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发酵中的爱情
无非2016-12-28 20:0110,431

  与杂志社的会面结束,比预想中要顺利得多。

  其实按钱奎哲的本心计划,是希望能够对作品进行重新润色,缓上几个月慢慢打磨后再正式推出。若是放在前几年,他定然会坚持己见,力保自己笔下每一篇画稿都精益求精。不过近几年他日渐成长,也就没那么钻牛角尖了。他知晓无论自己做得再好,总会有喜欢和不喜欢自己的人。所以,只要尽心做好就行,不必过多的去苛求完美,那样身边很多人都会活得很累。人活得越久,就会明晰自己再不是只为自己而活,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多方的利益。他从不多说,但他心里明白。尤其是在近期,经历这许多事后,他的心态发生了许多细微的变化。

  何况,现在是与黄菲一起出来旅行的时期,他只想一切事情都能平安顺利,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坚持而让关心此事的人捉襟见肘。放开其中牵扯的名利等因素,就他的作品能登陆漫画王国日本这件事本身,当然是一件令人欣悦的意外之喜。对于安于现状的钱奎哲来说,自己在行业内的每一步跨越都是意外之喜。

  中午聚餐的时候,杂志社的领导与身在北京的许多漫画家都来了,自然是处处喜气,很多认识不认识的人来为他贺喜。他像个新郎官一样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其实他是真的想到了即将到来的婚礼,飘飘然将自己置身在了幸福男人的体验中了。然后,酒过三巡,里外三桌的包间内充斥着一种令他不安的气氛,酒足饭饱的行业精英们谈论的是再非他熟悉的内容,而是充满了亮丽浮华的各类生活购物游玩理财等问题。

  下午一点半左右,热闹的会餐尚未结束,钱奎哲拉了下身边小狼的衣角。“小狼,你先在这里顶着,我就先离开了。刚才我跟大成提过了,其他再有谁问的话,你就说我下午有很重要的事。”

  “安啦安啦,你就赶紧去找嫂子吧,反正这事都已经铁板钉钉了,暂时杂志社不会一直来叨扰你。”小狼放下筷子,认真的分析,“不过近几天只是个缓冲期,过不了多久这事就会曝光。Boss,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这次肯定会比你和嫂子同居的事要受关注。”最后下结论,“反正很快你就成名人了。”

  钱奎哲随意的点点头,起身与杂志主编道了别。虽然这位年富力强的精壮汉子有意挽留,但在他执意推说有要事在身就也没在勉强。他与黄菲的事情在网上闹了那么久,别人是否关注他不敢肯定,但业内人士应该多少有所关注的,而且有大成这张大嘴巴在旗下,这位毕姓总监想必对他的“要事”了然于心。要不然怎么会在他临走前,挤眉弄眼的说了句:“小钱,估计从日本回来就能办婚礼了吧。”

  是啊,这两天要找时间去办一次签证,然后去一趟那个大海东边的日出之国。

  以前上网的时候,偶然看见某位女生写的日本血拼游记,具体写的什么他当然没怎么耐心去看,不过大体表达了一个观点——东京是所有女生一生中至少要去一次的地方。

  黄菲会想去东京吗?走出饭店的时候他忍不住这样想。如果让她陪我一起去日本,在那里多玩一段时间,她会不会满心高兴的欣然同意?

  行走在王府井热闹的大街上,周围来往过冷漠疏离的人潮,他极力避免用目光去触碰任何陌生人的眉眼,将视线锁定在穿行无碍的方圆百米的地面上。安然走到了王府井大街与东安大街的交叉口,站在高楼耸立、车流如梭的十字路口,他有种跋山涉水行过千里的疲惫感。他回头看了看,行人其实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多,方才吃饭的名餐厅依然清晰在望。于是他才意识到真正让他心累的是在酒桌上的交际应酬。

  记得在刚才酒桌上,前面接连有十几位同行过来敬酒,他当然是以不胜酒量为由以茶代酒,不过接下来这位是他从小喜欢的女前辈。在对方连哄带劝的笑语晏晏下,勉强忍着一股辛辣喝了小半杯。刚喝完眉头就皱成了一团,感觉整个胃里都在燃烧。女前辈与同桌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都调侃他是真人不露相的海量。他是真的不会喝酒,拿白酒当啤酒在喝。女前辈拉他去旁边聊天,说了许多有的没的,主要是探寻他与黄菲的事,他只傻笑答不上来。过了会才女前辈转上话题,话里话外透露着希望他能审时度势,可以考虑迎合下日本漫画的市场需求,以为做好模范为国内漫画事业争光的勉励。这些他都听进去了,却并不完全同意。他画漫画是很私人的事,他是因为喜欢才创作出一部部作品,一个个在自己笔下活得恣意的人物,他不想因为任何外在因素去改变自己。他不觉得自己有这样沉重的使命感,他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位让作品走出国门的漫画家,所以他并不以为自己的创作方向应该有丝毫改变。当然,这些他只会在心里想,而不会不分适宜的说出。加上女前辈为人风趣,很快就将话题转到了别处,因此表面上两人的交流十分愉快。临走前很认真对地说:“小钱,说真的,只不过一年没见,你变得我都有点不敢认了。你别误会,我这话绝对是在夸你,不说这越来越让帅气的小脸,就平常待人处事都好太多了。”

  当时他是怎么回应来着?钱奎哲一时想不起来了。当他坐上了出租车,向司机报出所住的酒店名字后,他忽然想起了当时自己的回答:“那是当然,我可是马上就要结婚的成熟男人。”蓝色花冠的士穿进车流时,他苦恼的发觉这不是自己会说出来的话。但他就是说了,他都不像是原来的自己了。是好是坏暂且不论,改变本身值得鼓励。而最根本的改变契机,自然是因为乐观的她。

  她现在在干什么?还在酒店里吗?吃过午饭了吗?……脑袋里闪过无数疑问,他想要立刻就见到她。直到耳边传来她轻柔而慵懒的声音——“你好。”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拨过去了电话,而她似乎并不知道来电的人是他。他的心头狂跳,像个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子。“诶,是我。”

  “喔,听声音不熟,请报出姓名。”她的语气中带点狡黠的笑意,从听筒可以听出嘈杂的声音。

  他知道她在逗他。“我是你老公。”他都能听到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他的脸在发烧,是不是方才不曾留意的酒意上头。这也是平常的他绝不会轻易说出的话。

  电话通讯的另一端,黄菲紧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睛微微一眯,正在利落操作的鼠标也停顿了一下。游戏现在正进行到了关键时刻,这个副本里的大Boss以“老不死的bug”闻名,团内为这次猎杀任务筹备了几天,在缺少“奶爸”钱奎哲加血添防的情况下,主攻的任务几乎都压在了团长金黄鼠狼和她的身上。当然团长夫人红粉英英也是杀伐果断的硬角儿,方能在她这个全武系副团长突然“罢工”的情况下,眼明手快的补上了杀怪前锋的行列。她的坐骑神兽火凤凰“红小叽”为主人挡下了大半攻击,她心疼的用单手微操变本加厉的反击了回去。

  “我知道,我在玩游戏,现在正攻打老怪呢,我就在酒店附近的xx网络会所,等会你直接过来就行。”一口气说完,黄菲便直接挂断了电话,全神投入越发激烈的战斗当中。只有眼眸中浅浅的一丝异色,透露了此时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心不在焉的玩了会儿游戏,她突然把鼠标摔倒了一边,“fuck,哪儿有那么多唧唧歪歪,等回了Z市就直奔民政局去。”

  霎时间,前排后排许多玩得正起劲的年轻人纷纷侧目,看清楚她的相貌后许多男生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玩游戏吗?”她怡然不惧的斜睨四方。

  闻此霸道宣言,大部分人都悻悻地低头继续忙活,只有黄菲身边的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继续看向她。

  “别用那种崇拜的眼神看着姐,刚没听见姐马上就要结婚了吗。”

  “这位姐姐,你别误会,我不是蕾丝边。”女人笑笑,回答的很彪悍。

  “不好意思哦,我没看出来。”黄菲无所谓的耸耸肩。在队友纷纷埋怨的情况下,她继续专注于正在进行的杀怪事业。

  “没关系,其实我也是后来才豁然明白,我有多喜欢健硕有活力的男人。”

  “原来妹子这么重口,喜欢健壮的肌肉男。”

  “我没那么重口,像健美先生那种就太过,再说太有肌肉的下边不一定大,太大又不一定舒服,所以我喜欢那种各方面都刚刚好的男人。”

  “哦,可以理解,祝你早日找到这种男人。”黄菲漫不经心地回应。

  “谢谢,我已经找到了。”

  “挺好。”黄菲兴奋地来耍一记大招,“老不死的Bug”终于下去了半格血。

  旁边的艳丽女人在玩cf,操作干脆利索,玩了一会儿,她侧首朝黄菲笑笑,“你还没真正爱上他吧?”

  黄菲蓦然抬头,目光冷冽如刀,斜睨了旁边的女人一眼,本来准备反刺对方的话堵在了喉咙口,终究没有干脆利索的倾吐出去。

  “刚才你直接挂断他的电话,想必现在他的心里有点乱。”艳丽女人娇笑一声,起身离开了红色的沙发座。

  黄菲忍不住瞅了下,发现那女人并未结账离开,而是一步三摆的走进了后边的洗手间。

  “真是个骚货。”她嗤之以鼻。不过想到女人的话,她不由皱起了眉头,略一犹豫,拿起了电话,给来电显示中“小老公”回拨了回去:“喂,你生气了吗”她直截了当的问。

  此前钱奎哲确实坐在出租车上陷入阴霾,不过听到这句问话后立马便活力四射:“没,怎么会,我马上就到了,等会我陪你一起玩游戏。”

  “好。”放下电话时,她轻舒了口气。

  钱奎哲在路口下了车,大老远就看到了俏立在网吧门口的黄菲,她娉婷美好的身姿宛如一株冉冉盛放的冬莲。原本焦急的心情顿时安定下来,他的目光盈起了水晶般的光泽。

  “怎么这么久,路上堵车了吗?”黄菲闲闲的问。看向他的眼神也是浅浅的。蜻蜓点水一般。就像是随意瞥过一个陌生人。

  “嗯,有点堵车。”钱奎哲激动的心情攸地转向冷却,“噢,那,你在外边等多久了?游戏已经结束了?”

  “没多久,不想玩了,就那个‘老不死的‘bug’,打了整整一个小时都拿不下来,急人。”

  黄菲撩起随风拂在脸颊上的发丝。只这一个普通轻盈的小动作,在有心人的眼中却性感的一塌糊涂。

  钱奎哲觉得自己病了,脸烫得可以当熨斗,心情却多晴时有雨。“我,我不是故意来完的。”他垂眸低语,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黄菲看向钱奎哲,眸光微动,展颜一笑,“姐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

  见到黄菲的笑容,钱奎哲来了精神,再次求证道:“你真的不生气?”

  “当然,老公你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

  “可我看你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啊,我只是在想事情。”

  “什么事?”

  “你猜猜?”

  “呃。”钱奎哲讶异地摇摇头,忽然灵机一动便说,“我记得有首歌的歌词里有一句‘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

  “不错哦,学会技巧性的回避问题了。”黄菲点头微笑,又瞧了他一眼,“你不猜我就直接告诉你好了——我在想咱们结婚的事。照说按老辈人的习俗,是应该选个良辰吉日,然后再风风光光的大办一场。不过我觉得这样太麻烦,要不然咱就一切从简得了,这婚纱照肯定是要照的,毕竟我是不能免俗的爱美女人,当然亲朋好友交情好的该请也得请,不过规模上就不用太过铺张了。要说这自古相传的婚礼只是个形式,现代社会只要领了结婚证就是合法夫妻了。”

  “原来你一直在想这个。”钱奎哲眸光闪亮,心里像灌了蜜。害他揣测了老半天,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要不然你以为我在想哪个。”黄菲说。

  钱奎哲不知所措的傻笑。他单纯不掺杂虚伪的笑容,蓦然间刺痛了黄菲的眼睛。她不由想起了方才那个陌生的艳丽女人临走前所说的话:“结婚是关系女人一生的大事,千万不要为了结婚而结婚。”怎么会有这样自以为是的女人,谁要听你毫无建设性的陈词滥调?若真想表现自己恋爱专家的优越就该说点像你交友品味一样独特的观点。

  收起纷乱的思绪,黄菲面向钱奎哲,说:“我们回去就结婚吧。”

  钱奎哲怔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笑:“好啊。”我也是这样想的。

  好啊。他嘴角抑制不住的笑。这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一直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他从***笑到故宫,又从故宫笑到圆明园,天色也随着这笑意染上了瑰丽的霞光。

  就近转往颐和园,赶在闭园之前踏足进入,傍晚的皇家园林犹如迟暮的美人般展现出一种抓人心脾的美,让人忍不住遐想前清时期此地该有多么辉煌华美。不知不觉间穿行过无数令人流连忘返的亭台楼阁,钱奎哲的眼前缓缓铺开了一片碧波盈盈的水光,在五点一刻的光景两人来到了风景秀丽的昆明湖。

  “以前的清皇族可真懂得享受。”缓步走在横卧湖面的十七孔桥上,黄菲嘴角含笑的感叹,“你说这当皇帝的是个什么感觉,不仅坐拥天下可享后宫美人三千,在宫里待得闷了还能去各地的皇家园林度假散心。权力金钱美人一切尽在囊中,这应该就是男人们的终极梦想吧。”

  钱奎哲与她并肩而行,眺望远处的山林楼阁。因他的新作《天光云景》的背景历史鼎盛的贞观之治时期,所以从一年前他就开始收罗当年大唐盛世的历史资料。这显然是一件虽吃力却有趣的体验,以他有点苛求完美的工作态度,只这前期收罗资料了解风俗的工作,就曾一度废寝忘食耽误了作画的时间。为此小狼不知埋怨过多少次,他却像个屡教不改的惯犯,依旧我行我素的投身于几近苛刻的研究之中。如果历史是一片大海,表面恢弘美好风情万种,但越是深入去进行了解,就越明白湛蓝海面背后的乌云与暗礁。除了历史有名的那几位暴虐昏君,即使是盛唐时期广受推崇的几位贤君,在登上地位之前哪个不是披荆斩棘,稳坐宝座之后又有哪个不是如履薄冰。从来皇帝都不是好当的,在人人艳羡的权势地位背后,是不为人知的巨大压力与微小考量。不过,有前车之鉴,他没有勇气将话题牵引至严肃深沉的层次,而且硕士毕业的黄菲想必比他更了解历史。她无非只是一时感慨而已。

  黄菲见他深思熟虑的神情,不禁莞尔:“我不过随口一句牢骚,你不用太过去纠结它。”顿了一顿,又说,“像我弟就太冲动,说话不经过大脑,可你就太谨慎,出口前总要瞻前顾后。你们两个综合一下就好了。”

  钱奎哲不好意思的笑笑,“小狼跟黄亮有点像,心态都挺积极乐观,他那样的男孩子肯定很受女孩欢迎。”他苦笑摇头,“其实我也有想过要改变。”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性格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黄菲看向钱奎哲,“天下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你不作奸犯科违背伦理道德,你可以开开心心的做任何喜欢的事,当然也可以不用在意别人去做真正的自己。”

  “哦。”钱奎哲点头附和。心里却想一个人可以不懂事的随心所欲,以后作为有责任的男人就一定要有所改变了。

  从颐和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黄了下来。走马观花的奔波了一下午,混在一群情绪高涨的全国游客中间,别人几乎人手一部相机,没走几步就停下来嬉笑着拍照留念,钱奎哲与黄菲却是轻装上阵,除了在偶尔几个景色优美的地方,黄菲找旅人用她的爱疯4S手机为他们合照之外,两人如同闲庭漫步一般在北京城里转了个圈。

  在双层公交上,两人坐在二层左侧的最前位置,川流不息的车流与渐渐点亮的高楼从眼前划过,仿佛畅游在星光映照的海面上。钱奎哲瞥了黄菲一眼,欲言又止,两人已经在这趟车上坐了一个多小时,从天色昏黄一直坐到夜幕降临。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时间长了就渐渐安静了下来。赶在下班高峰期,堵车的情况已经遇到了两次,每一次都是不低于二十分钟的停滞不前。这趟车根本到不了他们要回的酒店,当时黄菲直接拉着他的手就上来了,然后两人的手就一直轻轻地互握到了现在。

  黄菲感受到他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老公,我这是在叫你谈恋爱哦。”

  这时,夜晚的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将黄菲流云般的发丝吹拂在他的脸上,霎时间他仿佛遭受了一遍雷电的洗礼,一股酥软痒麻的感觉瞬息流遍全身,恍如无影之针一般直接窜进了心底,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气将他整个包裹了起来,轻飘飘的仿佛飘在了云端。

  在他自己都未有所意识的时候,她美丽的脸颊已经近在咫尺。她似乎略有惊愕,随即嘴角浮起笑容,缓缓闭上了纤长的凤眼。

  “啊!”钱奎哲蓦然反应过来,身体如同弹簧般后撤,脸红心跳的紧靠在座位上呼呼喘气。钱奎哲感觉车厢内的氧气都快不够用了,他快要窒息了,他一定是疯了,他简直有种冲破前边的玻璃一跃而出的冲动。他没有勇气再望向黄菲一眼。因此也就无法察觉黄菲张开眼睛后眸中的一丝淡淡的失望。

  后来怎么回的酒店,他茫茫然不知究竟,直到小狼回来后的一个问题,将他彻底拉回到了现实——“Boss,看你魂不守舍的,今天下午的北京之行看似不错哦,晚上你和嫂子吃的什么美味啊。”

  钱奎哲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在小狼惊疑的目光下跑出房门,来到隔壁黄菲所住的1108室门口。他伸出了一只手,心脏像是给人抓紧了一般,犹豫半天都未曾扣上去。同室的小狼跟了出来,看了一眼钱奎哲的模样,再一回想刚才自己的话,大概猜出了个大概。“Boss,不可能吧,你们还没吃晚饭?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再过十分钟就到十点了。”小狼不客气的说,准备为犹豫不决的钱奎哲不上点了推力。

  钱奎哲的太阳穴猛地一突,伸出的手条件反射的落在了门上,然后发出”噗”一声手掌对应金属的闷响。这一下既没有按在门铃上,也没有利用指节敲出脆响,然而房门却在没多久就从打开了。

  “老公,有事吗?”黄菲左手拿着一只鸡腿,右手持了一大杯可乐,不知刚才用腾出哪只手来开的门。如果再向里边客厅的茶几上望去,可见一份吃掉一半的肯德基全家桶。

  “喔,我、我没事。”钱奎哲像是给一口塞了一只鸡腿,憋红的脸庞有向酱紫色转折的趋势。还是小狼心思敏捷,赶紧上前笑着补救,“嫂子,是这样,Boss是想过来问你,明天登长城能不能带上我这个电灯泡。他怕你生气,不好意思问。”

  “好啊,有你在,正好多一个背包的苦力。”黄菲笑容灿烂。

  “呃!”小狼一怔,脸色瞬间便有向老板钱奎哲看齐的苗头。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钱奎哲刚吃完饭走回酒店门口,收到了母亲王兰发来的一条短信:“儿子,请用你的心去体悟,你是否真切感受到了她对你的爱。如果有,你们直接结婚就好。如果没有,你们仍然可以结婚,但这段婚姻恐怕难以持久,我和你爸爸的婚姻就是前车之鉴。”这条突如其来的短信和着深夜飒飒刺骨的冷风,让他前行的步伐瞬时间凝固在了冷漠枯寒的夜色里。

  时间向前推进一个半小时,黄菲躺在酒店房间的大床上,安静凝望着客房装饰华丽的吊顶大约二十分钟后,她将连续两天都设置成飞行模式的手机调回了正常模式。不出意外,来电显示有近百通,一大半是母亲张邻芳打来的,一小半是黄亮的手机拨来的,剩下的两通分表来自《悦小说》的责编和“未来婆婆”王兰。短信更是堆砌了有三四屏,几乎所有都是黄亮发来的,主要是说王兰与母亲的不愉快会面,现在事情在朝越来越糟的方向发展云云。

  一切与预想中的一样,她随意翻了前天的一两条,直接就点开了最近发来的三条:

  “姐,你为什么要逃避?是对你们的关系没有信心吗?我所熟识的姐姐从来都是个敢爱敢恨的人,除非你无法理直气壮地对妈妈大声说你爱他所以要和他结婚,否者你不会逃。”

  “姐,我不想对你们的婚事指手画脚,我只想说一句窝了很久的真心话,就让那该死的婚前体验期见鬼去吧!要不直接结婚!要不直接分手!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已经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明白有些感情一辈子都不会忘,你以为它早已从你的生命中消失了,我想它可能只是潜伏在你心底的角落里了。”

  看完这三条短信,黄菲再无心情去看别的信息,而是缓缓地阖上狭长的眼眸,缓缓地伸张开一双纤长的手臂,缓缓地拉起垂落在床沿的棉被边角,缓缓地将自己整个和衣卷进了雪白的被子里。

  她安然如同熟睡,直到半个小时后,敲门声将她唤醒。她轻巧的展开被子,神色如常的起身,走到了门口去开门。只是临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床上的手机,期待或说是抵触的那个电话始终没有打来。打开门后看到的也不是预料中那张白皙清秀的脸。把肯德基全家桶抱回来时的心情并不怎么愉悦,于是干脆就将所有不可倾诉的烦恼都化作了食量。

  而就在房门再次响起的前一分钟,她的手机忽然传来了短信提示音。信息的源头是那个名叫陆沉的男人。她先是皱了皱眉,心里却顿觉释然。而后她继续不顾形象的啃着鸡腿,大口大口的喝着可乐,直到这一分钟飘过,她敏锐的捕捉到了门外那声沉闷至不易察觉的微响,然后她开门,见到了钱奎哲,还有后边的小狼,开心的确定了明天的长城之行。

  时间回归至正常的维度。

  钱奎哲失魂落魄的开门回房,任由同住的小狼百般打探,他都坚持不作丝毫回应,也不洗漱直接就钻进了被窝,将自己与整个与世界隔绝了开来。

  如果一条不厚不薄的被子就可以隔绝世界,这个世界上与世隔绝的人应该会有很多。其中就包括了隔壁屋内的黄菲,她蒙头侧身躺在床上,右手大拇指按在白色的爱疯手机,屏幕在主菜单界面常亮却停驻不前,那条署名为“大混蛋”的短信提醒却一直没有点开。而就在她轻蔑的笑了一声,准备点开这条短信息的时候,另一条短信适时发送了过来。是她升格为恋爱专家的弟弟黄亮。

  “姐,你交代的事情已办妥,若你现在手机已开机,请来电为你亲爱的弟弟送行。”

  送行?什么意思?黄菲不禁蹙起眉头,直接翻开被子坐起了身。

  “喂,送行?我还给你送终呢?什么事你赶快给我解释清楚。”黄菲刚拨通电话就吼了过去。

  此时的黄亮身在Z市炫音39℃的后门外边,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倚在门口的女孩身上。

  “你想说就去说好了。”妆容华丽的女生正是楚芊芊,她留下这句话后就转身进了酒吧。

  黄亮的嘴角扯起一抹浓郁的苦笑,眼神阴郁,摇了摇头,对着手机话筒说:“五天后我就要去韩国了,长期。”

  “去韩国?还长期?你脑子进水了啊!”黄菲非常吃惊,“屁大的小孩中国地理都没学全,干嘛要去为高丽棒子国添砖添瓦?”

  “姐,你别激动,我这是经过深思熟虑作出的选择,这去韩国的事我都考虑半年多了,以后可能遇到的困难早就有所准备。”

  “什么你想清楚了,你可一点都没弄明白,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发神经要去韩国?”

  “其实很好弄明白,你弟我不是唱歌很好听嘛,再加上人长得英俊潇洒,所以就有星探发现我了呗。”

  “星探?你想当明星?”

  “是啊,我想做歌手。”

  “好,就算你想当歌手,国内那么多歌唱比赛你去参加好了,干嘛非要跑去冷得要命的韩国受苦。别当你姐不关心娱乐圈,韩国的练习生有多辛苦,对旗下艺人有多么苛刻,现在就有当红的明星实例在前,你稍微了解一下就该清醒一点。”

  “这些我全都了解,所以我才会犹豫,可现在我想去试试看。”黄亮说,“以前我在学校根本不了解社会是什么样,所以我可以很有优越感的对摆在面前的机会不屑一顾,但现在我来到这座城市后经历了很多,我明白了有机会就应该抓住的道理,那样至少有了努力一把的机会,可要是眼高手低的将希望压在不可知的未来,那样只会消耗掉最宝贵也最短暂的青春。姐,我年纪不小了,错过这次,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黄菲深吸了口气,轻声说:“你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手续这几天就办好,我都和咱爸说过了,他刚开始大骂了我一顿,后来又打电话过来说叫我自己决定。”黄亮的声音低沉,“至于咱妈,我不敢说,只能像你一样来个先斩后奏了,反正咱妈神经强大,早晚会理解他儿子的。”

  “什么公司?靠谱吗?上次怎么找上你的?现在又怎么找的你?”黄菲像个家长一样盘问,在这个家里也只有她可以这样心平气和的深入询问了。

  “ST公司,韩国最大的娱乐帝国,培养出许多厉害的亚洲人气组合,随便说几个估计你都听说过。至于半年前那次,是因为我们乐队在学校活动上演唱的视频被人传到网上,一个多月下来赚了不少点击率,就给来内地海选的ST公司的星探发现并联系上我。当时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也不想去那边受苦,不过心里有点小后悔,后来那人打电话让我先自学韩语,说以后可能会再跟我联系。我当时没怎么当回事,只当他是客气的说说,不过多学门外语好像也不错,就断断续续的坚持了下来。没想到五天前那人真的再次联系上我,说公司会在明年暑期推出一个跨国组合,如果我去韩语能勉强应付,就直接是预备队员的待遇。这样的条件我很难拒绝,而且就算到时候出不了道,也不过是在韩国训练半年多,对我来说总算是一段人生经历。”

  黄菲认真地听完,将手机换了个手,“你不不可能是当时就同意的,要不然你早就告诉我了。”

  “是,我当时说会认真考虑,我是前天才正式答应他的。”

  “我来北京那天?”

  “对,不过你不用多想,跟你的事一点没关系。”

  “那跟谁有关?”黄菲问,“乔乔吗?我知道你喜欢她,难道是告白被拒绝了?所以伤心失意下准备离开这个城市。不会是这么老掉牙且没出息的理由吧。”

  “正因为老掉牙、没出息、很俗套,所以才是年轻人会做出来的事情啊。”黄亮的笑声中带着自嘲,“不过,姐,你太高估我了,我没有脸皮薄到因为被拒绝就失意的躲开,也没有脸皮薄到一次拒绝就轻易的放弃。我只是正好赶上一次不想错过的机会。”

  “好,我知道了。”黄菲侧身躺回了床上,靠在枕头上轻声地,“五天后吗?还好,来得及见证你姐姐结婚。”

  “你真的决定了?”

  “早就决定好了。”

  黄亮有些迟疑地声音:“姐,记得上次你和我说过,他是最好的老公人选。可能你也喜欢他,但喜欢不一定是爱,就算有爱也不一定足够。我觉得两个人结婚需要很多很多爱来互相包容。像爸妈那样,他们之间就没有足够的爱,当初结婚也只是因为合适,所以才会走到今天这样彼此不说话的地步。”

  黄菲紧盯着床头柜上的金属台灯,幽幽地说:“所有的婚姻走到后来,都会因为各种外界因素而变质,没有什么爱情是永恒不变的。你先觉得爸妈彼此不说话,你却不明白不说话也是一种幸福,至少每天都有一个人在她身边,任她如何唠叨最多发几句牢骚,却永远不会突然间不辞而别。这种活生生拥有一个人的感觉,本身就是一种很难得的幸福。”

  “不辞而别。”黄亮喃喃,然后叹息,“姐,你还在怪陆大哥吧,你怪他不声不响的离开。”

  “我不怪他。”黄菲冷静地说,“我只是怪我自己,当初不懂得珍惜。以为有些东西在身边永远不会失去,我当时太天真了。就像你说的有机会就一定要抓住,所以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姐,你这样对他不公平。”

  “不,我就快要爱上他了。”

继续阅读:第二十一章 万里长城上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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