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怜情爹爹、蔚晴爹爹和落扬师傅,我急忙赶去书房寻找阑歌。当我风风火火闯进书房,脚无意间踢到一个圆滚滚的物体。我低头一看,吓得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是夜歌爹爹血肉模糊的头颅,双目圆瞪,他死不冥目。
“我强忍心中悲愤,环顾书房,寻找阑歌,终于看见阑歌浑身鲜血倒在书桌上,旁边,正是夜歌爹爹的尸身。
“我冲上前,试探阑歌的鼻息,再触摸脉搏,发现虽然气息微弱,但还有得救。我连忙扶起阑歌,正待背她上身,阑歌忽然醒来。她死死抓住我的手,双眸通红满布血丝,呼吸微促,哑声乞求‘救……爹爹……’话音未落,她又晕厥过去。
“我知道阑歌口中的‘爹爹’就是她的亲生爹爹慕荣尔雅,然而阑歌晕了过去,我不知道去哪里寻找慕荣爹爹。再说了,阑歌气息奄奄,情况不容乐观。我当机立断^先救阑歌,再寻慕荣爹爹。
“我背起阑歌,正要出门,又撞上两个堂主领着十余个杀手寻声而来,他们看见我立刻提刀扑来。我背着阑歌行动不便,难以抵挡,胳膊挂了彩,被削下一大块肉,鲜血顷刻染红了我的半边身子,胳膊火辣辣地烫,头脑阵阵发晕。幸亏楚翌哥哥及时赶到救了我,不然我今天恐怕就不可能坐在这里跟你们说话了。”
说到此处,凤玉兰一声悲叹,回忆往事令她痛苦难忍,心脏如遭重锤,一下一下皱巴巴的酸酸涩涩难受。
夜倾歌紧了紧握住凤玉兰的手,掌心温度无言地传达着自己无言的支持和安慰。
看见凤玉兰如此难过痛苦,陈天明虽然急于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然而,他光听见已经揪心揪肺,更何况亲身经历过的凤玉兰!
心生不忍,他低声劝慰,“姨娘,不要勉强。”
“无碍,就让我继续说下去吧。”
压抑在心中这么多年不曾告诉任何人,如今说出来,虽然痛苦压抑,心碎如绞,然而,说出来后整个人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既然决定了,凤玉兰就不打算半途而废。她说:“楚翌扶着我背着阑歌找到怜情爹爹他们,将阑歌交给怜情爹爹他们照顾。我记挂着阑歌晕厥前的交待,急于找到慕荣爹爹。楚翌便带着我一间一间房间寻找,所到之处,无处不鲜血,无处不尸体。如果遇见到杀手,楚翌便即刻扑上前将其驳杀,绝不手下留情。
“我们一路循着血迹来到后院,在后院的百花园里,我们看见慕荣爹爹染血冰冷的尸体。他鲜血淋漓的身旁,还倒卧着七八个杀手,其中两个是飘云十八骑的堂主。园里的花枝被压倒了一大片,青翠的绿叶被鲜血染红,放目所及,如有一片鲜血的海洋,令人触目惊心。
“楚翌牵着我小心翼翼走上前,踢了脚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杀手的尸体,翻过来,看见杀手双目爆裂,满面惊恐,耳朵、鼻孔、嘴巴里都流出鲜血。楚翌又翻看了第二具杀手的尸体,此人脸部早已被不知名的东西炸得面木全非,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
“我强忍反胃,查看了第三具杀手的尸体。第三具尸体软绵绵像具没有骨头的空壳,刚翻过来,便如同被刺破的皮球,软塌了下去,从皮囊下流出一大滩血水,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腥臭,玷污了我的绣花鞋。
“楚翌又查看了其余数具尸体,他们死状各异,然而无一例外地死状都异常可怖惧人,不像正常的打斗伤,更像用毒,或者被其他的阴险手段所杀。
“最后,我们查看了慕荣爹爹的尸体。慕荣爹爹虽然浑身鲜血淋漓,然而面容安详,不见半点痛苦,更像在熟睡中沉沉死去,与这七八具杀手惨不忍睹的尸体形成鲜明对比,让我和楚翌好生讶异。”
说到此处,凤玉兰顿了顿,眸光黯淡垂落,蜷缩在夜倾歌掌心中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精通幻法熟知变幻之术的白玉兔听到此处,突然敏锐地意识到慕荣尔雅的死并非普通的死亡那么简单!
恐怕,这里面有文章!
看见凤玉兰神色有异,陈天明关切地说:“姨娘,如果您不想再说下去。”
凤玉兰打断了陈天明的话,她继续那个未完的故事,“当诺竹爹爹和宇文爹爹他们闻迅匆匆赶回时,百花镇早已经成为了一片人间地狱。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尸体,到处都是累累鲜血的白骨,腥红鲜血早已染红了城镇的每一条小巷,纵使远隔百里,仍然能够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宇文爹爹双目赤红,嗤目欲裂。他率领数十万士兵围剿飘云十八骑,斩杀数千余人,然而为时晚矣。他们匆匆赶回离园,看见惨死的兄弟、子女,他们痛哭流涕,悲伤难以自抑。
“离园的灾难深深地重创了娘亲。在这场灾难中,她失去了镜小朱爹爹,失去了南宫爹爹,失去了夜歌爹爹,失去了慕荣爹爹,失去了数名年幼子女,而落雨师傅也因为这场灾难而断了胳膊,蔚晴爹爹瘸了左腿,后半生只能够依靠拐杖走路。娘亲当时已经年过花甲,她接受不了这么巨大的刺激,从此一病不起,药食无效,不久就香消玉殒了。这场毁天灭地的灾难,是娘亲一生的悲剧,也我们一生惨痛的回忆。”
长叹口气,终于结束了全部回忆,凤玉兰只觉得松了口气,心头巨石辙去,抑压的气氛不再,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不少。
这么多年,她终于可以面对这个惨痛无可挽回的过去。如果说曾经与凤白沐樱的决裂让她痛彻心扉,那么这场悲剧就是彻底摧毁她一生的噩梦。
她之所以要隐居乡村,不问世事,不知情的人羨慕她看破红尘,知情的人以为她厌倦世俗,其实真正的原因为何,只有她自己知晓。
如果没有那场灾难,她或许也不会。
气氛,刹那间变得压抑而沉重。
所有人心里都不好受。凤玉兰是因为回忆往事而痛苦,夜倾歌是因为心疼妻子心里的痛苦,陈天明、白沐樱、夜天澜和慕荣雪村则是因为听见凤玉兰如此惨痛悲伤的往事而|情压抑难受。
所有人静默不语,长久地,都沉默不言,没有一个人说话。
缓和了情绪,慢慢走出心底被悲伤笼罩的乌云,凤玉兰端起微温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小口,润润干涩的嗓子。
白沐樱眨巴眨巴眼睛,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八卦探究人家的惨痛回忆,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八卦好奇,“姨娘,我能否斗胆问一句,百花镇……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成为一座死城。”
想当年繁华荣盛一时曾经令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百花镇,自从那场灾难后,彻底成为人间炼狱 个让人闻风丧胆避之则吉的空城、死城、废墟。
“那么,您的其他爹爹和兄弟姐妹们。”
“剩下的几位爹爹坚守在娘亲和死去的数位爹爹的陵墓前,他们要为娘亲守寡三年,誓言终其一生都绝不离开百花镇半步,死后就葬入陵墓,永远与娘亲在一起。
“哥哥姐姐们不愿意留在百花镇这个埋葬了无数鲜血生命的伤心地,他们劝不住几位爹爹的执意,便自行离去,云游四海,散布天涯,老死不相往来!”
“老死不相往来?”白沐樱惊讶,“为什么,大家都是亲兄妹啊!”
凤玉兰苦笑,摇头,“大家都不想触景伤情啊!”
是呀,这样的悲惨往事,恐怕没有人愿意回忆吧,如果见面只会让他们回忆起不堪回首的过去,那么,相见,不如不见!
“姨娘,您这一辈的人,当年在现场的除了您和慕荣老夫人,还有谁尚在人世?”
“我的胞兄裴楚翌!”
“他现在在哪里?”
“轩辕王朝。”
轩辕王朝?
白沐樱歪着脑袋和陈天明对视一眼,彼此眼神交流,心中有着共同的疑问:轩辕知命之所以出现在镜小朱山庄,是否跟裴楚翌有关呢?
“姨娘,您见过裴楚翌吗?”
“已经三十年不曾见过了!”
三十年的时光,何其漫长。白沐樱不敢想象,明明一胎所生的亲兄妹,竞然三十年不曾见过联系过。
难道,只为了逃避当年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姨娘,您想念他吗?”
“想!”
“为何不见?”
凤玉兰眸露哀伤,一声长叹,几多悲伤,几多思愁,自嘲道:“相见,不如不见呐!”
相见,不如不见吗?
虽然她无法理解,但是她可以体会凤玉兰的心情。
相见无言,唯剩泪千行;相见无言,独思追忆痛彻心扉的往事;相见无言,相见,不如不见啊!
“姨娘,”夜天澜小心翼翼试探着询问,“飘云十八骑,就这样覆灭了吗?”
凤玉兰说:“虽然当年飘云十八骑的大部分成员都死于那场灭顶之灾,但是,仍然有数十人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