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在这个时代是很常见的事物。就如同吃饭一般,每天有数以千计的婴儿被抛弃,被杀死。
有的比较幸运,被好心人捡到,从此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有的比较不幸,没有被任何人发觉,甚至是发现了也像是遇见灾厄一样远遁,在承受饥饿寒冷等一系列痛苦之后,仅仅出生几十天便死去了。
在这个正进行残忍战争的战场上,这种情况尤为常见。
一列佣兵走在森林的小道上,因为是十分没有纪律的雇佣兵,所以一路上吵吵嚷嚷的。笑声伴随着各种肮脏的话语,勾肩搭背的比比皆是。甚至有一辆马车在男人大笑与女人的哭喊中不停摇晃。
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算坏人,只是在时代的夹缝中苟且偷生、用生命来搏得生命延续的鬣狗。
这队雇佣兵刚从战场上回来,大获全胜。因为这次雇佣他们的国家所施展的奇袭顺利成功,敌方阵脚大乱,使得他们这些靠后阵营里的雇佣兵没有什么损伤,仅仅只损失了八人的性命就获得了一笔可观的收入。
每个人都很高兴,完全没有对死去的同伴有过多的怜悯与悲伤。因为即使是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去……或许是明天的一次复仇突袭,又或许是下一秒的刺客暗箭……大家都是平等的,那些人不过是早去几天罢了。
所以只能把握好今天。
纵欲在种种形势的逼迫下变成了一种必备品,不然谁都不知自己的心会何时坏掉——
和战场上的战士不同。他们没有信仰,没有家庭,没有所属的国家,甚至连一套能够居住的房子都没有。心灵没有支柱,是可悲的行尸走肉,得过且过地活着。
就是这么一群人,走在这片明显刚刚经过一场战役的森林里。时常能看见断裂的刀具与箭矢。
忽然,他们的嘈杂的声音停住了,刹那便安静了下来。
有一个声音传到了这些人的耳边,奇特的声音——婴儿的哭声。
他们彼此看了一眼,一个身手敏捷的小个子闻声而去,在一颗被烧得焦糊的树下停下脚步。
他走到树的背后,翻找了一会,在其他人的叫骂中,终于探出头来,手中还抓着一个只包了一层烂布哇哇大哭的婴儿。
小个子抓着婴儿的身体,炫耀似的向他的同伙晃了晃。
“藏在树洞后面。”
他这么解释说。
“婴儿,怎样?”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是一个胖子。
背着弓箭的男人恶狠狠地笑着,啐出一口唾沫:“杀了呗,留着又什么用,你要养啊?”
“不行不行!”
这时有个人影却快步走去,从小个子手中抢下了孩子。
“今天是老子出生的日子,可不能让这东西坏了老子的喜气。嘿!说不定这还是神送给老子的生日礼物。”
说话的是一个脸上有狰狞刀疤的男人,此时脸上露出比恶鬼还恐怖的笑脸。
小个子讥笑出声:“神的礼物?你想不想知道,在那个树洞旁边死掉女人的样子有多凄惨?”说着,眉头还向大树后面挑了挑。
“切,管她?无论怎样,这家伙我养了。”刀疤大笑着揉了揉正在大哭婴儿的脑袋,上面长着稀疏的毛发。
刀疤咧开了嘴:“还是红毛,有够霸气啊!”
就这样,伴着佣兵团嘈杂的辱骂和狂笑声,红发的婴儿在佣兵团安了家。
原本想要给婴儿正正经经取个名字,但当时佣兵团哄笑一片,有人喊:“既然毛色那么显眼,我们又叫鬛狗佣兵团,不如就叫鬛狗呗!”
然后在一阵嘻笑声,他的名字定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鬛狗渐渐变大,仅仅只有四岁的时候,刀疤就让他习武练剑。虽然小孩子是无法拿起沉重的刀剑,但鬛狗明显异于常人。将比身高还高的剑拿起来虽然艰难,但挥舞起来也算是有章有法。
而这个刀疤明显不是善人,当年把鬛狗捡回来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多年的生活让他本性暴露无疑。拳打脚踢是极为平凡的事,并且完全不留情面。只是一巴掌,鬛狗的脸就要肿上一个星期,身上的青紫和伤疤更是完全没有好过。
至于食物,更是经常食不果腹。但即使是这样艰苦的条件,鬛狗也生存下来了。在五岁的时候,他踏入了战场。
当然不是硬碰硬地和人拼命,无论是多么天才的小鬼,在用剑和力道上都无法和成人相提并论。
他只是游走在战场中,成为一个纤细幼小的影子。找到时机在敌人背后插上一剑便转身就跑,这种无赖的战术配合灵活的身体,使他在大大小小的战场中每一次都能安全归来。
一场平常战争过后。
“呦,鬛狗啊,这次干得不错!多给你一点好了。”
佣兵团团长笑着从钱袋里拿出了几个碎铜尼,放在了鬛狗的手心里。
鬛狗点点头,也没说话,转身便走。
他在佣兵团里卖杂货的地方买了些萝卜,随后便穿梭在人群里。
走在路上,胸中忽然动了动。鬛狗吓了一跳,赶忙按住,才阻止了骚动。鬛狗小心地向周围扫了几眼,发现没有人在意,才再次安心地向他的帐篷走了过去,不过速度微微提高了一点。
在有些暗的帐篷里,鬛狗将衣服拉开,瞬间有一个脑袋钻了出来,白白的,红色的眼珠,是只兔子。
鬛狗将兔子放了下来,这只兔子的腿上用破布包扎,是受伤了。鬛狗将刚买回来的萝卜递向兔子。兔子左嗅嗅右嗅嗅,脑袋晃了晃,终于开始吃了起来。
鬛狗就这样蹲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兔子啃萝卜,等兔子啃完后,他忙用一大块以前用作衣服的破布将兔子包起来,藏到了一个箱子里。
这时候刀疤突然回来了,二话不说,一脚就踹在了鬛狗的肚子上。
“叮呤哐啷”鬛狗倒在了各种杂物的上面。刀疤把他拎了起来,照着脸给了一拳,鬛狗的嘴巴里和鼻子里都流出了血。
刀疤却没有在意,继续殴打。不知过了多久,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将鬛狗身上的所有钱都掏光之后,才走了出去。
在地上躺了许久,在终于感到身体能动了之后,鬛狗习以为常地爬了起来,摸出药箱,给自己简单地处理了一下,然后趴在床上睡着了。
睡梦中,一直锁紧的眉头,稍微松弛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