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香魂。午夜兰花
Tom Ford Black Orchid——前调：茉莉、黑松露、依兰、黑加仑子、柑橘； 中调：兰花、缤纷果香、睡莲、香料； 后调：广藿香、檀香木、巧克力、薰香、香根草、琥珀、香草、树脂。
香水品鉴：阴郁诡异又气场强大，人神共撩。在独属于午夜的狂欢舞会上出现是最合适不过了，不是吗？
三月十二日午，晴。
安流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夹着一本日汉辞典下了飞机，他和秦筝的机舱座位相隔很远，于是约好在机场出口相会。
秦筝比他早到，看到安流手里厚厚的辞典有点哭笑不得。
——你带着这本东西，难道是想临时抱佛脚、一天速学日语吗？
安流无奈叹气，“听说在日本，英语也没有很普及，会说英语并不能在日本畅通无阻地生存。我只会一点简单的日语词汇，到了这里万一人生地不熟还无法交流不是玩完了？带本字典，聊胜于无，万一派上了用场呢？”
秦筝有些开心地笑起来。
——我会。
安流瞪大眼睛，“你还会日语？说吧，你还会什么语言，从实招来。”
——汉语。
“废话。”
——英语。
“我知道！”
——法语。
“还有呢？”
——没了。
对于得到的答案，安流有点嫉妒又有点骄傲。
东京的繁华卷在清凉的风里扑面而来，满街异国的旅客却让这种繁华有了奇怪的苍凉。但这两个穿风衣的、高挑的、中国男孩子走在异乡的街上，却一点都不显得孤独凄寥，相伴相行，无比和谐。
安流于是搂过秦筝肩头很哥俩好得往机场外面走，深呼吸一口京都的空气，安流说，“以后我就聘你做我的御用翻译了。”
秦筝比安流高，不得不弯了点腰配合他。
——那工资呢？
安流很惊讶，“你还要工资？”
——你打算雇白工？
安流很心痛，“我们这交情，你还跟我讲钱？”
——不赚的买卖我不做。
安流痛心疾首，“那我以身相许吧。”
秦筝笑了，打开安流的胳膊。
——赔钱的买卖我更不做。
安流盯着秦筝潇洒的背影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喂，你说谁是赔钱货呢！”
东京发达，随之带来的是工薪族难以承受的高物价。安流在旅馆前台办入住手续时在心内如此感叹。
不过反正用的是Tella夫人的友情赞助金。
进了房间，安流发现这里真的很干净，除此之外有独立的洗浴室和两张宽敞柔软的大床。
安流枕着胳膊躺到床上，已经到了东京，下一步就是找到那个人带自己去那个地方了吧？他摸出手机，给Tella夫人说的那个人打电话。
手机里传来好听的英式英语，“我是浮世，你是哪位？”
安流听见不是日文，松了口气，同样回以标准流畅的英语。
“你好，我叫安流，是Tella夫人介绍我来找你的，我想……”
但没等安流说完，对方就截断了安流的话，“啊，我知道了。太阳落下后到新宿夜之风来找我。”然后嘟嘟声传来，对方已经挂断了。
安流看着手机很无奈，既然有求于人只好听之从命了。
安流看秦筝，“Tella说我们自己无法找到Elluza曾经住的疯人院，需要有人带领，我刚打电话了，他让我们去夜之风，听着像什么店铺的名字。这玩意在哪？你用日语写张字条，我去问问下面的前台服务员。”
秦筝觉得夜之风这名字哪里不对劲，不过还是写了字条让安流带下去问了。没五分钟，安流回来了，脸色很怪异。
——怎么了？
“夜之风在歌舞伎町，你听过这个地方的吧？”安流憋出话来。
“歌舞伎町，亚洲最大的红灯区。”安流喃喃自语，最后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天，我们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找人……”
日本新宿歌舞伎町是个什么地方？灯红酒绿，艳色男女，奢靡淫逸，性感的女郎、威猛的男人、大把的钞票，一切的幻想都在这里。脏乱液体，猩红血迹，黑幕交易，最龌龊最混乱的关系，也在这里。奢华和不堪融合在一起，用金钱和肉体铺成的黑暗天堂，就是歌舞伎町。
而即将要去歌舞伎町的安流，是个十分挑剔、难以心动的半熟大男孩，而且很洁身自好，否则也不会在不乏女生追求的二十年人生里至今未曾恋爱。
两小时后，安流站在洗漱池的镜子前发呆。
秦筝倚在门边，不急不慢轻扣了两下门。
安流转头。
秦筝手语。
——还走不走了？你站了十分钟了。
安流抹把头发，“我在想，我能不能把自己弄得面目可憎一点，一看就不想接近的那种。想到要去歌舞伎町那种地方，我就止不住联想到青楼里那些挥着手绢招揽客人的妖艳老鸨。”安流很应景地打了个颤。
——红灯区的拉客人不会管你是美是丑，是活的就行。
安流横下决心，就义一般挥了手，“走吧。”
日文有很多字是来自于中国的，所以安流能看懂那巨大牌子上耀眼的霓虹字——歌舞伎町一番街。
踏入这条街，安流觉得自己是踏入了妖魔鬼怪的通道。
有西装革履的黑人投来意味不明的笑容，也有亚洲的中年大婶胆大地过来用日语招呼他们，甚至纠缠小半路，说得噼里啪啦，日语像一串串散开的珠子，全往他们身上砸。拉客的人脸上一会是谄媚一会又阴沉，安流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秦筝脸色越来越差，安流忽然有点庆幸自己不懂日语，至少能耳不听为净。
偶尔也有化妆浓郁的姑娘，凑近了旅客试图搭讪，希望勾引到新客人。
但是两人找了大半条街，也没看到哪有叫夜之风的店铺，安流对着又一个过来拉客的欧洲女人用英语打听，“请问，你知道‘夜之风’在哪吗？”
那个金发女郎愣了愣，然后了然一笑，尖尖手指一点，指了街尽头，“就在那。”然后女郎很干脆地去招揽下一个游客，再不纠缠安流他们了。
等到安流走到一个摆了一溜帅哥照的广告牌子的店门前，安流似乎也恍然大悟了什么。
帅哥招牌上方是店的名字——夜の風。
安流要抓狂，夜之风居然是个牛郎店！专门由男性来服务女性的地方！
硬着头皮迈进通往地下夜场的楼梯，安流对着前台用英语说，“浮世先生在吗？”
前台是个戴眼镜留胡须的中年男人，衣冠整整，男人打量了下两人说，“很抱歉，我们不接待外国客人，也不接待男客人。”男人的英语有点蹩脚，带着很重的日式口音。
安流深呼吸了下，“我们不是来光顾贵店的，是浮世先生让我们来找他的。”
前台听到他这么说，拿起电话拨给了什么人，一番对话后，前台抬起头说，“请随我来。”
地面的彩灯和华丽的吊灯简直闪晕了安流的眼，形形色色的女孩子坐在隔开的开放式包厢里嬉笑醉饮，旁边无一例外都有帅哥陪同，只是那些牛郎的发型和打扮实在有些让人难以欣赏。想象一下，当动漫里的发型安在真人头上时，那是种什么效果？安流跟在前台身后，悄悄对秦筝说，“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进牛郎店的经历，但我再也不想有第二次了。”
在一间极大的包厢外停下，前台鞠躬说，“那里坐着的就是浮世先生了。”
随着前台的指引看去，安流看到了一个正常发型、带耳钉的年轻男子，坐在一堆花枝招展的女人中间，酒开了一瓶又一瓶。不可否认，浮世是一个极品的帅哥，尤其在夜场里一堆杀马特发型牛郎的陪衬下，英俊无匹。
“请两位在这里坐一会，浮世先生正在工作。”前台彬彬有礼地说。
安流无奈地坐到沙发上，应道：“好。”
店里不断有新进来的女孩子，路过安流和秦筝的时候眼里又是惊叹又是好奇，看她们那表情，估计以为这两个是新进来的店员了。
被当做货品端详的滋味不好受，如芒在背，安流坐了半小时就快坐不住了，只感觉自己是砧板上待割的一块肉。
更倒霉的是秦筝，因为能听懂日语可是又说不出，所以比安流更煎熬。
“啊呀，新来的男孩子呢！”
“我们可以点他吗？可是看起来是好像还没有开始接待客人的新人呢！”
“可能是害羞吧，我们主动过去，没关系的！”
两个好奇的女孩分别坐到了秦筝和安流两侧，笑着对他们说话。安流猜她们大概是在打招呼，可是他用英语回应，她们根本听不懂；而日语他又听不懂，只好保持沉默。店里开了空调，外面寒冷风吹，里面热度高涨，女孩可能觉得热，把外套毛衣都脱了，只剩贴身的吊带裙，白花花的纤细肩膀露在外面，有意无意往他们身上蹭。
女孩靠近一点，安流就退一点，一直退到贴在了秦筝身上，退无可退。
秦筝哗地站起来，径直走到浮世面前。
安流也跟过去，浮世这才抬起了头看他们。“Hello？”浮世笑着，晶莹的酒液从他下颚划下。
安流问，“浮世先生，可否请您百忙之中抽空告诉我们一下地址？我们还有事，想先走了。”
浮世又喝下一杯香槟，“那个地方是保密的，不能告诉你们。看在Tella的面子上我才愿意勉为其难带你们过去，但是你们看，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
安流不耐烦了，“你带我们过去和我们自己过去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你们蒙上眼睛我才可以开车带你们去。”浮世摇了摇空了的杯子，“但是我现在没空。”
现在浮世要赚钱，牛郎的工作就是哄来店里的女孩子开心，他们的提成从酒钱里拿，当然就要不断和女孩子喝酒了。
安流有些生气，“那你今天叫我们过来干什么？”
“我现在没空，等女孩们走了我就有空了。”璀璨的笑绽放在他英俊漂亮的脸上，十分耀眼，“公主们为我点的酒还有这么多呢，你们要不要来一杯？不如我们来喝酒，我喝开心了，我就带你们去。”
安流皱眉，“我不会喝酒。”
秦筝从风衣口袋里拿出纸笔用日文写道“我和你喝”，然后递给浮世。
浮世一看纸条，开心地笑了，展开手臂对身旁的女孩子说，“公主们，让一个位置出来好吗？这位新来的王子要和我比赛喝酒呢！”
女孩子发出了欢呼声，一个浑身名牌的女郎微笑着说，“浮世君的酒量居然受到了挑战，今夜浮世君和新来王子的酒我包了，请尽兴吧！”
安流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是猜也猜到了。女孩们欢笑着让出位置，秦筝在浮世对面坐了下来。
浮世笑眯眯地问，“晚饭吃了吗？来点甜点怎么样？空腹喝很容易醉哦，何况这些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是后劲可是很大的呢。”
秦筝直接很利落地打开一瓶酒，对着瓶子仰脖灌下去。淡金色透明的液体流入食道，又甜又辣。
夜场迷乱，疯狂火热，秦筝一口气干完一瓶，倒转瓶身示意已经一干二净，然后拿起了第二瓶。
浮世吹了一声口哨，也不再啰嗦，和秦筝一起对瓶吹起来。
女孩们叫着，加油喝彩，手舞足蹈，氛围高涨。安流在挤来挤去中退到了人群外圈，不过他长得高，在外面也看得到里面什么情况。里面两人喝酒的架势有点吓到他了，让他不由有些担忧。但他发现他退到人群外圈之后已经很难挤进去了，想劝停都没法劝。
甚至店里其他的牛郎店员也围了过来，打起了香槟call。
“欢迎您的大驾光临，
我们的城堡等待已久。
您要携手而行，
还是拒之千里？
香槟开启，
是现在的证明。
手中美酒，
一饮而尽，
将这份蜜意，
涂抹双唇，
以一己之身，
悉数献给，
今夜的柔情！
感谢公主，
感谢王子，
感谢人世！
为永恒的喜悦，
注入全部的爱意，
尽情畅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