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来到“季候风”,遇到凌冰。
走下季候风入口的三个阶梯时,他正随意地站在吧台边,手里端着杯深蓝的“沙漠雨”,眼光不经意间扫到我时,便顿住了喝酒的手,随后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
“被欺负了?”他说。
多么陌生的话语,从一个陌生人的口中说出来,却是十足熟悉的口吻,我抬起头,一盏不高的橘黄吊灯正好悬在他的头顶,衬得他过分漂亮的脸蛋有些诡谲。
“昂……”我沙哑着嗓子说,估计还肿着半张脸——前一天从别的酒吧打架留下的。
他勾起嘴角,轻轻一笑,道:“要不要我帮你报仇啊?”
那口气就像在讨论要不要做一件助人为乐的好事。
我鼻子猛地一抽,眼泪便在眼眶里开始打转。
“被感动了?”他又问。
我点点头。
他笑意更浓,居高临下的揉揉我的头,说:“非要有对比才知道我的好。”
我瞪大了眼——我分明是第一次见到他。
“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认识我了吗?”他笑着问。
我摇头,他继续笑着,远处有人喊他:“凌冰,过来喝酒啊!”
他冲那边招手,我一下子慌了神,四肢也被牵动起来,“那个,你——能陪我喝一杯?”
回忆听到这里,坐在对面的凌冰笑得更厉害了。
“你可不止喝一杯,我记得那天,你都喝到快死了。”
“昂——”讲完这故事,我又已经两杯酒下肚,脑子有些迷迷糊糊了,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感,“因为那一天,那整个晚上,整个酒吧,没有一个人来找我麻烦,没有一个人来看我笑话……”
“嗯哼,谁让我喜欢你呢。”他笑着说。
天要亮了,我迷离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突然娇柔一笑,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他只笑着,却不回答。
“傻冰,让我抱一下你好不好?”
“呵——”他压下本来翩飞的眉眼,站起身,绕过圆桌,走到我身边,一本正经道:“不好。”
说完,弯下腰,温暖的抱住了我。
“嘻嘻……”我得意的笑了。
恋人吗?情人吗?都不是,凌冰,只是凌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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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每天昼伏夜出,天黑到“季候风”一边跟凌冰侃天侃地,一边醉死过去,白天打道回府在家里睡一整天,晚上又重复继续。这生活真美,美到我以为,可以相安无事地如此过一辈子时,有人却突然找上了我。
那天下午,五点醒了觉,匆匆刷了牙,开车直接到“季候风”时,蓝景瑜就在那雕花的路牌下面站着,穿着白色的风衣,双手拎着个天蓝色编织袋,落在肩上的细碎发丝偶尔随风扬起。
我记得她,那个“小蓝的咖啡馆”的老板,喜欢画哥,笑起来脸上有梨涡。关上车门,我晃着钥匙叮当作响,走到她面前。
“有什么事吗?”我问。
没想到我这么直白,她张了张嘴,尴尬得好似无从开口,低下头,说:“你好,那个——”
“暮慕悠。”我自我介绍道。
“哦哦,我是——”
“蓝景瑜,我记得。”
她莞尔笑了,显得被记得名字,她有些开心,踌躇了一会儿,她才迎上我询问的目光,小心道:“暮小姐,请问——你知道暮先生在哪里吗?”
我摇头,“不知道。”
我说的可是实话,可她却顿时神色黯然,并不相信的样子。
我歪歪头,转瞬明白了她为什么这反应——也是,上次见她我就在骗她,于是我又问:“你找我哥什么事?”
她脸一红,羞涩起来,支支吾吾地,说话都变得不利索:“我……怀孕了,是暮先生的……”
静静的,一阵微风拂过,吹的额我前的碎发有些凌乱,静立了一会儿,等那怔忪的情绪缓下去,我才问:“什么时候的事?”
“三个月了,例假一直没来所以昨天去了趟医院,才发现……”
三个月,所以就不是在封城的那个时候,三个月前,就是那个雨天,我发现“小蓝的咖啡屋”的时间。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我问。
她脸红着,有些幸福的羞涩,“算上在封城认识暮先生起,半年多了。”
“哦……”我点点头,忽然对他们的事情失去兴趣,便转口道:“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真的。”见她不相信,我又补充道。
她垂下眸子,风比刚才仿佛更大了些,吹的她纤细的身体摇摇欲坠,那微微惨白的脸色使她看上去更加弱不禁风。
“要进去坐坐吗?”我想我真是想不出对白了,才会要去请一个孕妇去喝酒。
她摇摇头,走了,留下个落魄又窈窕的倩影。
我推门走进酒吧。
“傻冰!”我喊。
这不叫巧合而叫缘分吧,凌冰就在酒吧里,坐在一堆人中间,在我最想见他的时候。
他从人堆里抬起头,瞥了我一眼,我冲过去,“走走,陪我喝酒。”
“今天喝不了,我有事要出去。”
“什么事能比我还重要?诶,去哪儿?”我追上去,他没说话,就是突然犯了神出鬼没的毛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忍不住伸出手要拽他,“喂,傻冰……”
“悠悠……”大门推开的瞬间,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女人便生生的闯进来,是花瑶。
她神色恍惚,看到我,眼泪一瞬间就流出来,没等我虚伪地问一句怎么了,她就扑到了我身上,万念俱灰的样子。
凌冰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大门带着风还晃悠了两圈,我烦闷地看一眼面前梨花带雨的花瑶,还是选择了妥协。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呢?”坐在平时喝酒的位置,听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了半小时,真是无聊。
原来她也知道了蓝景瑜怀孕的事,我倒真有点佩服她的神通广大了,她情绪激动了半小时,现下终于平静了一些。
两个月不见,她说话更加歹毒了:“她就是个妓女,她那么脏,根本就不配给暮生孩子,或者,她就是用了些惯用的下三滥手段爬上了暮的床,反正,暮肯定是不会让她怀孕的!”
“所以呢,你想做什么?”我漫不经心地又问了一遍,说起来,这些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在乎吗?”她难以置信。
我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也不说话。
她愣了一会儿,突然干笑两声,道:“看来你是真的不在乎了。”
说着,她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杯酒,落寞无比,“发生了那些事情,你对暮可以死心,可我不行啊,我一步一步靠近暮,明明都快要得到了,现在突然出来一个蓝景瑜就要上位,我怎么可能死心!悠悠,我做不到看别的女人爬上他的床,更不可能看那个婊子给他生孩子,我做不到,我不能让她生下来,不能……”
我渐渐收起笑容,打断她的话,说:“你不要动她。”
居然敢打这种断子绝孙的主意,我绝不姑息。
她陡然抬起眼,红红的眼睛闪烁着盛怒的光芒,连声音也变得阴冷之至,“你要帮她?”
“不然呢,那毕竟是我们暮家的种,没有说外甥遇险,姨妈坐视不管的道理吧?”我又笑着,端详起刚染的绯红指甲。
她眼中瞬间闪过憎恶的阴霾,却讽刺一笑,道:“要是她知道你这么护着她,还不得感恩戴德的谢谢你。”
听她岔开了话题,我挑挑眉,放下手,顺势倾身凑到她的面前,轻声说:“你听清楚,我说,你敢动她,我就动你。”
“你拿什么动我!”她突然尖利的拔高声音,眼神嚣张。
我讨厌这种嚣张,尤其还是个自以为多长了个脑子的女人。
“谁给你的自信?”我问。
话说到这里她也懒得伪装,讽刺一笑,道:“就是你啊,这么多年,全靠你的傻白甜属性,一直衬托着我的自信心呢!”
“啪!”我一巴掌刮到她精致的小脸上,她愣神了片刻,转瞬面目一拧,扬手毫不犹豫地就要回击。好歹两个月的架不是白打的,我迅速地后倾躲过,不过看她那架势,也不是个吃素的,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她也是个泼妇?
心中微微一晒,刚躲开她,没等喘一口气,她又疯一样地扑了上来,我早有准备,卷高了袖子就迎上了她的张牙舞爪。
“季候风”有一点好,就是没有多事的人,像这样两个女人扭打了将近十分钟,也没有人来干涉。最后显然我占了上风,她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喘气,脸上两道红红的抓痕,嘴角青紫,打不过,她就讽刺地挖苦起来:“看来你这两个月的打倒没挨。”
“是啊,姐姐今天来陪你练练,也是希望让你长长身手,以后出去免得吃亏,你也不用太感谢我。”
她黑下脸,“看来以后连伪装都不用了,你是铁了心要维护那个女人,不顾多年的姐妹情分,跟我短兵相接!”
“啧啧,别提情分,情分都嫌你恶心。哦,对了,今天这顿打主要不是为了蓝景瑜,而是两个月前,你算计我去寒煊杨九婚宴的事情。”
她一愣,旋即冷笑起来:“你知道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