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们在说什么呢?
一定在狠狠地嘲笑自己——狠狠地嘲笑自己这个被蒙蔽的男人,毫无情趣,枯燥无味,装模作样……
他们甚至拿自己的裸照寻开心。
那句话如刀割一般地回响在耳边:
“就他那个熊样?满世界的人都看过他的艳照……有什么好看的?陈冠希的都比他好看……他早已纵欲过度,估计早就不行了,哈哈哈……”
一个男人,岂能受得了这样的羞辱?
但是,他反驳不了一句话,也不想反驳。
其实,圈内人,又何尝不是大多都是这样生活的?
同床异梦。
经常连床都可以不同在一起。
一对新夫妻,两套旧家具。
有什么新奇感可言?
就像自己的爷爷,一辈子,难道不是这么过下去的?
没有感情,没有乐趣,没有归属感……婚姻的唯一目的,便是生儿育女,对大众,对社会有一个交代而已。就算生的儿子,生的女儿,到头来,也是互相算计着钱财,地位……看大家能获取多少,然后,才看是否讨好你,巴结你……
可是,现在,他对生儿育女这个任务都充满了疑惑。
冷风一阵阵地吹来。
酒变成冷汗,也变成了呕吐物。
他弯下腰去,吐得一塌糊涂。
明明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心是空荡荡的,胃也是空荡荡的,身心都很寒冷……他的西装就搭在肩头,身形一晃一晃的,想要走回去。
黑夜里,一个人慢慢地走来。
路灯下,只能听到他的拐杖的卜卜卜之声,敲击在地面上,咚咚咚,咚咚咚……很清脆地在地面上滑过,就如百年前的一场老电影。
游园惊梦一般。
但是,不是多情的书生遇到多情的小姐。
而是孤寂的一个男人,遇见另一个男人。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白须白发的老人。
他穿着中式的睡衣,白色的绸缎褂子,戴着中式的帽子,的确,就如一部百年的古老电影,朦朦胧胧的在这里伫立,看尽世态炎凉。
有时,石宣英觉得他像一个妖怪。
太老了,成精了。
就像旁边的一颗千年槐树。
说不定某个时候,就会笑眯眯地变成人形,一晃,又变成了槐树。
他眨着眼睛,摇着头,要区分这个人到底是槐树还是一个人。
他的声音很温和,前半辈子的火爆脾气,都一去不复返了,带着悲天悯人的情绪。
“宣英,外面风大,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笑嘻嘻的,西装提在手里,几步跑过去,笑嘻嘻的抱住他的脖子:“爷爷,你在等我回家?”
孤清的夜晚,有一个人一直等着自己,那种滋味真是不错。
老头子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咳嗽几声:“咳咳咳……你这小子,快抱得我喘不过气来。”
尽管灯光昏暗,石老头还是看到了他脸上那些刻意掩饰的痕迹——抓伤的痕迹,拍打的痕迹。
石宣英松开手,笑嘻嘻的,随手把自己的西装铺在行道树旁边的凳子上,抬头看一眼天空:“哈,爷爷,今晚月色不错,我陪你赏月。”
过了清明花不好,过了中秋月不明。
一弯新月,满是秋日的萧瑟,清辉满地,三秋桂子,十里飘香,整个石家的老宅子,都沉浸在一种古雅的氛围里面。
石老头本就睡不着,漫漫长夜,无心睡眠,但是,几曾有后代如此陪着赏花弄月?
他来了精神:“宣英,我小的时候最喜欢桂花糕。但是,后来家道中落,吃桂花糕就变成了奢侈品。有一次,我母亲好不容易酿了一坛桂花糕,藏在床底下。被我无意间发现了,我就去偷吃,最初想只吃一块,可是,不知不觉,就停不了,然后,整整一坛桂花糕都被我偷吃完了,吃撑住了,拉肚子拉了一夜。”
石宣英眨眨眼:“然后呢?”
“我父亲狠狠地揍了我一顿。他是个火爆脾气,揍起人来往死里揍。你看我手膀子上的这个老疤痕没有?”他捞起宽大的大褂袖子,“你看,这就是你太爷爷当年给我留下的。他胖揍了我一顿还不出气,又拿刀丢过来,若不是我母亲阻拦得快,我的这只手就废了。但是,我母亲却挨了一刀,面上一块刀疤,终身都没有消失……”
“哈,爷爷,你恨不恨太爷爷?”
老头子很耿直地点头:“恨!当然恨!当年,你太爷爷每天抽鸦片,什么事都不管,稍微有几个闲钱就去逛窑子,只我和母亲坚守着这个家。要不是母亲,家里早就垮了……说实话,你太爷爷死后,我简直不觉得任何伤心,只觉得从此解脱了。”
石宣英哈哈大笑起来:“鲁迅先生是怎么说的?有些父亲,就跟嫖客似的,只负责威严,暴力,对孩子,那是没什么感情的……”
老头子瞪大眼睛:“那是鲁迅说的?你说的吧?”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啦。”
祖孙二人哈哈大笑。
老头子这才漫不经意地看着他脸上的伤痕:“宣英,今晚去哪里了?”
他满不在乎:“在酒吧里喝了几杯,遇到狗仔队。哈,我这一次真的是什么都没做,连Z罩杯都没去招惹,他们反而来烦我……”
老头子长叹一声。
婚前几天,竟然还只能去酒吧狂欢买醉~
他试着问:“怎么?对ananas是不是不太满意?看样子,她也是个斯斯文文的女孩子……”
斯斯文文?
哈哈哈,真是太可笑的事情了。
石宣英哈哈大笑:“是啊,她聪明美丽,斯文大方,的确是很好很好的一个女人。”
老爷子松一口气,既然如此,也算一点安慰了。
他想起蓝玉致,人家都怀孕了,快生子了。
自己的孙子,可不能落在他的后面。
“宣英,加把劲,一定要赶紧生一个孩子。等你做了父亲,一定发现,增添了许多乐趣。哈哈,那样,我还有点事情可干,逗逗小曾孙子,真正的四世同堂……”
石宣英笑嘻嘻的,忽然变得神秘兮兮的:“爷爷,我奶奶嫁给你时,是不是处女?”
“这……”
老头子失笑:“你小子,问这个干吗?那个年代,你奶奶当然有且只有我一个男人,一辈子都是……”
他住口了。
想到中途离异的妻子。
事情过去太久了,倒也不尴尬,只淡淡道:“你小子,问这个问题干嘛?”
他神秘兮兮的说。
可怜的老头儿哑口无言。
自己的孙子这是在干啥?
给自己科普生理卫生知识?
他恼羞,但没成怒:“哈哈哈,你这个臭小子,有事没事,去研究这个干什么?不然,男人为何都那么在意血统?”
石宣英也笑起来,非常得意:“这么说,我岂不是占了许多男人的便宜?”
老头子嘴巴张得老大。
醒悟了,伸出拐杖揍他。
他笑嘻嘻的一闪:“所以,我也会遭到报应……哈哈,以后,我生下的儿子,也像别的男人……这便是轮回……”
老头子笑不出来了。
忽然很沉重。
“宣英,你说,ananas是不是怎么了?”
石宣英若无其事:“没事,我说着玩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