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香魂。爆炸天使
Boom Angel——前调：香瓜、椰子、 橘子 、醋栗叶、 茉莉 、棉花糖 ； 中调：蜂蜜、 杏、 黑莓、 李子、 兰花、 桃子、茉莉、 铃兰、 红浆果、 玫瑰 ； 后调：零陵香豆、 香草、 广藿香、 黑巧克力、 琥珀、 麝香、 焦糖 。
香水品鉴：香水带毒，甜如砒霜，如同甜蜜的炸弹，香得猛烈而没有折转，在爱与痛中翻滚爆炸。
三月十三日午，晴。
“你叫什么？”安流拿了几瓶酒放酒桌上，然后和女孩面对面坐下。
“嗯，日月心。”
“日月心？日本有日月这个姓氏？”安流顺口问了句。
“你管呢！”日月心白了安流一眼，似乎有点不太高兴。
不太高兴的日月心豪爽地一脚踩上酒桌，“中国不是有个叫花圈的游戏吗，来来来，我们玩，谁输谁喝！”
“花圈……”安流一脸嫌弃地看这个很不文雅的女孩，“划拳好吧还花圈，花圈是献给死人的。”
“我是日本人！你不要挑我音调问题！”日月心皱眉喊，“有几个中文词说不好很正常！来，来划拳。”
“我不会划拳也不会喝酒。”安流拒绝。
“喂！有你这么招待客人的吗！”日月心惊讶地跳回地面，很不忿。
“那我不会有什么办法？”安流一副大爷样子，让日月心想咬他。
日月心很失望地坐回沙发，看了一会安流就从包里拿出一叠卸妆棉往安流脸上糊，像拿个抹布抹墙一样豪爽。
安流挣扎着抓住日月心制止她乱擦，“这什么东西，闻着一股酒精味，你又要干嘛？”
“帮你卸妆啊，别动！”日月心一甩手继续给安流擦着脸，“这哪里是酒精味啦，是香精味啊！你鼻子是摆饰吗，这么明显的茉莉混橙子还有醋栗叶的气味闻不出！”
安流嘀咕，“这怎么可能闻得出来。”
卸完妆，日月心才稍稍满意地点点头，“你还是这样好看嘛，多帅啊，干嘛化妆画得像女生一样！”
“黏糊糊的。”安流摸摸自己的脸，皱眉。
日月心对着安流摇头，“笨得不可救药，这是卸妆水，你这人怎么当牛郎的嘛！化妆的基本常识都不懂。”
“我是被这家店硬扣下来的，本来就不是当牛郎。”安流喷着火气说，端起一杯白开水喝到嘴里消消火。
“哎？这么说你是到这里点牛郎后付不起钱被扣下了？”
“噗！”安流一口白开水喷到了日月心脸上。
“很抱歉。”安流毫无歉意地起身拿起一块手巾往蒙了的日月心脸上擦。
日月心惨叫，“那是擦过桌子的别往我脸上擦！”
安流丢了手巾，坐回去，“证件丢了，走不了。为了让夜之风帮忙找回东西，我只能先暂时在这帮忙了。”
日月心两手托着脸颊摇了摇脑袋，“那你还不如找我呢，我有办法帮你做假证哦！”
安流皱眉，“我为什么要做假证，就算证件丢了很麻烦我也用不着做假证。”
日月心说，“噫，我是好心帮你。算啦你要不肯做假证，我也可以帮你把东西找回来。不过当然了，这就比较麻烦了。”
安流倾过上身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日月心笑道，“去町下街找那里的‘守街人’，你去不去？”
安流坐直身体，“不去，一听就是很麻烦的地方。”
日月心不高兴道，“夜之风如果真的要帮你找回东西肯定也是去那里，怎么你就不肯跟我去？”
安流摇头，“我不是不肯跟你去，我是跟谁都不想去。既然有夜之风替我跑腿，我才不要自己去。”
“你这人，到底是懒还是胆小呢……难道你就对町下街不好奇吗？我真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没有好奇心的人。”日月心耸高了一边的眉毛，“不过你猜对了，町下街确实是个有一堆麻烦的地方，毕竟见不得的交易有百分之八十以上是在那里进行的呢，比如买卖人口、枪支交易，还有人命买卖呢。”日月心很随便地说着这些东西，完全不像个她这个年纪本该天真烂漫的少女。
安流举起一瓶酒打断她，“你要喝酒就赶紧喝，喝完快点回去，天都黑了你还在这种地方玩，不怕回家挨你老爹揍吗？”
日月心切了一声，“爸爸从来不管我。反正有她呢……我玩就玩了，本来我也就没什么用处。对了……”日月心看着安流狡黠地笑了，“你要是被她看到了，可能会被装进小瓶子哦！就在透明的小瓶子里，一二三四五六七，娃娃都在笑嘻嘻，嘿嘿！”
“你不是吧，才一杯你就醉了？”安流试着站起来戳戳日月心的脑门，“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日月心忽然不笑了，“我没有喝醉啊。你不要遇到她，不要遇到。”
安流温柔下来，“怎么了？你在担心我？”
日月心把头低下，两只胳膊交叠着放在桌上，“有时候我有点怕她。”
“她是谁？”安流轻声问。
忽然日月心站起来，隔着桌子向安流倾身抱住了他。
安流的背撞到了沙发上，两只手对着日月心的肩无处安放，心跳猛地放大了一下。
日月心的头发带着清香，她毛茸茸的小脑袋钻在安流的下巴下面，“我好像，喜欢你。”
安流脱口，“为什么？”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很安心。”日月心用脸蹭了蹭安流胸口。
因为怀里有个女孩子抱着自己，安流的心也跳得砰砰地，平静了下，他才记起这句话不久前刚从另一个女孩嘴里听到过。
日月心没有过久地拥抱安流，她很快就离开安流的身体了，她的眼睛有些水蒙蒙的迷惘，“既然我喜欢你的味道的话，她也会喜欢的。那样，就很不好办了……”日月心低下头，像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安流有些困难地组织语言，“你能不能把事情说得清楚一点……”
日月心抬头，大声而清晰地说了两遍，“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一遍中文，一遍日语。一遍说给安流听，一遍说给自己听。
店里其他人听到了女孩子的表白，哗地把目光聚集了过来，有艳羡，有好奇，有不屑。
安流破天荒地有些慌乱，“我不是说这个，你别这么大声呀……我是指你说的‘她’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直提‘她’？”
日月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温柔地把安流看了一会，然后打开了她的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左轮手枪，平常得像拿一面化妆镜。
毫无预兆，冰冷而杀气蓬勃。
安流瞪大了眼睛，那把枪正指着他，而且怎么看都不像是玩具。
“我以为，你只是一只会亮爪子的小野猫，可爱任性但是不会伤人。”安流皱着眉，手心沁出了汗。
像是为了证实手中的枪的真实性，日月心将枪口对上天花板上的吊灯，按下扳机。
随着枪响，吊灯碎落一地。
尖叫在店里炸开，人群慌乱着往店外挤，剩下的找了桌子柜子全藏了起来，没人知道这飞来的祸事是怎么开始的——刚刚还在告白，下一秒就拿出了手枪射杀恋人？
“我是会开枪的小野猫哦。”日月心笑起来，虎牙尖尖，淘气漂亮，又有些令人心疼的破碎。这一回，她又扑上了安流的胸口，而这次她整个人都压在安流上方，左手按在安流胸膛上，右手举着枪对着他。
“你想怎样？”安流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面对这么近的枪支，安流无法可想，无论如何他一定是快不过子弹，那么就逃无可逃，难以反抗。
日月心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想怎样，转了子弹滚轮，“玩个游戏吧。一共有六发子弹，我刚才开了一枪，空了一个弹孔。现在还有五颗子弹，你有六分之一的概率会活下来。”
漆黑的枪口再次对准了安流。
日月心忧伤地笑了，“我不想你遇到她，在那之前，让命运决定你的生死吧。来一次运气游戏，输了，你就是我的了。”
“输了我就死了！”安流蓄力想找个机会推开日月心。
“没错。但那样你也就是我的。”一丝疯狂攀上了日月心的嘴角，她貌似纤细的手指压下了扳机。
但是日月心太过专注于安流，在秦筝踢开她手里的枪前，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还有人没有离开这个危险区域。
子弹飞出去打到墙上又被弹飞，射到了一个躲在桌底的人的耳朵上。无辜的人捂着流血的耳朵却连嚎哭都不敢，只好憋了声音呜咽低泣。
安流终于可以趁机捉住女孩拿枪的手反压住女孩了，劫后余生，他大喘着气，这才觉出冷汗浸湿了背脊。
女孩被反压在桌上，她却偏着头看秦筝，仿佛很疑惑很难过的样子，但最后她叹了口气，“大概，这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命运吧，命里没有的就是没有，命里注定的才能求得到。安流，你松手，我要走了。”女孩悲伤又淡定地对安流说，仿佛她刚才拿枪指着的不是他一样。
安流紧皱着眉不说话，他感觉自己遇到了个精神病人。
浮世才从内包厢里缓缓走出来，太过从容，让安流几乎觉得他才是幕后黑手，“心酱，你以前是喜欢我的，今天已经变心了吗？”
日月心切了声，“我现在不喜欢你啦。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子。”
“女孩的心变得比日月更快。”浮世对安流说，“放了她吧，安流君，她在和你闹着玩呢。”
“闹着玩？她是一个疯子。她想杀了我。”安流动了怒，不愿就这么轻易放了这个小疯子。
日月心小小声说，“我不是疯子。我只是喜欢你。”这话说得安流哭笑不得。
浮世耸肩，“你不放了她也不能怎么样，还能送警察局吗？”
“不能送吗？难道日本就是没有法律的地方？”安流气势汹汹地反问。
日月心喃喃，“啊怎么办，被讨厌了呢……”眼泪顺着她的脸一滴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摊水渍。
“你……”安流虽然愤怒，看到她的眼泪还是有些不忍。
浮世捡起枪，“心酱，你又给我添麻烦了。这把枪，不能再给你了。”
“浮世哥哥，对不起。”日月心依然在哭。
安流甩开了日月心。
日月心缩到了沙发上，把脸埋在膝盖上，手腕有些肿。
安流深呼吸了口气，感谢秦筝，“我刚才真的以为，我会被莫名其妙的子弹穿透脑袋了。”
秦筝却看着浮世，意味不明。
浮世叹气，“作为东道主，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很抱歉。过两天我送你们去你们想去的地方吧——现在我得先把心酱闯的祸收拾一下，不然我的店可能要关门大吉了。”
安流问，“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用再在你的店里为你工作了吧？”
“因为似乎你们给我的店带来的损失比较多。”浮世环顾了一下四周，“你们可以呆在这里，如果你们去其它地方不方便的话。毕竟哪里的旅店都是需要证件的。”
安流从浮世的话里抓出一个不是重点的重点，然后他很快地去向秦筝证实，“你的证件也丢了。”
秦筝点头。
浮世牵起日月心，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我送心酱回家去，你们随意哦。不过一会要是有警察过来查办就不好了，这样吧，你们还是和林叔去别的地方吧。林叔！”
前台大叔鞠个躬，“好的，一会我带他们去。”
浮世摇摇头牵着日月心的手离开店里。
安流看着店内一片狼藉，手搭上秦筝肩膀，“你想，会不会是浮世拿的我们的证件？”
——百分之八十的可能。
“他看起来不图我们的钱，那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证件是证明人身份的东西。
秦筝看一眼安流。
安流心有灵犀地想到，“那他是为了调查我们的身份。可是这有什么必要？他是一个夜店老板，我们只是学生，要是他是黑帮我们是卧底还好说……”
——你忘了，你说过我不像学生。
“所以……”
秦筝把手腕上的白色玉镯露出来给安流看。
——这个东西是我们的标记或者说是特征。我所在的组织，被称之为教堂，实际上教堂和大多数人都是毫无关系的，而且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教堂的存在。
“教堂是什么？”
秦筝沉默了会似乎在组织语言。
——是地狱也是天堂。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但你可以暂时把它理解为一个中立的隐蔽组织，它和其它的组织一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就是说，我们极少可能会被认出来，而且我的身份根本就是假的，却假得很真，各种相应的信息都很齐全，浮世完全没有必要去查证我的身份。
安流拍拍他，“秦筝。”
秦筝看他。
“你能告诉我这些事我挺开心的。”安流揉揉脑袋，夸张地演了个松口气的表情，“因为……我真的是做好了你是杀手的心理准备啊！你现在的解释比你是杀手要好太多了啊。”
——可是还有你。
“我？我什么？”
——浮世要查的可能是你。
“爱查不查，他查我能查出什么，只要他如约把我们带去那个地方和把证件还给我们就行了。刚才那事，真是太扯了，差点无缘无故挨了子弹。我第一次离枪这么近，实在不喜欢那感觉，死不瞑目。”
——她说喜欢你。你喜欢那个女孩么？
“讲道理，我才刚和她认识，我真是不明白她喜欢我什么了。她拿出枪之前我对她可能还有一点喜欢，见到枪之后我是一点都没有了。你说我怎么就遇上这种桃花？她就是个疯子。真羡慕你。”安流仰躺到沙发上，眯着眼睛长叹一声。
——羡慕我什么？
安流安静了好一会才说道，“本来想说羡慕你受女孩子喜欢，但是仔细一想也不是那么回事。就像夜之风这个店里那么多的女人环绕着浮世，但若说有几个人是真的喜欢他，可能一只手就数的过来。至于他是不是有真心喜欢的女人，那可能就一个都没有了。”
“喜欢外表，喜欢金钱，都不是灵魂上的喜欢。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真的喜欢，但那种喜欢不与你相配，那这种喜欢也没什么用。”安流最后下结论说，“所以你也没什么可羡慕的，你身边的女孩也都是些蜜蜂想采花。灵魂上，一定要相配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