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时节,大春乍阳。大都一年一度的赶集日,门庭若市,甚是热闹。安容陪萧夫人去寺庙烧香拜佛,寺中菩萨慈眉善目,卧于中庭,来往磕拜求福的香客众多。萧夫人寻主持问佛缘,安容不喜,径直离开禅房,去到后院。
寺内后院有清泉小溪,水筏车姗姗转动,将湍湍的流水送去后院的菜地。安容沿着后院的小道一路而上,寻着路迹攀上了山岩,岩石的后面竟是一片宽敞的竹林。竹林中夹杂着为数不多的杏树,正是杏花繁复的时令,满地的杏花瓣,粉粉嫩嫩的铺开了小径。安容沿着小径,一路捡着落地的粉杏瓣子,来到溪水河畔,柔风轻起,粉嫩的杏花瓣子自风而入水流,一副洒脱恣意的模样。古语有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杏花瓣子随着清溪流走,注定了一世的漂泊。安容的身影倒映在清溪当中,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如同这满溪的杏花瓣子。于她而言,宫中的国后萧氏如眼前的流水,而她则是这顺水而流的杏花瓣子,终是掌控不得自己。望着眼前之景,安容竟忍不住贪恋此刻的自由,只一刹那间,她竟有了丝悔意。
东璃宫的议政殿内,东璃王与众臣商讨罗宛国使臣再访大都一事,定于初五,正是后天之时。罗宛来使送来拜帖,罗宛国二皇子罗尤与长英公主将一同来朝贺见。东璃国上下为表和盟之诚意,东璃王亲命六皇子璃逸晟宫外相迎贵客。
东璃宫内依照惯例,国之大宴如往交予国后萧氏操办。宫内拟定初五迎罗宛贵宾,这相迎贵宾之时紧迫,国后萧氏大意不得,亲率后宫一众太监宫女连夜置办初五晚宴所需。晚宴虽为国事,国后萧氏也颇用了心思,素爱海棠的萧氏决定用名贵的西府海棠装扮晚宴,以此衬托东璃相迎罗宛贵客之意诚。另一方面为了能让罗宛贵客宾至如归,萧氏特意在晚宴单上加了几道罗宛国的特色菜品,一切准备妥帖后,并宴客名单遣送至议政殿定夺。东璃王很快便遣人回话,一切皆按国后萧氏旨意操办,无需他再过目。
国后萧氏要得正是这全权操办的旨意,若无旁人干涉,她操办起来便不再束手束脚。“回去禀告王上,我会照王上的意思办好晚宴。”萧氏打发了东璃王传话的太监。与此同时,帘后出现了一道黑影,只闻得其声:“已准备妥当”
“很好,看好那群人,先不要轻举妄动。”黑影得令后,便悄然隐退下去。
萧氏抬目望向窗外,仍是大黑一片。她起身从内屋走了出来,唤来贴身太监江福言道:“是何时辰?”
“回禀娘娘,已是丑时”江福回禀道。
“天一亮,命人去萧府接萧夫人和小姐一道进宫用早膳”萧氏的目光涌然一动,她为这刻等候了许久,等到她都不愿记起自己为何这般执着。打发太监江福离去后,她转身来到佛案前,为菩萨燃起一炷香,跪在菩萨面前,诚心忖道,为保太子与萧家一切,她从不后悔。
在东璃国的最南端,与罗宛国因江而隔,雾水迷蒙的江面一望无际。萧家军常年驻扎在此,此小城名为南苏。南苏气候倒也不差,多雨水。一年中,少则八个月会处在雨神的眷顾中。罗宛国与东璃国交战多年,雨水的天时对善战的萧家军并不是件值得欢喜的事。无奈天灾如此,萧家军却无一人因这灾害退缩,反而磨砺了他们愈加骁勇善战。
南苏是座水城,四面环水,无山丘高岭遮掩。战时,萧廷会用船只铺满江面,急火猛攻,接连的船只如火龙般熊熊燃烧,毫无尽头。一堆又一堆的尸体,东璃国的,罗宛国的,都随火毁的船只埋进了“魂江”。“魂江”是萧廷起的,他说江中浸满了无数战士的忠魂,不分敌我。这片江水是他们魂归安宁的净土,或许能洗涤他们满身血腥的杀戮,来世做个平凡的普通人。
“父亲,京城传话宣父亲回朝”
“棠儿,你后悔跟着为父连连征战吗?”萧廷站在城楼上,望着无垠的江面,“江面很平静,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假象,哪怕很短暂,都会想去拥有。”
“那是用无数战士的血和生命换来的”
“不值,对吗?”萧廷望着无垠的江面,幽幽问道。
“身不由己的时候,只能听天由命”
“你长大了”这几年的征战使容棠宇变得更加成稳内敛,令萧廷很是欣慰。望着英姿勃发的容棠宇,萧廷竟忍不住想起家中的女儿安容,遂启言问道:“和容儿丫头五年没见了吧,该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棠儿,你已立业,该是时候成家了,这次回去为父做主操办你二人的婚事。”萧廷望着从战场上糙出来的容棠宇,气宇轩昂,飘飘出尘的容貌,越发喜欢的很。这几年的风霜收敛了他的躁性,变得越发沉稳。若是放在五年前,怕是还不能给安容丫头幸福。而今,他却一百二十分的放心。
容棠宇面色一赧,慌忙掩饰道:“她恐怕都认不出我来了……”
萧廷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话不假。那会儿你刚到萧府来的时候,整个人干瘦如柴,白白净净的,一点都没有做武人的潜质。”萧廷孔武有力的手突地拍在容棠宇的右胳膊上:“对于看人这点,爹不得不说自己曾看走了眼。你是块好料,上等的练武好料。男人的臂弯强壮点,才更能保护好自己珍爱之物。容儿和萧府,从今天开始,爹便正式交与你来保护。”萧廷自腰间取下佩剑:“这是我父亲传我的龙吟剑,现在的你已经有这样的资格拥有它,代表我萧氏一门来守卫东璃的疆土。”
容棠宇接剑的双手犹得千斤重。他深知这不是一把普通的佩剑,它是整个萧氏一族的门楣。现在父亲萧廷将它交到自己手中,也就意味着萧氏一族将由他来守护。为了有恩于他的萧门,也为了唯一的亲人安容,他沉重的双手握紧龙吟剑沉着坚定道:“儿子定当不辱父命”。
一望无垠的江水在此刻见证了容棠宇作为男人的承诺。从今而后,他肩上的担子便不再轻松。而这一切是他作为顶天立地男子汉该有的担当。萧廷宽慰地叹息道:“为父老了,萧府一脉以后就靠你来支撑了。交给你,为父放心。”萧廷收回叹息‘魂江’的目光,双手背着,转身背对着魂江,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在此处,他十余年的光阴都曾耗费与此。到头来,却是牺牲了众多无辜的性命,只换得一时喘息的安平。即便如此,他亦是觉得值得。若是这一仗别后,从此便无战乱,是东璃与罗宛百姓之幸。可那一刻到底又将能延续多久,他尚不可而知:“走吧,陪我去喝两杯”。他的责任已尽,其余的只得交于后辈们来延续。
大都城内,天色刚擦亮,东璃以六皇子璃逸晟为首的迎来使一行人等便已在都城门口的茶馆内做好了迎接。六皇子璃逸晟坐于茶馆二楼的窗户侧,抬头望了眼万里无云的黑蒙蒙的天空,沉声对身旁的侍从问道:“驿馆来报,罗宛使臣几时可到?”
侍从卑躬弯腰禀道:“江阳驿站刚送来消息,罗宛使臣一行人等已向大都方向而来,晌午之前可到。”
六皇子璃逸晟面色一凝,心中暗自不爽。若是还得等候几个时辰,那他不该如此早便在此等候。他现已出来迎候,再回去又不合适,便起身走向内间准备再小憩会儿:“既然如此,尔等在此等候着,罗宛使臣抵达城外时再来唤醒我。”
早间的晨露娇颜滴滴附在园内的每株花瓣上,微风而至,晶莹透白的晨露姿身曼妙地起浮在花丛间,宛若少女踮足的舞姿般轻盈圆润。东方朝霞处缕缕温柔的光芒散在它们身上,照出五彩斑斓的倩影越发灵动,娇俏可人极了。
安容赶了大早,在宫女的带领下手捧着白玉杯小心翼翼收集着早间的晨露。她认真的模样好似忙碌的蜜蜂在花丛间仔细采蜜般忙碌,却又忙碌的兴致勃勃,不孜不倦。安容在萧府时每早必会收集一次晨露,而后烹茶去孝敬萧夫人。来至宫中,国后萧氏一直忙着筹备迎接罗宛使臣的花宴。对于花宴,她帮不上忙,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很清闲。可她又是个闲不住的人,入御花园帮国后萧氏摘花时,见园内的晨露正浓,白白浪费甚是可惜,便起早来此采晨间之露。
熏风一扫,带起璃逸轩长袍的袂角乱处摆飞,晨雾间,修长的身影仿若是那紫气东来的仙君,不沾半点俗尘的方外之人。近处望去,却见他剑眉深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一人兜兜转转,竟浑然不觉地踏入了御花园内。他刚起脚入内,抬目时,便见安容正聚精会神埋头在花丛中,他一步步向她走去。而安容的心思全然放在了眼前的晨露收集上,竟未发觉他的身影已然靠近了自己。安容手中的白玉杯采集的晨露已满,头也未抬地唤了声:“玉儿,将紫砂壶给我……”她话音未落,却见一双不是她熟悉的手正捧着紫砂壶等在她身侧。她猛然抬首望去,发现不是丫鬟玉儿,而是太子璃逸轩时,慌忙福身请安道:“给太子殿下请安”
轻风吹起,拂起安容鬓角处的发丝,仿若神妃仙子。璃逸轩不禁望地出神,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在宿尖客栈那晚雪夜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他心头蓦然一喜,接过她手中的白玉杯:“我帮你”。太子的忽然而至,安容甚是惊诧,待自己尚未来得及反应时,只见太子璃逸轩已小心翼翼捧着玉杯靠在一片丹白之桂丛中,极其认真地收集丹桂上的晨露。安容本想上前阻止,见太子璃逸轩已然沉浸在收集晨露的喜悦当中,她低首望了眼身侧的一众丹桂,摇头叹息地从园内悄然退去。而身处花丛中兴致高涨的璃逸轩却浑然不觉安容的离去,仍兴致勃勃地收集着院内的晨露。
晌午时分,都城茶馆内的六皇子璃逸晟迎着罗宛使臣,将一众人送往设宴的麟阳宫。此行宫乃东璃先王仿唐风而建,座于落畔河上,位置偏远,远离议政殿。宫内台殿、亭楼水榭众多,样式相仿,乍眼瞧去,毫无生趣。六皇子璃逸晟领着罗宛国一行往麟阳宫内的凌烟阁安住。凌烟阁内的水廊甚是别致,蜿蜒曲折,像条卧龙,两侧植满的睡莲和菡萏争相给水廊添艳。
“东璃国喜唐风早有耳闻,如今一见所言非虚”开口的是罗宛国二皇子罗尤。
“东璃曾与唐交好,喜唐风不足为怪”璃逸晟不以为然。
“唐国曾派使臣往我罗宛做客,不知东璃是否有此荣幸?”二皇子蔑视的口气:“只可惜我罗宛已与唐国达盟……东璃怕是前路艰辛呐。”
东璃国曾趁唐国内乱,与其断交,自立为王。近年唐国几次派遣使臣来东璃重修旧好,都被婉拒而回。只因那唐国割据的内患未除,尚无时暇发兵来犯东璃。也正因为如此,东璃才能趁势侥胜罗宛,占得和谈的主导之机。璃逸晟当不会告知罗宛二皇子这些,却厌恶其恃宠而骄的态度,欲杀杀其威风:“我想罗宛对唐国示好也不见得是好事,至少没能在危难中助罗宛一臂之力吧”
二皇子罗尤脸色当即煞白,欲当反驳,被妹妹长英公主拦住:“六皇子,哥哥出言不逊,我代哥哥向您赔罪,还望六皇子能宽宏大量原谅哥哥的无心之言”
“公主言重了,这边请”璃逸晟倒没曾想罗宛国的公主比王子更令人刮目相看,面色瞬时缓和许多。
罗宛国一行紧随其后。二皇子罗尤心中的不忿挂于脸上,长英公主却向他摇头,示意不可轻举妄动。自知已是东璃国的地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暗允静观其变。
东璃王在麟阳宫内的上銮殿接见了罗宛国使臣与皇子公主等贵宾。“父王,儿臣不辱使命,罗宛国来使已在殿外请见”东璃王璃殷殿前正襟危坐,不发一言,侧目朝身旁的总管太监德安给与入见的眼神。殿内只听得大太监德安铿锵有力的尖翘声:“宣罗宛来使觐见”
“罗宛使臣柴进”
“罗宛二皇子罗尤”
“罗宛公主长英”
三人异口同声:“拜见东璃王”
“诸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东璃王不怒自威地抬手:“免礼,赐座”
太子璃逸轩盘膝坐于东璃王下首,目光尖锐地扫视罗宛一行人等,心中仔细计较。
长英公主起身时便注意东璃王身旁俊朗不凡的男子,度测此人便是东璃国太子璃逸轩。她玩味的目光与对方正好对上,嘴角似扬非扬地打量着对方。
长英公主与太子璃逸轩“眉来眼去”的观望正好落入六皇子璃逸晟眼中。他目光中闪过一丝倏冷。东璃王也瞧出了几分意味,心中瞬时有了计量。
“吾王特命下臣将和结书交予尊贵的璃王,以表同盟之好”使臣柴进捧出木匣:“为表诚意,吾王愿割三池与东璃”
大太监德安接过木匣,东璃王笑道:“替孤谢罗宛国主”
“为表罗宛诚意,二皇子将亲迎缙云公主回罗宛,至于长英公主嘛……”使臣柴进向公主长英望去。
“非东璃太子殿下不嫁”长英公主此言一出,殿内杂声四起,“小小女子,如此猖狂”殿内一片哗然。
“我罗宛已表和盟之诚意,现在也该是东璃国表明诚意的时候了”长英公主当然不让。
“罗宛于我东璃乃手下败将,公主何来自信非我不嫁?”璃逸轩迎面而上。
“我长兄太子已迎娶唐国公主归国,这于东璃而言将意味着什么,想来不用我说明,太子殿下也该知晓个中厉害吧。”长英公主胸有成竹。
“罗宛两边示好,不怕两头皆不落好吗?”璃逸轩眉头蹙然一皱。
“东璃怕是更为担心吧”长英公主与太子璃逸轩一来一往唇枪舌战,丝毫不逊胆色。
东璃王厉目喝止太子无需多言,却面露笑容:“二皇子和公主舟车劳顿,孤特命人备了水酒为二位接风洗尘,还请赏光”
“多谢东璃王美意”长英还礼:“我等也特意从家乡带来美酒和舞姬,还望璃王能赏心一二”
上阳殿内宫娥美姬翩然起舞,国后萧氏引佳肴美姬入内,东璃王与罗宛使臣一行,并朝中众臣纷纷入席。殿内歌舞响乐,众人佳肴酌酒,好生热闹。待众人酣醉之际,萧氏命人将太子悄然领出,面色冷峻:“轩儿,适才在殿内如何与罗宛公主起了争执?”
“母后,儿臣无意娶那咄咄逼人的公主……”璃逸轩回禀道。
“此事留你父王决策,休再多言”国后萧氏话语甫落,殿内小太监躬身小心来禀道:“娘娘,王上找您过去”
“你先进去吧,晚些时候留东宫闭门思过。”国后萧氏抬手打发了小太监,望向璃逸轩说道。
璃逸轩心中虽有不愿,面上却不敢违逆了母后萧氏,遂委屈自己福身回到殿中,恰逢罗宛长英公主投来的讥讽目光,大为不悦地在殿内最外侧靠门处盘膝而坐。长英公主倒也不恼,起身于他身侧坐下:“太子这是何故,远坐于此?”
“公主,刚多有得罪,本太子在此向公主赔罪”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若与女子计较,真是丢了东璃太子的身份。璃逸轩转念一思,心中虽仍有愤懑,却还是做出了退让。
“太子殿下说笑了,不过本公主接受你的道歉。”长英公主本想多言几句,却被面前上来的一组士兵装扮的舞蹈占据了目光:“都说东璃喜美人,倒不知还有如此沙场将士风,倒是领教了”
“我东璃将士的爱国热血不光在战场上,就连后宫的红妆亦是如此”殿上的国后萧氏满面笑意说道。
“若王后不说,孤王倒真没察觉是女儿身”东璃王双眸一亮,指着中间的那位笑道:“中间领舞的那位……好样貌”东璃王含蓄夸赞道。
领舞者转圈时,正面对上璃逸轩的目光,令其面容大震。璃逸轩望着面前领舞的安容,含怒的目光随即对上殿前上座的国后萧氏,萧氏仿若未察璃逸轩那双质问的目光,继续欣赏殿前的歌舞。
罗宛国二皇子在见到领舞者的姿容时,心中大为所动:“此女子为何人?”
使臣柴进摇头低语回答:“未曾听闻”
“下去查查”二皇子罗尤悄声吩咐。
长英公主捧起酒杯,目光却在太子与领舞的女子间徘徊,竟觅出了几分趣味:“古有木兰不爱红妆爱武装,不想东璃也有如此女子。不知太子是否识得此女子?”
太子璃逸轩愕然收起追随的目光,低头饮酒:“皆为我东璃子民,何来相识何来不识!”
“太子真会说笑”长英公主却笑意拳拳:“若是我二哥有心娶公主的同时,一同要了此女子为妾,不知东璃王是否会成人所美?”
“你……”璃逸轩一时语塞,竟无语相驳。
众人托起领舞的安容时,队伍里不知从何而来的杀气,直奔殿前兴致盎然的东璃王而来。领舞的安容甩出水袖,将刺客卷起拖开,借众人托举之力,纵身一跃来至东璃王跟前,以身护在其身前,逼命的利刃割断水袖,朝安容与东璃王逼近。殿前坐着的璃逸轩见安容涉险,不待东璃王发令,起身抓住刺客的腰背,将其猛甩出去。与此同时,殿外冲入几名蒙面的刺客,杀气腾腾地纷纷冲向东璃王。璃逸轩怕刺客伤着安容,急忙将其护在自己身后:“呆在我身后”话音落尽,便与蒙面来者厮杀了起来。
“护驾,护驾……”太监吓破胆叫起来。
殿内另一侧坐着的六皇子璃逸晟有心上前杀敌,却被母亲谢贵妃叫到了东璃王身侧:“晟儿,保护好你父王要紧”谢贵妃示意六皇子伴在东璃王身侧,不允其轻举妄动。
上阳殿内,一群不知来路的蒙面刺客纷纷向殿前的东璃王而来。众人眼见刺客杀招凶猛,禁卫军落于下风,慌然向东璃王的方向逃去,寻求更多保护。大殿上,安容执剑入了厮杀的阵营,飞剑直下刺中一刺客的心脏。她后退,后背竟与璃逸轩靠到了一起,眼见情势凶险,欲与其一起用心退敌。璃逸轩倒是关心则乱起来,侧目低语道:“快回去,这里交给我处理。”
璃逸轩分神之时,利刃急刺他而去,安容来不及阻拦,只得冲上他身前替他挡了一刀:“当心……”。璃逸轩见状,动怒地将蒙面刺客一脚踢出,从腰间抽出软剑,一招毙其命,并顺势将安容护在怀里:“怎么样了?”
上殿前的国后萧氏见儿子冲动杀敌,心惊肉跳道:“保护好太子”
璃逸轩的心思全在安容身上,不安地问道:“容儿没事吧?”
安容挣脱璃逸轩的束缚,按住受伤的手臂,退到一侧:“奴婢没事”安容望着混乱的局势,担忧道:“保护王上和娘娘们要紧”。
殿内瞬时混乱一片,待禁卫军扳回局势,围住一众刺客时,蒙面的刺客们皆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几次突围不下后,纷纷服毒倒在了上阳殿内。
“留活口”殿上的东璃王见状,震怒地指着一群刺客惊愤道。
禁卫军的统领翻查倒地的一众刺客无一生还后,跪地回禀道:“启禀王上,刺客自知不敌,皆已服毒自杀”禁卫军统领举起刺客留下的佩刀回禀道:“刀上皆有罗宛军的图纹”
罗宛二皇子罗尤、长英公主还有使臣柴进几人听闻殿前回禀,皆为之一惊,互相交换了眼神后,长英公主急忙站出辩白道:“此举若真为我罗宛所为,今我等便不会在此将诚意表明给东璃。此事颇为蹊跷,还望东璃王能查明真相,还我罗宛一个公道。”
殿前的东璃王已有猜忌之心,但罗宛表诚在先,若贸然问罪唯恐有失,造成两国嫌隙横生,遂先安抚罗宛众人道:“公主莫慌,孤自会查明,给东璃和罗宛一个交代”东璃王恢复冷峻之色,挥手招来身侧伺候的太监道:“德安,命人先带长英公主、二皇子和使臣大人先行歇息”
长英公主自知东璃内部需要时日查明真相,便不再逗留道:“我等先行告退。”长英公主拉着自家二哥罗尤与使臣柴进出了大殿。
殿内很快便将刺客的一众尸体清除干净。东璃王的心思全然袒露在脸上,阴沉着脸遣退了文武众臣,只留下国后萧氏、谢贵妃和太子璃逸轩并六皇子璃逸晟,还有负了伤的安容和萧夫人。
众人都在等候东璃王发话之时,但见东璃王下了殿,直奔安容而来:“姑娘伤势如何?”东璃王近处观看安容相貌时,在望到她左眼角的泪痣时不禁一怔。
“谢王上关心,奴婢已无大碍”安容欲行跪拜大礼,被东璃王一把扶住:“你有伤在身,无需多礼”
“多谢王上”
“孤之前从未见过你”东璃王目光若有深意地瞧了眼伴在安容身侧的萧夫人:“萧夫人与你认识?”
“禀王上,容儿乃夫君与我收养的义女,以往身子骨弱,一直寄养在妾身娘家哥哥处,近来刚回到妾身身边。”萧夫人福身回禀道。
“虎父无犬女,不愧将门之风,像萧卿家”东璃王目光轻柔地望着她:“今年多大,可有许亲?”
“暂无许亲”萧夫人笑道:“若是王上不弃,许她一门亲事倒是她的福分了”
璃逸轩闻言,欲启口回禀,却被萧氏一个怒威的目光喝止住。萧氏难得的不动声色,谢贵妃倒是悟出个中端倪,心中有几分不安,脸上却带着笑:“萧夫人哪儿的话,这么好的姑娘,王上自会上心”话音甫落,萧氏脸色无异,倒是东璃王脸上起了异样。谢贵妃霎时明了国后萧氏的用意,欲开口阻拦,却被东璃王抢了话:“当真愿意我为你指婚?”
安容捕捉到谢氏脸上惊慌的神色,心中没有丝毫犹豫:“但凭王上做主”
“好,有你这句话,孤王就放心了。王后,今日起孤将她交给你照顾,万可怠慢”东璃王交代完,唤来太子和六皇子:“你们俩随孤去议政殿议事”
如果时间可以溯回到前一刻,璃逸轩希望自己可以带她离开,而不是暴露在他父王的眼皮底下,令父王的心思昭然若揭在自己面前。在父王尚未注意到她之前,他本想等庆宴结束后,悄无声息带着她离开。他有过诸多揣测,却不包括自己的父王。然而他终是太稚嫩了,在他母后萧氏面前,他终究太嫩。
上阳殿内,众人散去,谢氏回到自己的行宫,回想上阳殿内东璃王对那年轻女子昭然若揭的心思,一怒之下将殿内的茶具、把玩的瓷瓶悉数砸烂:“这些年萧氏处处谦让我,令我低估了她。她这盘棋走得这么别有用心,竟然都算计到了王上身上。”
“娘娘何出此言?”贴身婢女紫儿跪在地上劝言:“娘娘可别气坏了身子”
“我让你的人盯住萧氏,这么重要的情报怎么会漏掉”谢贵妃目光冷然一睃:“那个凭空冒出来的女子,为何没有任何风声!”
“娘娘是说大殿内替王上和太子挡剑的女子”紫儿揣摩上意。
“你还不算太笨,给我查,彻底查清楚”谢氏端起水杯,目光阴鸷道:“想办法将人弄出宫去”
“这……奴婢也听得传言,王上有意留她在宫中”婢女紫儿惶然回道。
“还没有明旨的事情,谁也不好说。”谢氏心中跃然生出一计,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这件事也不是那么简单,还是从长计议的好。”谢贵妃站起身来:“一会儿六皇子从议政殿出来,让他过来见我”谢贵妃心里最大的障碍变成了安容,她要抢在东璃王正式册封前,用尽一切手段将安容除之,方可高枕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