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孤风月下眠 斯人独憔悴
玄同懒懒2017-02-25 11:255,119

  东宫书房内,太监低声来报,太子璃逸轩浑然一颤,蓦地站起身来:“缙云公主伤了她?”他过分紧张的心都快窜到了嗓子眼,“现在如何?”

  “好在王上去的及时,御医给开了药,说是已无大碍”太监小心回禀。

  “缙云这丫头太大胆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太子璃逸轩打开书房门,却见太子妃站在门口:“殿下这是要去哪?”长英公主面色冷然道。

  “太子妃有事吗?”太子璃逸轩急声急语问道。

  “妾劝殿下还是留在东宫潜心读书为好”长英公主刚从国后萧氏处回来,知缙云公主在云阁闯下的大祸后,便匆匆赶了回来。她生怕自己再晚回一步,太子璃逸轩会愤然夺门而去。

  此刻的璃逸轩对缙云公主在云阁内的误伤弄得心神烦乱,语气上颇为不耐烦道:“太子妃若无事,便请让开。”

  长英公主哪里肯在此敏感之时任由太子冲昏了头脑,遂拦住其去路:“妾奉劝殿下最好清醒一点,若此时让王上知晓了您的心思,怕是那宫娘娘也会跟着您一起遭殃。殿下不为了自己,为那宫娘娘的安危,还是三思点好。”

  璃逸轩眉头一轩,太子妃的话虽字字扎心,却不无道理。权衡轻重后,璃逸轩转身入了书房:“太子妃,我会如你所愿待在书房内读书,你就将你的心好好搁在肚子里。若太子妃无其要事,就请退下吧。”

  他对自己当真是做到了绝情。长英公主黛眉敛而一皱,也不愿再多加逗留道:“殿下能这般明事理,妾和母后也甚是为您高兴,如此便不打扰殿下用功了。”长英公主压着心头的怒火,戴着一张春风笑意的脸从书房内退了出来。

  闷热的情绪在这燥热的季节像瘟疫般,似乎很容易传染。宫中的谢贵妃处,丫鬟通禀缙云公主误伤安容时,谢贵妃先是解气的欢笑起来,而后脸上却又凝结出一层冰来,目光中寒出杀意:“王上对她竟在意到这般田地,真是可恨!”一团怒火郁结在谢贵妃心里,使得她不安的在殿内来回踱步,脸上忽绽开一丝似笑非笑的目光,冷然道:“去王后处请安”。

  云阁内,安容服下止血的药丸后下榻,却被东璃王拦住:“好好躺着养伤,近来都不要再随意走动。”东璃王刚刚在见到她胸前的红色血液时,就好像射猎时为他拼死护命时,整颗心都悬在了嗓子口,令他喘息不得。

  安容见东璃王有些紧张过度,反握住他的手露出笑来:“王上,我已经没事了。”

  “乖乖听话,好好睡一觉。”见东璃王仍如此执意,安容不再争辩的点头道:“多谢王上”

  黄昏将至,待安容睁眼醒来时,东璃王竟仍还在身侧,握住她的手靠在床头。安容望着还仍棱角分明,英气翩然的东璃王,目光竟不自怔柔和了起来。他的这股温柔跟父亲萧廷很是相像,令安容感到一丝温暖。

  “醒了?”东璃王从手中的书中抬首,见安容正望着自己,握她的手仍不住一紧,温柔问道:“伤口还疼吗?”

  东璃王的温柔超出了安容对君王的设定,一时怔住,很快便掩饰过去:“王上一直在容儿身边?”安容试图坐起身,却不小心扯到了胸前的伤口,疼的她眉头蓦地一皱。

  东璃王急身坐在她身后,将她扶进自己怀里:“好好躺着就是,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便好。”

  安容对东璃王的蓦然靠近极不适应,却仍强迫自己接受的靠在他怀里道:“王上,容儿没那么娇气,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两人突然的相近令安容脑袋起嗡,一双手不知该如何搁置的握在了一起,却突然被东璃王的大掌圈了起来。

  “短短数月,你一连几次受伤,太医说新伤旧疾哪个都马虎不得。”安容淡淡的体香与后宫其他女子的胭脂水粉香味完全不同,安容给东璃王的是一种安心、心旷神怡的放松。东璃王将安容拥在怀中,目光中散尽温柔,俨然一副丈夫疼爱心爱女子的模样。

  窗外渐黑,大太监德安突来报:“王上,国相在议政殿说有急事要见王上。”

  东璃王起身前,仍不忘叮嘱安容:“好好歇息,晚会儿我再过来看你。”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安容忍不住松了口气。

  夜风四起,容棠宇睁开眼时,已漆黑一片。他白日昏醉,夜间却又难以入眠。这样黑白颠倒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个来月。他以为自己离京回到老家,再回来,便能释怀安容为血仇入宫之事。可当自己踏入她房间的那刻起,便知自己漂泊在外的日子,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窗外的月光通明,却无法照亮他的心。他不愿醒来,借酒消愁,心里却如明镜似的,清楚自己从未醉过。白日的自己不过是副皮相,用来谎骗众人罢了。明知萧廷夫妇见他如此焦心不已,却还由着他借故逃避,而不加以责罚。望着案头的龙吟剑,他心中愧疚不已。可每每见安容的画像,忆起她时,他又忍不住要借酒浇愁。酒的醉意麻痹的了昏聩的大脑,却麻痹不了他的心。他仰首看那思慕的悬之明月,叹息它至少能高处不胜寒,可无关人心之蛊。而他却不能。

  容棠宇回身立于案头,捡起安容的画像。砚台间散发的淡淡兰香,和案头她喜爱的书籍至少可片刻慰藉与他。他抱起安容的画像躺在床榻上,透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她的脸才能更加清晰。容棠宇从怀间摸出蝉玉,喃喃问道:“今生,我当真要将你忘记吗?”他不敢再望那画像,紧紧闭上双眼,她却又浮在脑中。容棠宇犹豫了片刻,终是起身施展轻功飞身而去。

  太子书房内灯红通明,恣意的风携着一股扰乱之势吹灭了案头的烛火。太监紧忙赶来掌灯,太子璃逸轩却摆手道:“不用了,你们都下去吧”。漆黑中,他方可清楚审视自己。他背手站在窗前,心中叹息起来:当初若是强行从母后手里将她夺过来,今日是否一切又会不一样了?

  他懊悔极了。在未见到她之前,与他而言,‘王位’才是他毕生所行之道。若未曾遇见她,或许他仍是母后萧氏心中那一心‘贪恋’王位的太子,心间便可无太多起落和得失。十二岁之前,他一直扮演的很得心应手。可自从她出现后,他方寸大乱,总不能把持好自己。而今,她成了父王的后妃,名义上成了他的‘长辈’。即便如此,他仍是忘不掉她。特别是他大婚的那晚,她的气息犹在眼前,令他无法忘记。

  璃逸轩心烦之间,纵身一跃飞上了屋顶,悄然溜出了东宫。趁着夜色,他施展着俊俏的轻功飘身而去。

  公主殿内,缙云趴在窗头探望夜色,却被一条飞身而窜的黑影撩起了兴致,趁势跟着那道黑影溜出了寝宫。

  议政殿内,东璃王与国相谢章衡一同望向大唐的请见书函,双双不发一言。谢章衡见状,沉思片刻,试探地说道:“大唐再次派使臣来我东璃,其意之诚。若是再推托不见,只怕会兵戎相见,对我东璃未尝是件好事。”

  “依卿之意,此番孤王必得一见?”东璃王对唐国的芥蒂不是谢章衡短短数语便可消除。在对唐国的态度上,他难得与萧廷保持了一致:“想我东璃立国之本已稳,若真兵戎相见,不见得不敌吧”

  “王上还请三思”国相谢章衡有意拉拢唐国为六皇子璃逸晟的后盾,此时对战唐国,是其不乐见得。

  “罢了,暂不答复”东璃王不耐烦地摆手言道,“此事再议”

  “可是……”东璃王眉目暗沉地打断了谢章衡:“此事暂不谈了。谢卿,孤王问你,萧廷府上近来可算安稳?”

  “自上次与臣朝堂争辩后,萧将军便未再出过府门一步”谢章衡按东璃王的指示,派人暗中盯住将军府的动向。

  “继续严加监视”东璃王若有所思道。

  黑风朔朔,待缙云公主气喘吁吁追上黑影时,却见自己已身处云阁的屋顶,并且在屋顶上有两条身影厮打了起来。缙云公主飞近望去,竟是容棠宇和太子璃逸轩。

  太子璃逸轩立在屋顶,沉声怒喝道:“你竟敢在此出现!”他识得容棠宇,却不喜见到他。

  容棠宇本想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见安容,却不料撞见太子璃逸轩也来于此。他心下一沉:“太子殿下又意欲何为?”

  “若此时我大声喊叫,今夜的你怕是会身首异处吧”太子璃逸轩威胁道。

  “太子殿下怕是也无法稳妥脱身吧!”容棠宇自信满满道。

  缙云公主见容棠宇飞身前来,怕他被宫中之人发现,急忙飞去他身旁:“你不要命了,敢在此时来此!”

  “缙云,你还不快过来!”太子璃逸轩见妹妹与容棠宇如此亲近,恼怒道。

  缙云公主将容棠宇护在身后,不安道:“只要太子哥哥答应不为难他,我便听你的话”

  “你好大的胆子,缙云,不怕我告母后知道吗!”太子璃逸轩威胁她。

  缙云见他深夜来云阁,心下也揣明了太子的几分意图,反而大胆了起来:“那太子哥哥此时出现在这,怕是别有图谋吧!”为了容棠宇,她算是豁出了一切,与所有人对抗起来。

  屋内,安容听见声响,起身入了院子,一抬头透着光亮见是容棠宇,欣喜唤道:“棠哥哥……”她的这声呼唤,惊动了屋顶的三人。容棠宇从屋顶纵身一跃,来到她面前。缙云公主见容棠宇满目心思都在安容身上,心里极为不快。一旁的太子璃逸轩脸色更为难看,远远望着他们亲近的身影,双手早已改掌为拳。

  容棠宇靠近时,安容脚下一软地跌入他的怀中,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安容眼眶起了湿润:“棠哥哥……对不起”

  “容儿在宫中可好?”容棠宇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只要她好,他便足够。

  安容点头:“王上对容儿很好”安容抬起头透着月光望向容棠宇:“今生容儿负了棠哥哥,若有来生……”

  容棠宇摇头:“本想带你离开这”他望了眼屋顶上的两人,苦笑道:“可是你的安危更重要”

  夜风携势而来,吹乱了安容的发丝。容棠宇恍若回到日薄西山时的那日,目光有些酸楚道:“容儿,今后的路没有棠哥哥在身边,一定要仔细慎重。棠哥哥希望你能答应棠哥哥。”

  “棠哥哥,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你也要答应我,切莫再自暴自弃,为了我和爹娘,一定要爱惜你自己。”对安容来说,在这个世上唯一割舍不下的便是与容棠宇的这份羁绊。

  容棠宇点头允诺道:“我答应你”

  屋顶上的兄妹两人脸色极为难看,又各赋心思。太子璃逸轩从屋顶飞下,视容棠宇为眼中尖刺,无比憎恶。缙云公主也随之飘下,望着容棠宇和安容:“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赶紧离开这吧。”

  安容一把牵过缙云公主的手,“公主,棠哥哥一时糊涂,还望公主能将他安全送出。”

  缙云公主闷声道:“放心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棠哥哥,容儿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安容急忙将缙云公主和容棠宇推出了云阁:“你们快走吧”

  “容儿,珍重”容棠宇怕给安容带来不必要的危险,恋恋不舍地随缙云公主离开了云阁。

  望着容棠宇和缙云公主消失的身影,安容悬着的心总算回归到了原位。待她转身入内时,身体却被太子璃逸轩一把抱住,两片唇竟贴在了一起。安容恼怒地推开他,一个干脆利落的巴掌落在太子璃逸轩的脸上,啪的发出巨响。

  太子璃逸轩却极不在乎地抓住她的胳膊:“为何不跟他走,为何还要留下,为何不让我忘了你?”他气急败坏道。

  安容挣开他的束缚,与他隔开距离,冷冷望着他道:“还请太子自重!”

  璃逸轩却不依不饶与她纠缠着:“他和父王,谁得了你的心?”

  安容一怔,这个问题今夜之前她似乎从未考虑过。过去的她十年如一日的习武,为得能有朝一日报容家血仇。太子不甘心的声音落进了安容心侧,令安容眉头冷然一皱,语气仍是冰冷道:“太子殿下,我是你父王的后妃,是你的母妃,还请殿下不要忘记!”安容对璃逸轩的记忆少的可怜,若不是国后萧氏,怕是都不会记得他的存在。

  “那年在宿尖客栈,我第一次见你,翩若惊鸿。第二次是在舅父府里,你落落大方。第三次芍园内,你芙蓉带泪。第四次上阳殿内,你英姿飒爽。还有围场狩猎,包括我大婚的那晚……”他都清楚记得每一次的见面,深深烙在心里。

  对安容来说,太子说出来的一切都皆是胡言乱语。她的生命早在十年前就被血仇给占满,为了血仇,她放弃了她的棠哥哥。而眼前这个昏言聩语的太子竟在她最为重要的血仇面前给自己招惹麻烦。安容甩袖一抬,从自己的右臂中露出一柄匕首,架在太子璃逸轩的脖子上:“太子殿下,我再最后一次警告你,我与你之间只是云妃和太子,仅此而已。”

  料峭黑风吹动了议政殿内的门窗。望着国相谢章衡离去的身影,东璃王思忖了片刻,启言道:“去云阁”。他身立殿外,一阵夜风大起,鼓乱了他的袍角向西偏摆。东璃王加快脚步,只身往云阁方向而去。

  云阁内,漆黑的院子里,安容手中的匕首仍架在太子的脖子上:“如果太子殿下希望安容身陷困境,殿下大可去找王上说明您的这份心思。安容的死算不得什么,倒是殿下您,难得真能舍弃那唾手可得的王位。”她收起匕首,向后退出数丈:“决定权在殿下您,安容绝不置喙。”

  安容的一字一句如刀子般剜着璃逸轩心口的肉,令他面色一黯,挣扎了许久抬目望向她不甘道:“他容棠宇不愿你身临险境,难道我就会吗!”他在乎她的时机如此不对,却又毫无办法,只得退让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完完全全属于我!”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令安容眉头轩然一紧,却又不得不继续敷衍道:“殿下,如果您不想让我们身陷险境,就请赶紧离开!”安容止水的心今夜彻底被搅乱,一股莫名的不安窜入体内,仿佛一团火焰,随时可将其烧毁灭尽。

继续阅读:第十三章 暗夜斗风云 锋芒渐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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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劫之红门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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