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好像是醒了,依旧躺着。
是她先开口,声音清脆,语速也快,唧唧喳喳地说话:“你猜,从1到9哪个数字最勤劳,哪个数字最懒惰?”
男人的声音带了笑意,仔细地想:“啊?9?6?”
“为什么?”
“不知道。是哪个?”
“这都不知道呀?你真笨。”
他再想:“1整天躺着,最懒惰的是它?”
“那最勤快的呢?”
“3?”
“哈哈哈,你真笨,这都不知道……”
“快说,到底是什么?”
“不说,不说,自己想……”
……
石宣英也在想,到底是谁最勤快,谁最懒惰呢?
“快说,快……”
“就不说……”
“说不说?不说胳肢了……”
“咯咯咯……咯咯咯……”
在男人作势的咯吱声里,女子笑声更是清脆,“呀……坏人……真坏……放开我啦……”那笑声,几乎有一种媚到骨子里的味道……让人筋骨酥软一般的缠绵。
真不敢相信,那么凶悍的一个女人,竟然能够这样。
竟然是这样,仿佛,她本来的面目就是这样。
当揭下了一切的伪装,一切的防备,原来,女人,再强悍的女人,也只不过是女人。
忽然想起一个可怕的问题:谈恋爱!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谈恋爱?
她竟然跑到这样的地方,跟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谈恋爱。
“说,快说……”
“唔唔唔……唔……”
仿佛女子的口被封住,发出的,竟然是那种销魂到了极点的声音。
石宣英本是在想那个问题,忽然听得这样的声音,几乎要跳起来,一把就按住了腰上的刀鞘,一下就抽出来,眼睛如嗜血野人一般……
“咯咯……放开啦,坏人……”
地上的红衣女子忽然挣脱,跳起来,飞速地向前奔跑,一边跑一边笑:“哈哈,追上来我就告诉你……快点啦……”
男人笑着就追上去。
她加快了速度,身姿那么矫捷,腰肢那么柔软,就如一只野鹿跑在无边无际的花海里,甚至如一个小孩子般,带了一点儿蹦蹦跳跳的。
她一边随手摘起野花,一边欢笑,心无芥蒂,“你真是笨耶……唉,这么简单的问题……”
男人冲上去,攥住她的手:“快说嘛……”。
她依旧不停留,在花里奔跑,一边跑一边笑:“就不告诉你……嘻嘻,自己想嘛……唉,你真笨耶……”
石宣英按住腰刀的手,微微地颤抖。
某一刻,仿佛自己是这片浩瀚花海里的一只土拨鼠。
然后,那欢笑的男女已经远去了。
夜色,已经彻底笼罩了这片辽阔无边的土地。
石宣英从花海里走出去,脚步十分缓慢。某一刻,忽然想起黄金城,自己簇拥着水红,何等的春风得意,目无下尘。
原来,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完全是不同的。女人,要的不是男人找了几百个其他美女来刺激自己,而是要如那个贺部的首领,哪怕只是舒展双臂让她一枕;哪怕是听她讲几个不那么好笑的笑话。
原来是这样。
远远地,他听到那个部落的牛马的声音,燃烧的烟火,一种烧烤的猎物的味道……放眼四周,竟然无法靠近,花海往前,戒备如此森严。
靠近他们部落核心的地方,都有暗哨。
他仔细地查看那暗哨的方法,以自己的经验,竟然看不出,显然是他们部落特定的一种方法。哪怕倒下一个人,其他人也能立即明白。
他不敢继续往前走,只站在原地。
暮色,将他的头脸完全覆盖,悄无声息。
………………
这是一个星光满天的夜晚。
周鸿等人看着漫天的繁星,左右徘徊,急不可耐。世子大人这么晚了还不回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有侍卫忍不住了:“世子怎么还不回来?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周鸿自己也很心虚了,世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算看上了,难道不能忍忍?过几天攻打下来了,别说一个女人,就算他把贺部的女人全部占为己有,又有何难?
“不行,我们必须马上去看看,若是世子有个闪失,我们回去怎能交差?”
周鸿一咬牙,也顾不得违背军令,立即道:“大家小心点,跟我出发。”
众人刚往前走了一点,忽听到前面的声音,黑影里,正是石宣英和他的爪黄飞电。一人一马都徜徉在花海里,几乎如在散步一般。
周鸿松一口气,又惊又喜:“世子大人,您没事吧?”
石宣英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了看刚刚走过的一路花海,后面是这样的繁星,前面也是这样的繁星。
“世子大人?”
他忽然问:“从1到9哪个数字最勤劳,哪个数字最懒惰?周鸿,你们知道么?”
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怎么回答得上来?
石宣英见无人能回答,摇摇头:“我这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就是想不出答案呢?”
周鸿等人完全不明白,世子大人追上去,就是为了这个答案?
“大人,我们回去吧……”
“周鸿,马上赶回去,下令把葡国军队退后一百里处驻扎。”
“世子,我们马上要攻打贺部了,撤军这么远,行动怕不会很方便啊……”
“马上传令下去。”
“是。”
石宣英翻身上去,一扬鞭子,爪黄飞电便飞奔起来。
星光下,爪黄飞电雪白的鬃毛散发出一种闪闪的光彩,方才记起,这马,也曾经是她的——她抢去的,如今,已经归还自己。
是父王让她归还的还是她自己归还的?他竟然想不起来,也不知道。
只想起,她现在所骑的还是灰影骑士。是父王最喜欢的灰影骑士。
骑了父王的马,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谈情说爱。
他心里如燃烧了一团熊熊的火焰,一鞭子下去,爪黄飞电跑得更是迅疾。
主帅营帐里,一根巨烛熊熊燃烧。
秦松应命而来。不知道主帅为何半夜三更召见自己。急忙问:“世子大人,莫非有紧急军情?”
石宣英端坐正中的大椅子上,椅子也很奇怪,是段北部落里的一种粗大的椅子,说是椅子,倒不如说是一块奇怪的大木桩。
石宣英手里端着一杯酒,面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看了秦松一眼,“秦松,你说,从1到9哪个数字最勤劳哪个数字最懒惰?”
“这……”
秦松一时反应不过来,小心翼翼的问:“请恕末将愚钝,实在是不知道……”
石宣英一笑,酒杯在手里旋转了一下,“秦松,你在贺部遇到的故人,今日我也看到了!”
秦松心里一震,立即跪下去:“请世子大人恕罪……”
两个人说的完全是不同的人,直到此时,石宣英根本没认出明道,秦松也根本不知道蓝玉致也在哪里。
但是,两个人,都以为对方说的是同一个人。
石宣英心想,难怪当时秦松一再劝阻自己不要攻打贺部。却是因为这样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