”黄菲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可就在她想要详细追问时,她的右手忽然被人给抓住了。抓住她的手很热,暖热的有点烫手,手心潮湿的满是汗,就连箍住她手背的手指都在轻微颤抖。

  “宝贝不要怕,那只是一个噩梦,只是一个恼人的噩梦而已。你不需要过多去想它,好好休息几天就好。”王兰的目光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紧紧地盯视着钱奎哲的眼睛,恍若梦呓一般喃喃低语。她缓缓地起身,嘴角漾起一抹慈爱的微笑,柔声嘱咐:“那只是一个梦,过去就过去了,不要过度去思考它,要不然噩梦会像以前一样缠上你的哦。”

  “噩梦会像以前一样缠上你……”

  这句话犹如重磅炸弹,顿时让钱奎哲精神紧张了起来。他的脸色本已苍白,此时更是面无人色。他害怕,害怕那个纠缠他不放的噩梦,即使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痛不欲生的经历依然历久弥新。他向被子里缩了缩身子,任由窗外的阳光打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不过,毕竟钱奎哲已经长大,不再是当年那个孤僻的少年,所以很快就勉强恢复了镇定。

  钱奎哲微一抬头,随即羞愧地耷拉下了脑袋,他没有勇气去迎接黄菲惊疑的目光。

  “黄菲,他才刚醒,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咱们先出去吧。”

  王兰轻轻的一句话,适时打破了钱奎哲的窘境。

  临出门前,黄菲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才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钱奎哲长出了口气,放松身体躺在了床上,感觉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睁开眼睛,毫无目的地紧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触目所及皆是白色。

  于是,白色在他的眼底无边无际的扩散开来,直至令他晕沉沉的再次睡下。

  这一天,时隔七年,他又一次做起了那个萦绕了整个青春期的梦。

  王兰走到医院走道里的长椅边,坐下,抬头对黄菲说:“他没有告诉你,有关他父亲的事,对吧?”

  黄菲愣了一下,思索了一会儿,才理出了这突兀问话的含义。当时王兰能那么爽利的同意他们试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钱奎哲说她过的一句话——“我和她谈过很多事,包括父亲的事。”

  “对,他从没跟我提过。”她如实说。

  王兰点点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先坐,我有话和你说。”

  “好。”黄菲听话的坐下。

  王兰看看她,“请你不要和他提起那晚发生的事。”

  “为什么?”黄菲问。她可不愿糊里糊涂的答应。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王兰朝病房的方向瞥了一眼,“上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是在十一年前的夏天。”

  王兰沉默了下来,眼神迷离,似乎陷入了沉思。黄菲静心安坐,等待着王兰的下文,然而久久听不到下文。过了许久,王兰轻轻地摇了摇头,“其实这样挺好,什么都不记得反而是种幸福。”

  黄菲何等聪明,心里已有头绪,便点头附和:“是啊,如果能够毫无负担的忘记一些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一件幸福的事。”顿了一下,她笑了笑,“阿姨,你放心,我不会再提这件事,也会交代给亮子和小狼,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当然,阿姨,我办事你放心,这不马上就要出去旅行了嘛,都说旅行能让人放松心情,这一趟回来保管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王兰淡淡一笑,眼神有点暗色,“说到旅行,全国各地的旅游名城都可以去,不过太过幽静的山林就不要去了。”

  黄菲讶然,但自然不会多问,顺势说道:“其实,当时一想到要出去旅行,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江南的山水名镇。那种小桥流水、古韵悠长的文化古镇,最适合这个季节去慢慢的欣赏感悟。我们都是创作者,虽然载体不同,但同样需要灵感。而古代的文人墨客都已证明,这样优美的小镇正是盛产灵感之所。”

  王兰静静地听着,忽然轻叹了口气,“为什么,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为什么与人为善的人却偏会遇到恶事?”说着,她站起了身来,“好,既然他醒了,我就先走了,其他的事都交给你了。”

  转眼间,王兰的神色已恢复自然,望向黄菲的目光染上了一抹暖色。

  下午一点多,在城市南边的一家精神病院,芊芊约见了一个与她年纪相若的女人——被抓后检查为精神轻微失常的胡丽。

  “你好。”

  “你好。”

  真是客气的问候。芊芊觉得有点讽刺。对面这个险些酿成恶果的疯女人,对他造成了那么大的身心伤害,如今却能平常唠家常一样微笑说话。

  如今想来,仍是万分的后怕,若不是她相信他,四处在酒吧外围打探,碰巧遇到一位熟人见过他与一个陌生女人离开,而所指的方向又正好正确。若非胡丽闹出的动静过大,惊动了同层租房的其他住户,她与紧随而来的黄亮适时赶上。她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她不敢去想象。

  “你是谁?”胡丽笑。

  芊芊蹙眉,“我是芊芊。”真是好笑,是我把你送到了警察局,你却不记得我是谁?

  多么希望你受到应有的制裁,你却能因为医生随口一句话而安然来到这样的地方。

  “芊芊?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听他说过。”胡丽依然在笑。

  “嗯?”芊芊一惊,直视着她,“他提过我?”

  “对啊,他说你不是他的情人,只是与他相过一次亲的人。”胡丽笑着说完,突然眼神一黯,用力的双手环扣,拧紧了每一根手指。

  “啊,他说,他说一生都只爱一个女生,他从未背叛过任何人,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女人。我错了,我错了,他一直都是我心目中纯洁的隼大,他那么好,我却伤害了他……我不想的啊,我真的不想啊,我只是想随便找个花心的男人陪葬,我真的不想伤害他的……”

  胡丽的神色越来越惶急,最后竟低声哭泣了起来。

  直到走出压抑的精神病院,芊芊才恍然恢复了感知。

  她抬头望了眼苍穹,今天的天空蔚蓝如洗,那么亮,那么美,却终究是可望而不可及。

  正式出院,时间已经又过去了一天,回到家时时钟刚转过十点。

  “姐,今天姐夫出院,应该好好补补营养,咱们一起去吃大餐吧。”

  黄菲与钱奎哲前脚进门,黄亮后脚就来到了门外。

  黄菲闻言蹙眉,回头瞪了弟弟一眼,“亮子,你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怎么都没见你去医院看望,现在有脸来亲热的叫姐夫了?”说完,眨了眨眼,用唇语提醒——不要乱说话。

  黄亮提前得令,自然表现良好。“哎呀,我这不是刚找到工作,前期乱七八糟的杂事太多嘛。”他笑嘻嘻地来到钱奎哲面前,夸张地张开手臂来了个熊抱,“姐夫,对不起,这两天没去看你,你不过怪我吧,我可是很诚挚的道歉哦。”

  “不会。”钱奎哲后仰了点身子,尴尬的笑笑。

  “我就知道姐夫最大度,不会在乎这些小节的。”黄亮笑道。

  黄菲说:“态度一点都不真诚,要我就绝不原谅你。”

  “哈,这就是姐夫比你可爱的地方。”黄亮毫不见外地走进客厅,舒服的摔在了真皮沙发上。“哇,真舒服,比起我姐的小公寓,还是这样的房子才像个家嘛。”

  黄菲冷哼一声,“黄亮,你要是不稀罕住,现在就把钥匙给我,自己爱去哪里找房子随你乐意。”顿了下,朝钱奎哲温柔地说,“老公,你先去休息一会儿,上次没有好好展现厨艺,今天叫你好好见识一下。”

  “你还要做饭?”钱奎哲问。

  黄菲准备出去,闻言就扭头说:“什么叫做还要做饭?你只不过吃过一次而已,这么快就不想吃我做饭了吗?”

  钱奎哲赶忙辩解,“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我是怕你累着了。”

  黄菲笑笑,“真新鲜,做个家常便饭都能累着的话,那些饭店的大厨岂不是早给累死了。”说完,她就出门了。

  钱奎哲身体早已无恙,只是连续两日做噩梦,精神多少有点萎靡不振。他回来不见小狼,不免关心起工作的事,就过去检查了一下画稿,竟然发现其中有一张连一半都没有完成。他赶紧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日期——11月18日。

  糟糕,今天就是截稿日期!

  他没心思多想别的,赶紧坐下开始工作。当他全神贯注于绘画中的时候,其他的事情便自动忽略在外。

  过了一会儿,黄亮好奇的过来查看了一眼,只见一幅大半着色的人物图像,画面风格是他蛮喜欢的中国风。他观察了半晌,见钱奎哲手上的画笔调换如意,运笔如风,清丽鲜明的色泽在他笔下活灵活现的徐徐展现,倒也颇为有趣。

  “亮子,过来,不要打扰你姐夫工作。”这时,黄菲买菜回来,也不多看黄亮,直接就走进了厨房。

  黄亮悻悻地从工作台前离开,慢慢悠悠地走到了厨房门口。“姐,真的,以前是我错怪你了,原来你是这么的勤快贤惠。”

  黄菲正在淘米,头也不回地说:“你姐我本来就很勤快,至于是否贤惠,那就因人而异了。如果我嫁入豪门,铁定是端庄高雅,绝对不会是勤快贤惠。你没见电视上演的吗?但凡有点家世的不管什么门,家里总会有个遭人嫌的恶婆婆。要是在这样的家庭里,我就绝不会傻乎乎的装贤惠,我就会学后宫片的女人们一样,聪明与手段远比勤快贤惠重要。”

  “喔,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在装贤惠喽。”黄亮趴在厨房的门楞上,就是不愿意跨进去半步。

  黄菲加入适量的水,扣上了电饭煲的盖子,轻巧地按了下开关。“人不都是在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吗?与其说是装,不如说是正在适应这个陌生的角色。不只是现在,以后也一样,我总要去适应一个个全新的角色,让自己的生活尽在可掌控的范围内。”

  黄亮拧了下眉毛,“姐,道理我是很懂了啦,但是为什么经你一说,总让我觉得不是很舒服。怎么说呢?就像姐夫画的画,很漂亮很唯美很舒心,但总有那种很暗黑的风格。我想你就是这种干冷的暗黑系。”

  “哪里来的暗黑系,你姐我是治愈系。”黄菲放水去洗菜,随意瞥了眼门口。

  “哇塞,治愈系?”黄亮无来由一哆嗦,转身就走,“好可怕的治愈系。”

  十一点半左右,即使黄亮再不情愿,但还是走进了厨房,将炒好的菜一盘盘端了出来。

  “啧,姐,看看这一桌菜肴色香味俱全,确实很好看很美味也很好吃的样子,可为什么基本上都是素菜啊?唯一的这盘肉食,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刚才你从外边买的卤肉吧,只切块加热了一下就上桌真的好吗。”黄亮站在餐桌前,很委婉的表达了自己作为“食肉动物”的些微怨念。不过,话是这样说,新鲜出炉的菜肴在前,他怎能坐怀不动地干咽口水,闪电拿起筷子上手夹菜才是他的一贯作风。

  “啪”,另一双筷子以毫不逊色的速度挡下了黄亮的行动。

  “没有规矩,去,叫你姐夫过来吃饭。”黄菲摆好最后一只瓷碗,将方才手持的筷子横在碗上。面对自己亲手操持的一桌家常菜肴,虽然诚如黄亮所说,她会做的菜式十分有限,比起上次仓促的几样,无非多了一道家常豆腐和上汤娃娃菜,以及黄亮说起的卤肉。这已经是她所会的所有菜品了,确实简单清单了一点,却不影响完成之后的满足,这是比工作上的业绩突破更奇妙的成就感。

  黄亮敷衍了事的回头叫了声:“喂,那边的工作狂,我姐叫你来吃饭。”

  黄菲正在摆弄椅子,不禁蹙眉抬头,瞪了弟弟一眼,“没大没小的,什么那边的工作狂,有这样称呼自己姐夫的吗?”

  黄亮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说:“姐,你是不是太投入角色了,你们现在还没结婚呢。”

  黄菲微微一怔,笑了起来,“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几天我还真以为自己已经结婚了,现在才想起来尚在试婚期徘徊呢。”她嘴角笑容不减,扭头望了一眼,他仍在埋头工作,对这边的一切恍如未觉。她轻轻地摇头,对黄亮说:“看来你那嗓子不管事,还得你姐我亲自出马。”说完,向不远处的工作区走去。

  黄亮说:“我叫得那么大声都听不到,这得多么热爱这份工作才能这般全情投入、废寝忘食啊。”摇头晃脑的感慨完,不经意朝餐桌上瞟了一眼,还真别说,这一桌菜简单是简单,可看着赏心悦目,叫人食欲大增,他咽了口唾沫,做贼心虚的瞄了一眼,见黄菲没注意这边,就赶紧抄起筷子,快如闪电的夹了几大块卤肉入口。

  “亮子,你在干什么?”黄菲刚走到办公桌前,蓦然回头。

  她定是脑后长眼睛了,要不然连他这么神速轻微的小动作都能发现。黄亮吓了一跳,赶紧捂着鼓鼓囊囊的嘴,也来不及细嚼慢品,直接就硬往喉咙里咽。他这么一着急,就悲催的给噎住了,憋得满脸通红,半天才硬生生将卤肉咽了下去,已经是可怜兮兮的梨花带雨。

  “姐,你这是谋杀,你这是想害死你唯一的亲弟弟啊。”黄亮一边抱怨,一边跑向厨房。一把打开了双层节能冰箱,随便拿出一瓶饮料就往口里灌。一股冲脑的酸涩让他差点岔气,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夺出厨房,举着手里的饮料瓶大声抗议:“这是谁这么口味独特,在冰箱里面放苹果醋!”

  这一下声震满室,终于成功引起了钱奎哲的注意,他不舍的放下即将完成的画稿,抬头向害他差点画出线的罪魁祸首看去。瞧见黄亮手中大口瓶的苹果醋,他茫然地说:“那是我买的啊,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你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喝苹果醋这么重口味,你说有没有问题哈。”黄亮用手背在脸上蹭,委屈地鼓起了腮帮子。不能吃酸的人多可怜,还要时常经受这种意外的折磨。

  钱奎哲不知是否该就自己的喜好问题道歉。他的眼睛湿润的犹如麋鹿,直溜溜地注视着黄亮。让黄亮莫名生出一丝愧疚,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我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要和你讲道理。”

  “讲道理?亮子,道理这两个字,你知道怎么写吗?”黄菲笑了。

  黄亮耸耸肩,“soso,小意思,再怎么说我也新世纪的大学毕业生,有什么字是我不会写的啊。”他故意歪曲意思,顺势来到了餐桌旁,“我说,两位大哥大姐,再不过来吃饭,饭菜可就凉了哦。”

  “老公,该用膳了。”黄菲忽然盈盈一礼,眉目含笑地瞧向钱奎哲。

  钱奎哲腾地站起身来,傻傻的呆立了一会儿,蓦然反应过来,然后迅速转了出来。“嗯,是该吃饭了。”说完,腿脚麻利的来到了餐桌前。听到身后黄菲清脆的笑声,他的耳朵都恍若火烧了起来。

  黄亮摇了摇头,觉得两人之间的乐趣点真低,这都能弄出旖旎的气氛出来。

继续阅读:第十七章 没有不一样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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