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醋意合情摧心肝
索嘉楠2017-02-16 18:043,393

  次日是皇上的休息日,这一天皇上是不去上早朝的。

  我私心里原也没有指望什么,但皇上早早便来了。

  他的到来令我猝不及防,宫人们许是得了他的示意,故而没有向我通报。那垂下的珠帘泠泠一挑起,我抬眸去望,皇上这张脸上本是挂着笑的,但在瞧见我的一瞬,他这笑容便僵住!

  我亦一定心,但周身很困顿,故一时忘记了起身行礼。

  这时他回了回神,皱眉惊诧,将身子继续向里边儿行进来:“怎么起的这样早?”低低问了我一句。

  我这才甫地后觉到自己的失礼,便把身子起了,向他伏一伏。

  被他止住。

  我便不执着,就口接过了他的前话,声音很平淡:“臣妾一晚上没睡。”

  皇上似乎一震!显然他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张了张口,却是半晌都没能成言。

  我这神绪已经渐渐收拢回来,心道着,他该知道我为什么一晚上没有睡。虽然身为宫妃,为了皇上一晚不在自己这里就弄得憔悴失眠,委实是太娇矜了,是不该的;但我就是克制不住,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皇上昨晚去了哪里?”我抑制住心里一股莫名的执拗,敛了乱绪,启口佯作随心的问。

  “朕……”皇上敛目吞吐,旋又一抬眼睑,面上僵硬的勾了一丝笑,“朕昨晚忽然收到急奏,关于……塞北战事的。”

  这时他贴身伺候的公公隔着帘子往里边儿瞧。

  皇上目波一转:“朕在御书房里召了群臣,紧急商榷。”顺势问那公公,“你说是吧!”

  这公公是聪明人,很快贴合了皇上的心思,隔着帘子急忙响应:“是。”

  我心中滑过一哂,我并不生气,只是觉的很可玩味:“真的?”侧了侧眸,勾唇似笑又非。其实心里知道的,皇上他明明在说假话。但转念换个角度想一想,堂堂一国之君却因怕妃子生气,肯在妃子面前说谎话遮掩,这份心与这份爱是不是委实深沉呢?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不失为一种其实过分的荣宠!

  皇上张口微微,却没有马上回答我。他黑曜石一般的目光与我对视在一处,可以清晰的从那眼睑深处看到自己倒映的倩影。

  我心中一阵异样,觉的此情此景潋滟的很,周身的疲惫与困顿似乎也在此而一扫即空,这般感觉叫我贪恋。

  “琳琅。”突然他一唤我,冷不丁握住了我的手,顺势把我圈进怀里抱住,“是朕不好,竟然忘记了告知你一声,害累你为朕苦等了这样久!朕……”喉咙动动。

  他似乎是有很多话想说,但此刻这诸多的字句堵塞在喉咙,故而他反倒不知该先说哪一句,反倒一句都多说不出来了吧!

  我体谅着他的心境,起了些不忍。才想开口主动说些别的话,把这话题岔开的,就在这时,眸光无心的一转,倒甫见皇上的袖口里掉出一只香囊!

  那香囊顺着就落到了地上,声音不重,却在空中滑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我眼睛一亮。

  皇上目波也是一灼!他回过神来,弯腰忙捡。

  但是我先一步捡起来。

  皇上便尴尬的咳嗽两声,想说什么同样没能言出来,辗转须臾后堪堪的背过身去。

  我被他这模样逗的心中一乐,掩住笑意晃荡着手中的香囊问他:“这是什么?”

  “这……”他重又转身对向我,启口嗫嚅,目光有点儿闪烁。

  其实他没必要这样的,他是皇上,独独守着我这一枝花儿,是一定会被诟病的不是么?

  我勾唇徐笑,眸波软款的可以撩人:“是僖昭仪送给皇上的吧!”徐徐朗朗,音波泠淙且轻快,听不出是不是不开心。

  这话落到皇上的耳里,便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了!他眉心聚拢愈甚,走近我想牵我的手:“琳琅……”

  我将身子一侧,巧妙躲开,专注了目光玩赏起这凑在眼前的香囊:“呵……这绣工委实粗糙,不如拿去剪了!”甫地抬目,口吻竟带着些威胁的味道,“明儿臣妾给陛下绣个好的!”说着便对那帘幕外一侧候立的春分、夏至起了示意,要她们进来把香囊拿走。

  我原是有意无意的逗趣,没空跟一个不会说话的哑物较劲!但皇上眼瞧着我如此,一开始还能沉得住气,此刻一下就目染焦急!他抬手拦住:“哎……”

  我重把这香囊往一侧一偏、握在手里抬高了在空中转圈:“怎么,皇上舍不得?”倏然间这心境好起来,竟成了在凑趣逗弄了!

  古来君心难测,殊不知这女子的喜怒哀乐也是一样难测的吧!莫说皇上了,此刻连我自己都辩驳不出自己是不是在生气、在吃醋,只一心就是不想把这香囊给他,偏要拿在手中逗他一逗。

  皇上的目光随着我拈了香囊的手而转动,须臾后收敛住,喉结动了动:“唉!”他叹一口气,对着我这个动如脱兔、没了分寸的宫妃无奈道,“舍得,只要你高兴!”末了又一叹息,不像在可惜什么,倒似乎是释怀了某种情绪。

  他这样倒叫我登时失了兴致,可我还是打定了主意不给他香囊,把这香囊不动声色的于袖口里揣好:“真的?”心波甫动,转眸狡黠一问。

  “真的假的,你那么聪明却还辩驳不出来么?”皇上见我已经稳住,他似乎安了安心,不直接回答我,也同我开玩笑。

  我点点头,敛了软眸徐徐一笑:“嗯,那臣妾便权且相信是真的吧!”

  说着话就起了一微噤,因为后腰一热,待我回神时已经跌入了皇上的怀抱。

  “朕的好琳琅。”他极喜欢温声低语着同我说情话,此时也不例外,颔首凑着我的面颊极快一吻,“一夜没睡的,是诚心要朕心疼?趁着现在赶紧躺一会子,缓缓身上这困乏吧!”

  这是质朴的关心,很是与心坎儿贴近。

  我心波一动,转眸瞧着他点了点头。

  他也对我含笑点头,即而便想拥着我往榻上稍歇。

  但这时公公忽地隔帘来报,说是兵部的大臣有急事要入见皇上。

  皇上眉心一皱,很快放开了我。

  我也在心中微忖,知道连日来皇上对西辽、塞北两方的担忧,也心知道不能因为后宫诸事就牵绊了皇上,便也自觉的把身子又离开了他一些。

  他这时抬目看我,对我温言嘱咐:“你自己先躺着歇一会子,朕忙完了正经事,晚些时候便过来看你!”

  “嗯。”我点点头,神色乖憨起来,“陛下也要注意身子,莫要添了劳意。”其实相比起他的日理万机,我委实要好了太多;我只是一夜没睡就困顿如此,皇上他却是经常连日连夜的不合眼,他那身子纵是底子再好,又怎么经得住这样的熬耗?

  他点点头示意我放心,体察着我的关切,抬手点了一下我的鼻尖。

  我下意识颔首,感知着鼻尖一点温柔。再抬眸时,皇上已经转身出了帘子离去。

  送走了皇上后,我原想着躺下来歇息一会子的,但兴许是已经过了那股子困顿劲儿,整个人重新变得精神起来。

  我将身落座于榻,却无心睡下,自袖口里取出那枚香囊开始细细的看。

  淡紫色的软绢底子,上边儿精湛的工艺绣着并蒂花与戏水的鸳鸯,原是件十分用心的作品,方才我指摘人家做工粗糙委实是不该的。

  百无聊赖,我起了一念,边这么于手中细细把玩这香囊,边唤了春分进来后吩咐:“你去僖昭仪宫苑里头走一趟,就说她掉了东西,要她到本宫这里亲自来取!”

  春分不多问什么,领了命后下去。

  这本是我无聊时的临时起意,但细细想想,公孙薇前遭对这漱庆一宫主妃的位置可谓是志在必得!但谁知道遭逢了逆事,时今那原本眼看着就要到手的一切,却突然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心里究竟是怎么个感想的?这件事情,不知道有没有让她的思绪有所沉淀!

  这么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派去的春分便回来了。

  我召她进来,见她面上神色不快,心中一动,启口问她:“怎么样,僖昭仪跟你同来了么?”边在心中忖度起来。

  可春分闻了这话后,面色甫地一动!她抬起清眸,面上露了一讥诮:“娘娘有所不知,呵……漱庆延吉里的那位主儿,可是神奇骄傲着呢!”

  我闻着这一通变味的调子,就知道她是在公孙薇那儿碰了壁。我亦勾唇,半玩半肃道:“行了,跟本宫还要扯这些有的没的?僖昭仪怎么说的,还不快如数报我!”

  春分便敛了面上这一抹诮色,颔首回禀我道:“荣妃娘娘的嘱咐,不敢怠慢的全都带到了。但那嬉昭仪居然胆大包天的胆敢拂逆娘娘!”显然这正是叫她生气的地方,她于此处停一停才又道,“那位主子也叫奴婢转达娘娘一句。”

  “哦?”我姿态恣意的很,倒是饶有兴味,“是什么话?”

  春分抿唇:“僖昭仪说她身子不适,嫌厌这锦銮的风水……只管叫娘娘送这一趟为好!”语息甫一扬起后落下。

  就在此刻心思一起,毫无昭著的,我猛一下抬袖拂落了桌上立着的高脚花瓶。

  那一地晶耀的颜色顿就于红毯上炸开了璀璨的花,如碎珠滚地的声音,“哗啦啦”的一下子,把立着身子的春分都铮地惊蛰了一大跳!

  亲自送一趟么,不是不行……我只怕这僖昭仪她承受不起呢!

  呵。

继续阅读:第六十回 言挑江娴匡公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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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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