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宫门深似海 须臾在内朝
玄同懒懒2017-02-05 22:388,517

  白雪皑皑的清晨,安容与容棠宇将亲人埋葬好后,便在一片雪白中离开了养育他们长大的宿尖客栈。安容恋恋不舍地朝掌柜夫妇的坟头望了又望,难舍的移不开脚步。妇人见安容犹豫不定的模样,语带温柔道:“我不左右你,你可以自行选择。”

  安容望着被雪埋起的坟头,竖起的木牌上还沾染着亲人的血。在安容看来,那木牌上的血是在提醒自己亲人之仇不可不报。安容收起自己的犹豫,目光坚定地望着那妇人言道:“夫人,容儿要为亲人报仇”

  妇人脸上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未发一言地抬起自己的左手。妇人身侧的江福急忙躬身抬起自己的右手搀扶着夫人,向着马车的方向而去。安容牵着容棠宇乖巧的跟在身后。少年与妹妹缙云跟在安容和容棠宇的身后,走在最后面。心思单纯的缙云见母亲对面前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比对自己还好,生气地嘟囔起嘴唇道:“母亲为何要收留两个不相干的孩子?”缙云怕这来路不明的人与自己争抢了母亲的宠爱,水汪汪的大眼含着怒意地瞪了瞪眼前那两个瘦弱的身影,恼火地甩开注视他们的目光,加快了脚步飞奔到妇人身侧,邀宠地牵过妇人的右手:“娘亲,云儿扶着你。”

  少年一人慢腾腾走在最后,望着安容瘦小的身影出神。漫天的飞雪将大地掩成了白色,却掩盖不住安容在他眼中的亮彩。他渴望这条路没有尽头,自己便可以如此明目张胆的跟在她身后,哪怕要用尽他的一生,他也要护她周全。

  一阵狂风吹来,如片的飞雪毫不留情地纷纷刮飞了起来,刮得安容嫩琢的面颊生出疼来也不肯停下,趁着安容不备之时,又很无预兆地钻进了她那双楚楚动人的双眼,搅动着那一汪倔强的泪水终是顺着嫩琢的面颊落了下来。这便是老天爷的用意,用自己的强力手腕去撬开幼小生命的脆弱,释放她心中的压抑。刮疯了的风雪来势凶猛,逼得安容被迫止下脚步,泪水掘开了口后,再也收不住。亲人的坟前,她不哭不是因为她不伤心,她是怕她唯一的亲人棠哥哥承受不住打击。她假装的坚强,只有在老天爷面前可以毫无顾忌地显露出来。她努力站稳脚时,奈何身子太过单薄,一阵狂风介入,她瘦弱的身子被刮得转了个背身,竟意外地与后面不在状态下向前挪动的少年撞了个满怀。

  飞雪肆无忌惮地依旧横飞着,好似要将整个大地颠转过来。少年的思绪被怀间的安容给拉了回来。怀间那抹小小的瘦弱的身影令少年感受到一股真实的存在,让他有股真正的活着的感觉。为了这短暂而又美好的感觉,少年竟舍不得松开自己有力的臂弯。当他还沉浸在这突然而至的幸福中时,身子竟霍然受到了一股蛮横的推力。他站稳脚望去时,竟迎上了一双极为愤怒的目光,正死死地瞪着自己。少年很识趣地拍了拍披风上的残雪,面色冷峻地继续向前走。在他与男孩擦肩时,他轻声丢下了一句话:“希望你能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她。”

  蛮横的飞雪激怒了容棠宇对少年的那份苍白无力的蛮横,又极蛮横的隐藏着容棠宇的无力招架。落魄下的容棠宇对眼前高高在上的傲然之姿,既恐慌又憎恶的矛盾令他心生颤意。他与安容自幼一起长大,在他眼里,安容的存在是他可以继续活下的支撑。为了能保护好安容,即便要他即刻死去,他也心甘情愿。只是现在的他正如对方所言,力量太弱。容棠宇被对方的直白戳破了痛处,拉过安容的手时用力过猛,力道重的令安容疼的挣扎起来:“棠哥哥,你弄疼我了。”

  安容的挣扎声惊醒了容棠宇,他恐慌地将安容护在自己怀里,歉疚道:“对不起,容儿……棠哥哥会留在你身边保护好你的。”少年离去时寻衅自己的那股卓然气势令他不愿屈服。

  狂乱飞舞的冬雪紧紧封住来往的道路,却无法封住赶路人归心似箭的决心。妇人不顾漫天飞雪的阻拦,下令几辆随行的马车往大都方向昼夜兼程而回。跟随妇人而回的安容和容棠宇,在知悉了妇人的真实身份后,双双露出了无比震惊之色。年幼的安容震惊之余却很快镇定了下来,对她而言只要能帮她报亲人血仇,便是她的恩人,便理所当然地死心踏地跟随她。心细如尘的她,虽未见过大户人家的礼数,却也懂得喜怒不露外色的藏拙。

  大都城外的积雪半掩了马车的车辕。长乐宫王后萧氏一行人的马车在漫天飞雪中拼命驰骋,往大都城的方向急奔而去。这一路萧氏对客栈的兄妹二人也有着自己的打算,萧廷将军府便是她最好的选择。车马颠簸,却在众人一连数日的踏雪坚持下,入了东璃的大都城门。王后萧氏思忖再三,心中决计将此兄妹二人放在自己最为信得过的娘家哥哥萧廷身边抚养。主意拿定后,驶进内城的马车被她唤了停,掉转方向往萧廷将军府而去。萧廷将军是王后萧氏唯一的亲哥哥,是她在宫外仅存的娘家亲人。除此之外,萧廷还是东璃王璃殷所信任的朝廷兵马大元帅,受到东璃王的器重。即便萧门一族在朝声名远赫,王后萧氏在宫外的一举一动还是很谨慎细微,生怕给朝中的哥哥萧廷带来不必要的是非之祸。

  马车朝着萧廷将军府而去,王后萧氏心中也有了自己的计量,权衡之后吩咐马两路相行,命太监江福带上自己的一双儿女往宫城方向而去,自己则是带上容氏兄妹二人去往大将军萧廷府。这一路归京,小丫头安容的玲珑心思甚得她心,与年轻时的她很是相像。这丫头小小年纪,模样不但动人,察言观色的心思也非缙云可比。如此乖巧的丫头,萧氏要留有大用,便亲自带着此兄妹二人亲自前往萧将军府,见她那百忙无一闲暇的哥哥萧廷,当面托付二人与他。马车刚停下,王后萧氏欲挑帘下来时,从那将军府内迈出一道身穿铠甲的身影。王后萧氏急忙下车,奋力拦住腰配家传宝剑的哥哥萧廷:“哥哥,可否拨拢须臾给妹妹?”

  安容与容棠宇紧随王后萧氏的脚步,跟在其身后。二人的目光纷纷被眼前这孔武有力,一身铠甲的武者所吸引,有着几分惧怕又有着几分崇拜。站于左侧的安容偷偷用自己的余光瞄向对方,只见来者握剑的手背青筋爆出,一道若深的疤痕如扭曲身姿的蜈蚣般横刻在青筋之上,好生醒目。安容好奇的目光不自觉抬高,却意外迎上了对方如炬的神色,安容惊慌地急身低下头来,耳畔却响起对方雄浑有力的声音:“妹妹所求,为兄怎可不从。”萧廷在注意到萧氏身后的一男一女孩童时,挺拔的剑眉竟瞬地柔展开来:“哈哈,俩小娃怕是被我这粗鲁匹夫的模样给吓到了”

  与萧廷正面相对的容棠宇鼓足勇气,抬起头循着那铿锵有力的笑声望去,只见剑眉下的一双目光正温柔地打量着自己。容棠宇终归是男孩家,在见到一身气势吞河的萧廷后,他反而不再害怕,倒是增添了几分敬仰和崇拜。容棠宇渴望自己能像这威武的将军般,变成顶天立地的汉子,为亲人报得血仇,还能有足够的本事保护好身旁的安容。若他愿意收自己为徒,即便做牛做马容棠宇也在所不辞。当容棠宇还沉浸在对萧廷的敬慕时,王后萧氏已迈开步子,领着安容跟随着萧廷的步伐入了府内。走出数步远的安容侧身未发现容棠宇的身影,转过身时但见她这棠哥哥目光痴仰地站在原地,好气又好笑地急忙上前拉过不在状态的容棠宇紧跟大人们的脚步往府内而去。

  一行几人一前一后入了客厅,王后萧氏与萧廷将军落座谈话间,安容拽紧容棠宇的衣袖紧挨在王后萧氏身后站立着。奉茶的丫鬟将茶水奉上时,机灵的安容连忙接过捧在手中。这细微的动作恰时落入了王后萧氏眼中,却不动声色的继续与萧廷将军话家常,竟连这用茶水的工夫都没有:“哥哥,我将这兄妹二人托付给你,还望你能待他们如亲生的一般照拂。”王后萧氏开门见山说明此番来意。

  正厅上座的萧廷将军在听得妹妹萧氏的来意,目光一滞,而后露出鲜微的笑意。说到这武将出身的萧廷,东璃上下皆知他自幼好动,少年时光多奔赴疆场。待他离开马背舔血的疆场,准备过平静日子时,已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这些年他娶回来的几房美妾个个貌美如花,但都未能如愿地给他添上个一男半女。古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众人对萧廷将军无嗣一事皆为之惋惜。萧廷将军本人对自己未能给萧氏一脉留个一男半女也深表遗憾,此事也令得他无颜踏入萧家宗祠,去面对萧门的列祖列宗。

  当萧廷听闻妹妹要将这对可人的孩童送与自己抚养,心中不甚欢喜,当即允诺道:“妹妹尽管放心,哥哥我对孩子一事一直有所遗憾,今儿你给哥哥送来这么一双娇巧可爱的儿女。哥哥望着都很欢喜,岂有怠慢之礼。放心吧,我定当尽心尽力同自己亲生的一样好生栽培。”

  萧廷对这双“天降”的儿女不问来由,便为他们请来了一流的文武师傅过府悉心教导他们。安容小小年纪便喜诗书礼仪的篇章,萧廷为此还特地请来了熟读大唐诗书的才学之士为教,令安容欢喜地更加用功念书,以此来报答萧廷的教诲和养育之恩。而容棠宇毕竟是男孩家,当然不会有这般轻松的工夫都用在做学问上,除了诗书礼仪的篇章每日必诵读外,萧廷对他马背上的功夫更是要求颇高,更不谈刀枪剑棍的功夫了。瘦弱的容棠宇哪吃过这般苦头,初学之时,身上几乎每天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那些时日几乎是旧伤未消,新伤又到,疼得他咬牙躲在被窝里偷偷哭鼻子。直到他大有进步后,方没有再哭鼻子。

  每日黄昏之时,安容便会偷偷从药房内拿来上好的化血止痛的药油帮容棠宇上药。每当容棠宇撩起袖子露出新伤鲜血汩汩时,安容便忍不住哀求道:“棠哥哥,如果你不想学马背上的那些硬功夫,我便去跟爹爹求情,免得你再继续吃这苦头。”望着容棠宇被淤青沾满的瘦弱身子,安容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哗哗落下:“外公外婆在世时,你哪会吃这些苦呀。”

  经过数日磨砺的容棠宇俨然一副小小的男子汉的模样,轻柔地擦去安容脸上的泪水,咬紧牙关笑着安慰她道:“好容儿,为了能给爷爷奶奶报仇,也为了今后能保护好容儿,棠哥哥需要快速强大起来。棠哥哥身上的这点伤和苦,比起爹爹身上的刀伤剑伤又算得了什么。爹爹能如此用心教导我,我又怎可辜负了爹爹的一片良苦用心。”

  萧廷夫妇对她兄妹二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令安容对容棠宇激励道:“我也常听爹爹教诲说,‘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这世间成大事者,必先成人。”安容握住手帕极其小心地擦去他胳膊伤口处的血渍说道:“棠哥哥想要成为爹爹一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要像爹爹一样吃得这苦中苦……我相信棠哥哥终有一天一定会成为跟爹爹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容棠宇目光坚定道:“容儿放心,为了你和爹爹,再多的苦我也吃得。”在容棠宇心里,安容是他活着的希望和动力。为了自己有能力去保护她,他早已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成为像萧廷那般厉害的男子汉。

  门外的萧廷靠着墙角处听得俩娃娃如此懂事的对话后,心中甚是喜悦。心有慰藉的他抬起头时,一片蔚蓝中漂浮的洁白云朵一瞬间如绽放的花朵般荡漾在他心怀,令他心中发出无限的感慨和宽慰。这些年最令他心存感激的当属老天爷赐给他的这双聪慧伶俐的儿女。

  一年后

  黄叶落地,枫林正红。秋风摇曳中,簇簇灿黄的小菊喜上枝头,在秋冷中争得一席颜色。满星当空的夜色中,玉透明亮的圆月散发着温柔的光芒,铺满夜萧的大地。她温柔的光芒,好似慈母爱抚娇羞小儿的温柔,熠熠生辉。

  安容抬头望了眼当空明亮的月色,喜颜笑道:“灵儿,明天是八月十五,我们要赶在明早晨曦前将糕点做好,好让棠哥哥来得及带去营里吃。”安容和丫鬟灵樨在院子里正忙着将前几日摘下并暴晒过后的桂花一一碾碎。

  “小姐,都碾好了”丫鬟灵樨满心欢喜地将碾碎好的花瓣装在碗中,“小姐,夫人平常喜爱吃枣泥糕,我们要不要再顺便捣些红枣做些枣泥糕送与夫人?”安容听了灵樨的建议后,笑着点头应道:“好啊,娘亲平常这么疼我和棠哥哥,孝敬娘亲是应该的。那灵儿,你去厨房拿些山药和红枣过来,我先把这些兰花捣碎……”院子里,两个小小的身影各自忙碌着。一阵夜风飞起,将满园子的菊花、桂花的香味都送到了安容身畔,好似仙女的彩带转动出的袅袅仙气,轻柔地裹住安容,俨然一幅仙女仕图。

  东璃曾附属唐国,喜唐风,独立为国之前,便有了这中秋佳节。东璃上下一年一度的中秋赏月的习俗更是沿袭至今。安容和容棠宇来萧府也已一年有余,对大户人家的礼数已甚熟稔。中秋十五当早,二人便结伴去到萧廷几房妻妾房中请安磕头,正与正房萧夫人房内叙话之时,二人被前来用早膳的萧廷唤去书房重温功课与书法。书房内,二人正被萧廷敦促着练习书法时,宫中却传来了东璃王的旨意,邀萧廷与正房夫人一道进宫赏月。

  书房内潜心练习书法的安容,在落笔写完最后一个‘毫’(杜甫《八月十五夜月》)字抬首时,窗外已是黄昏一片。“糟糕,都这个时辰了……”安容丢下手中的笔,急忙站起身往厨房方向而奔。待她冲进厨房的刹那,但见她的小丫鬟灵樨拧着食盒从内出来:“小姐,奴婢怕您练字忘了时辰,正打算替您给表少爷送过去呢。”

  “好灵儿,棠哥哥一会儿就要回营去,还是我给他送过去吧。”安容接过食盒,从中取出了一小碟:“今夜中秋,你也尝尝,沾沾这中秋之喜。”

  容棠宇正于房内收拾行囊,准备离府回去营中。半年前,萧廷为了锻炼容棠宇的疆场胆识,不顾萧夫人的反对,执意将他送去了萧家营的军中随军操练。此次能回到府里陪伴安容过这难得的中秋佳节,全是得了父亲萧廷的恩典,方有此番见安容一面的机会。父亲萧廷进宫前便已命人要在天黑之前将他送回萧家营继续操练。容棠宇用了晚膳后,便独自回到房中收拾行囊,待他收拾完毕时,抬头却见安容手提食盒入内,心疼地急忙接过:“容儿,为何不让棠哥哥自己过去拿?”

  安容摇头笑道:“容儿怕打扰棠哥哥收拾行装”。

  容棠宇极不舍地接过安容手中的食盒:“容儿,对不起,今年中秋棠哥哥不能陪着容儿一起看明月赏花了……”

  安容很懂事的摇头,心中又有几分愧疚:“棠哥哥,我知道你想早日学好爹爹的一身本领,好保护容儿和爹娘。只可惜我是女儿身,帮不了你……”她怕自己的自责再惹来容棠宇的自责,便急忙转移了话题笑道:“对了,棠哥哥,我知你喜爱吃桂花糕,今年院里的桂花开得甚好,我求嬷嬷教我做了一些,等会儿你带去营里和大伙一起吃吧。”

  东璃国中秋赏桂赏菊,配美酒对影邀月的习俗已经很多年了。安容对中秋却没太多印象,每年入冷的时候,畏寒的她便会大病一场,整个冬里都只能围着热火炉子,极少出门。而宿尖的客栈又多是来往商户旅人,很少像大户人家这般闲情雅致地月下赏花。所以她和容棠宇还是过去平淡的旧俗,只记得那天一定会吃到外婆亲手做的桂花糕。

  容棠宇含着笑打开食盒的刹那,令他想起了去年中秋之时祖母硬塞进他嘴里的那块桂花糕。他后悔当时狼吞虎咽的吞下了那块糕点,而没能细细品味那块糕留香的味道。望着面前与祖母做得极为相似的桂花糕,容棠宇颤颤微微地从中拿出了一块,与过去一样将第一口先给安容,等她咬过后,自己才会吃。见容棠宇吃的很香的模样,安容担忧的面庞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东璃宫中,家宴设在了御花园桂花苑内,众多美姬水袖飞舞,为这夜晚的桂花苑又增添了一抹丽彩。苑内亭中,东璃王璃殷与国后萧氏、贵妃谢氏携太子璃逸轩、缙云公主和六皇子璃逸晟亭中就座。妃周氏、金氏、楚氏携公主皇子厅下习排入座。外戚臣中只国后萧氏长兄萧廷夫妇和贵妃谢氏内弟谢章衡夫妇受邀前来。国舅萧廷乃当朝兵马元帅,久经沙场,为东璃立下了汗马功劳,战功赫赫。而谢门三代也皆为忠良,内亲章衡继任当朝新国相后,其朝内威望树然。两个门族一武一文是谓东璃王璃殷的左膀右臂。这在其他后妃和其家族眼中是极为眼红和嫉妒的。正因如此,兵马元帅萧廷与国相谢章衡已在朝内树敌不少。一文一武的国之栋梁对朝中明争暗斗皆未入眼,一因兵马元帅萧廷乃武将之出,不屑朝中的暗谤。再者这国相谢章衡早已在朝内树立了威望,即便自己斜目那嫉妒之人都嫌够不到他的脸面,也就无畏这些人在朝内的那些宵小之作。

  晚风拂来,苑内国后萧氏坐于东侧上首,携太子璃逸轩和公主缙云并侧而坐。下首谢贵妃携六皇子璃逸晟攀附东璃王璃殷而坐。众皇子公主中,璃逸晟是东璃王为太子时的第一个儿子,甚得东璃王璃殷喜爱,时常令其伴之左右。论年龄,太子璃逸轩要比六皇子璃逸晟晚出两岁,却因其母为一国之后,出生那日起便是这高位在上的太子。在这后宫之中,国后萧氏虽不得荣宠,但因萧氏一族三代为东璃国征战沙场,战功赫赫,东璃王即便是看在萧氏一族的忠心上,也得对其相敬如宾。

  后宫内,国后萧氏虽有良好的出身与萧廷将军这坚不可摧的后盾,却与其兄长萧廷武将之风不同,是个极其谨慎之微的女人。她在后宫中的种种算计,都只为了太子璃逸轩有朝一日能稳登东璃国君的大位。为了能保住儿子璃逸轩的太子之位,这些年来她与谢贵妃在这后宫当中的明争暗斗已是数不胜数。她虽贵为王后,其子贵为太子,却仍抵不住东璃王对谢贵妃的专宠。过去她并未将谢氏的伎俩放在眼里。然此归元寺刺杀一行后,她对谢氏起了必杀的决心。特别是近几年谢门一族手握朝中大权,对萧族在朝中的势力已形成了威胁。再加之东璃王对谢门一族的宠幸更甚从前,相比而言对萧族却颇为冷淡。国后萧氏为稳固太子璃逸轩的国之根基,更为了萧门一族的兴旺,眼下只得忍气吞声地隐忍着,小心为之。

  秋风倏冷,苑内却气氛浓烈,一时酒词助兴之情高涨。六皇子璃逸晟端杯,站起身来到东璃王跟前祝词兴高道:“儿臣近来新学了首唐国白居易的诗,‘有木名丹桂,四时香馥馥。花团夜雪明,叶翦春云绿’。儿臣不才,只学得其中几句,还尚不知其中奥妙……”

  东璃王见六皇子璃逸晟如此用心带头助兴,心中甚是欢喜,连连夸赞起来,“好好,不错,吾儿好唐文,令孤甚是欢喜……”东璃王睃眼望去其他皇子公主问道:“其他人呢?”

  国后萧氏见状,急忙朝太子璃逸轩暗使眼色。太子璃逸轩却视而不见,低头品尝着桂花佳酿,比起往年的桂花酿造,竟是异常清口,遂站起身举杯来到东璃王跟前,为其斟酿笑言喜道:“父王,舅舅今年送来的桂花酿甚是清香可口,您尝尝”院内夜风再起,满园的花香扑鼻而来。璃逸轩立于东璃王身侧,抬头时忽见那远空高悬的明月甚是明亮,一时兴起道:“酒不相醉人自醉,花不相迷人自迷……儿臣没有六哥的好文采,今儿却特意为父王准备了一套剑舞,还请父王许儿臣堂前献丑”这世间能令他吟诵诗词的人只有那晚的女孩,他要将所有的诗词都留到那日,一一诵与她听。

  东璃王脸色稍有不悦,但见其意诚,为不破坏苑内众人的兴致,遂准其舞剑助兴,“适才听你母后说你近来剑术大有长进,那就舞上一段来助助兴吧”

  “多谢父王”璃逸轩出了亭子,来到亭前一片空旷之地。只见他腰姿一展,双手一挥间,一柄软剑已然展现在众人眼前。那柄软剑犹如蛇身之软,抽丝剥茧般在他腰间来回摆动,剑锋所到之处,皆起一阵芳香,宛若豆蔻的妙龄少女迎风落入羞涩。俊俏的剑艺迎来苑内阵阵喝彩,众人纷纷称赞其剑艺精绝。就连厅内的东璃王也竟是眸中一亮,龙心大悦地大笑起来,“太子的剑术越发精进,再过两年怕孤王都不再是其敌手了。”

  国后萧氏闻得东璃王的夸赞后,心中一阵大喜,脸色却平淡无常:“王上过赞了,轩儿怎可比得上王上的万分之一呢。”

  “自家孩儿,比得上孤王这个做父亲的,才更是孤王的脸面。”东璃王兴致大起,一时技痒,又怕自己真不敌太子,遂心思一动,望向了六皇子璃逸晟:“晟儿,你下去跟轩儿比试一场如何?”

  璃逸晟心中暗叫不妙,他近来只顾文章,放任了武艺上的修为,此时下去与璃逸轩比试,定落下风,遭父王的不痛快。昏暗中,他紧忙向亭外的舅舅谢章衡使去眼色。察言观色的谢国相在接受到六皇子璃逸晟求救的目光时,不慌不忙扶须站起身献策道:“王上,臣耳闻太子殿下的武功皆由萧将军亲传,今萧将军若能上场与太子试炼一二。一来,臣等有幸跟着王上瞻仰萧将军的风采,二来也可让在座的众皇子们有个学习的机会。不知王上意下如何?”

  东璃王也有许久未见识萧廷的武艺了,被谢章衡一提,倒是有了几分兴致,遂笑问道:“萧卿意下如何?”

  “臣遵旨”萧廷自幼对东璃王便很惟命是从,不论何时,只要东璃王开口,他都会如其所愿。漆黑的夜中,萧廷浑厚的嗓音惊扰了苑内缤纷的花簇大惊失色,纷纷遮瓣而避。

  萧氏有心护兄长与子,欲开口阻拦,却见圣心正悦。她转念一思,若此番再行阻拦,定会惹怒了东璃王,只得闭口旁观。她担忧的目光恰巧碰上了亭外谢章衡一脸得意的模样,心中更是愤慨至极。国后萧氏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暗眼冷睃了谢章衡一眼后,便又望回到场内正在比试武艺的二人,为他们担忧起来。

  厅中的贵妃谢氏冷眼旁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正瞧出戏中八九之意,东璃王忽来的兴致令她惊恐万分。好在她那聪慧的内弟顺利为其子暗自开脱,瞬时豁地松了口气。她侧目望向东璃王方向时,却见萧氏面露慌张之色担忧着亭外的两人,心中竟一时起了得意,凑近东璃王身侧撒起娇来:“王上,太子说的不错,今年的桂花酿很是清口,您再尝尝”

  东璃王的心思早已扑在了场内的太子与萧廷二人身上,并未真正在意身旁谢氏给自己递来的桂花酿,便很敷衍地道了一声:“好……”。

  正当萧廷与太子比试之际,小太监来报,“禀王上,唐国使臣来见”

  东璃王心头倏然一惊。先前殿上萧廷与谢章衡为唐国前来谈和之事多有争辩,而他却一直未有决断。当下他对唐国的态度与萧廷一样,皆为不可信。但形势逼人,此番其再次派来使臣,若再避而不见,恐落其口实,更令其有借口寻衅东璃。思至此,东璃王决计先会上一会,而后再从长计议,便带上萧廷与谢章衡一行匆忙离开了桂花苑,直奔议政殿。

继续阅读:第三章 十年梨霜白 一朝永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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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劫之红门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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