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藏心(9)
——“你为什么知道规则?”
——“我和鬼沟通过后才定下的哟,她答应过的。”
——“鬼为什么要我们陪着玩这种东西?”
——“可能是寂寞了呗,谁知道呢?不要再问问题了,小朋友,问太多,就破坏了游戏趣味哟。破坏了趣味,谁知道那只寂寞的鬼会做出什么来呢?”
半小时前,约翰说明了规则,这就是一场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捉迷藏,不过玩耍的对象是鬼。秦筝的身体是最初的鬼魂藏匿点,而其他人首先要做的就是把鬼从他身体里引出来放进布娃娃里,然后游戏就可以开始了。一轮游戏里如果能顺利找到鬼并且没有被鬼找到,那么人胜利,鬼失败。按照约翰的说法,赢了的话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
约翰已经把游戏流程和大家说明,道具也已准备好,每个人都在黑暗里等待自己踏入既定角色的一刻。现在安流和唐汉天坐在二楼关着门的卧室里,而夏小楼是第一个玩家,也是需要引出鬼魂的人,她正在客厅里准备着游戏的开始。而约翰,不知踪影。
唐汉天焦虑地说:“这不公平,我们三个人都要赢得和鬼的捉迷藏才算我们赢,鬼只要找到我们任何一个我们就输了。”
安流盯着房间里打开的电视机,屏幕上是蓝屏,没有信号,他思索着慢慢开口:“不,是四个人。不要忘了秦筝,鬼既然找上了他那就不会忘了他,他也要赢过鬼的游戏,而且他的游戏不是我们这样的捉迷藏。”
“安流,你觉得那个驱魔师是在耍我们吗?”
沉默一会,安流接道:“秦筝认识他,并且相信他。”
“What,他俩认识?现在躺那的可就是秦筝,秦筝怎么会相信这家伙?”
“我说的相信不是指人品,是指能力。约翰肯定不是他的真名,而且他的脸都是假脸,胡子是贴的,鼻子是套的,我不相信这是他的个人爱好,他这么做只能为了伪装或隐藏什么,所以他说自己是驱魔师那样奇特的职业,这事能信一半。最主要的是,我们现在除了听他的也别无选择。”
“我知道没有其它办法,我只是想不通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跑来干嘛,好好的干嘛帮我们,当然了,好好的也没什么可害我们的。给他一张大票子都不要,应该也不能是贪钱吧?”
安流摇摇头,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到时间了,不要说话了。”
这时安流的手表发出滴滴的声音——十二点,刚刚好。整栋别墅陷入安静,再没人声。
没有光,没有风,依稀还能听到外面下雨的声音,淅沥淅沥。
秦筝睡在沙发上,夏小楼甚至能在不分明的微弱月光里看到他睫毛的形状。
蹲在沙发旁,夏小楼将红线一头缠在了秦筝手腕上,一头缠在了布娃娃上。秦筝的手腕很凉,夏小楼现在手心也很凉,甚至出了冷汗。这个气候温度依然很低,冷得人止不住哆嗦,尤其在这样一种阴森的情境下。
然后夏小楼站起来,深吸一口凉凉的空气,捏紧手里的娃娃,布娃娃的身体里缝进了每个人的一根头发,算是和鬼定下的游戏契约。在打开约翰给她的小手电筒后,她迈开了步子。没有灯光漆黑一片的时候还好一点,打开了手电筒,照到的小片范围白茫茫,显得四周更加看不清,让人联想到黑色阴影里张牙舞爪的怪物,颤颤得吓人。
红线很长,夏小楼带着娃娃行走,而红线就蜿蜒在了地板上。夏小楼不敢回头,不敢张望,只是觉得绕过手指的红线在偾张,像那种血液加速的脉搏。而约翰也确实说,红线代表的是鬼魂的血脉,娃娃是给鬼魂准备的载体,把鬼魂通过红线引到布娃娃里,再回去把靠近秦筝的红线那端剪断,然后娃娃就变成了“鬼”,秦筝就不用当鬼魂的容器了。
照着约翰嘱咐的,夏小楼现在要把布娃娃放到浴缸里,然后回去剪断红线。
来到浴室里,能看得到瓷砖上有未淌干净的水渍,反着手电照出的光,片片晶莹。
夏小楼将娃娃凑近嘴边,轻轻念出一个特意给娃娃取好的名字:“艾露莎,现在我们要开始游戏了,你要躲好,我很快就会来找你。”
然后夏小楼更加轻地把娃娃放进了浴缸。娃娃穿着蓝色的小裙子,金色的辫子被浴缸里的水珠染湿了,躺在里面孤孤单单。
夏小楼转身向大厅走回去,她开始倒数:“100,99,98……”
在一百数到一之前,回到客厅,剪断红线完成引鬼过程,游戏就成功了一半。
二楼的安流盯着电视屏幕,屏幕开始闪烁,从无信号接收变成了断续的信号连接。
唐汉天不安地站起来,安流拉住他,“等一等……”
屏幕上雪花、蓝屏交替出现,嘈杂的电流声嘶嘶作响,安流听到了笑声。女人的笑声。
安流捂住耳朵,但这并没有阻止声音传来,这种声音,他是通过“心”听到的,不是人体感官。他认识这个声音,上次来这栋别墅找舞台剧服装时他就听到过,然后秦筝就被什么东西咬了。原来鬼在那时候就找上了秦筝?但是为什么找他?
“砰”,电视烧坏了的声音。
安流心中的不安也在加强,电视忽然的烧坏让这种不安达到一个极点,他不放心夏小楼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在下面漆黑的陌生空间里和鬼魂周旋。
唐汉天在安流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叫住了他:“你要下去?你不怕破坏了规则算我们输了吗?”
安流侧了侧头,“我不知道。但是约翰也没有说一定要一个人行动,而且我也说过约翰的话信一半就好了,他不在意我们是不是全部活着,但我在意。我只是去看看小楼在下面有没有遇到无法解决的事,不会破坏约翰说过的规则。”
唐汉天揉揉头发:“好吧,我在这里等你,嗯,你们。”
安流出去前给了一个微笑,“好。”
门被安流带上,唐汉天拍着烧掉的电视自言自语:“这么看来小波波头说的倒也没错嘛,安流这小子确实是温柔体贴型的啊,总一副大爷样子,嘴里说着什么也不关他事,行动倒真诚实,什么事都要管一下,外冷内热的忧郁王子是吧,难怪女生和他更好,小波波头说话都向着他。”
然后唐汉天仰起脖子,有些恍然大悟,“哎,我说我怎么老感觉缺了点什么呢,我缺个女朋友啊!”
吊灯上一线亮光一闪而熄,唐汉天睁大褐色眼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看见了什么。仰着脖子坐回床上,什么异样东西也没再看见。唐汉天梗着脖子活动活动关节,四肢休息得有些僵硬了。而床尾的衣柜也有些僵硬得开了一个小缝,在唐汉天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安流没有手电筒,只能摸黑顺着楼梯扶手往下走,到一楼时看见了夏小楼的手电筒灯光,她举着剪刀站在沙发前一动不动。
安流走过去,夏小楼听见身后声音惊慌着转身结果跌扑在秦筝身上,剪刀掉在地上。
安流也没想到夏小楼反应这么大:“我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夏小楼挣扎着起来,手电筒照到安流身上,看清来人才镇定了下说:“线断了,它自己断了。”
安流疑惑:“什么意思?”
夏小楼拾起红线,红线长长的,一头蜿蜒连在秦筝手腕上,但另一头握在了夏小楼手里,不在娃娃身上,“它断反了,应该在秦筝这里把红线剪断才对,但是娃娃那里自己就断了,怎么办?”
“在秦筝这断剪断意味着鬼附到娃娃上去了,而现在在娃娃那断了……意味着,鬼不愿意离开,他还在秦筝身上?”安流俯下身,抓起那团红线,又不安地否定了自己的话,“也许不是,我们将游戏继续下去。下面是找鬼对吗?”
“你也要一起吗?”
“约翰没说这样违反捉迷藏的规则,可以许多人去找一个人,也可以一个人找许多人,只要在一方躲,一方找,就对了。我们一起找,总可以让游戏进行得快一点吧。”
听了安流的话,夏小楼说:“分开找吗?我把布娃娃照着约翰说的放进浴缸了,但约翰也说它可能会出现在别的地方,不一定在原地点。”
安流准备上楼把唐汉天也叫出来一起进行第一轮,“分开,我去楼上找。手电筒给你,我不要。”
夏小楼在安流的身影彻底隐没在漆黑里后进了浴室,她一眼也没看浴缸,而是直接站到了镜子前。在手电筒的光亮照射下,镜子反射出一片爆炸景象。夏小楼对着镜子里的夏小楼咧开了嘴,面容清秀又诡异:“艾露莎,找到你了。”
夏小楼手指点上心口,微笑闭眼:“现在,轮到你来找我了。”
然后夏小楼倒在地面,手电筒摔到角落,碎了玻璃屏。水龙头慢慢地往外冒水,越来越大。
别墅穹顶,约翰顶着冷风冷雨坐在那欣赏远处的夜景,霓虹闪烁烟雨朦胧,一派繁华。
约翰腿上放着电脑,屏幕里是几个监视器的画面。
黑鸟停在他肩上不满咕一声。
约翰耸耸肩,“小黑怕冷啊?”
黑鸟又咕一声。
于是约翰敞开了夹克让小黑钻进来避雨,“好嘛好嘛,委屈你了。”
小黑咄一下啄在约翰手上。
“哎哎你这脾气怎么变大了呢,以前你可是乖顺得不行。你这样倒真像那家伙,刚来那会多可爱一小少年,进到第一天堂后脾气可是越来越坏,能动手就不带说话的——虽说他是个哑巴也没法说话吧……”
小黑扭头仿佛不屑于和人类比较。
“嘛,其实生死这种东西,习惯就好了嘛。小黑你要是死了,可一定要回来找我让我瞧一瞧,我还没见过人类以外的死后灵呢。呀,别啄我呀,你嘴巴太尖了都出血啦!”
小黑停下来,眼睛黑漆漆,咕溜溜,歪着小脑袋盯着约翰。
约翰也歪着脑袋,“原来你是怕我丢掉你?不会的啦,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哟。”
手指敲着房顶,约翰幽幽地说:“小黑,我不救他们一方面是因为不想,他们和我无亲无故,就算那家伙我也跟他不熟啊,只是可惜了小美女,这只鬼太狡猾了,没有规规矩矩地玩游戏呐,它在钻游戏空子。”约翰点着电脑屏幕,“看,鬼附身到小美女身上了,它把她带进这里,想要淹死她呢。鬼在小美女身上,而那个好小伙子没有认出来,这一回合算鬼赢,它既然赢了一回合,那它要弄死一个人,我也无话可说。”
约翰收回手抚摸着黑鸟的羽毛,“另一方面呢,我也能力有限啊小黑,我自己是能出来,可是我带不出那群小鬼啊。不先让那群小鬼照鬼的意思折腾一圈磨掉点鬼魂的戾气,我也玩不过它的,和鬼打交道可不是我的强项,我只是顺便才点了驱魔师这个技能的嘛。没办法,都是天赋。能者多劳,我这忙碌的命哟,好不容易得个空间时间渡下假呢结果还要来驱鬼。”
亲昵地用额头抵上小黑的小脑袋,约翰唇边的笑有一丝温柔,似乎在向黑鸟解释,又似乎说给自己听:“尽管算是认识那家伙很多年了吧,但我不管那家伙死活,不代表我不会管你啊,你可是,我最亲爱最亲爱的朋友了,没有谁会像你一样忠诚,像你一样陪我永久。”
雨下得更大了,约翰把电脑合起来,“教堂的科技真是不错,防水性能都接近百分百,功能上简直完美。说起来,他的中文名字是秦筝,但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娘呢?像我一样随便取个名不好吗?”
“不过,名字是一生的魔咒,这话倒也不是全无道理的。”约翰抱着黑鸟站起来,在屋顶立成笔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