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败絮其中
“无礼之徒！”
陈泽宇紧张的要死。
尖锐的雉刀尖就在自己眼前，冰冷的感觉搭在自己的脖颈处，似乎随时就会割开自己的皮肤与血肉。眼前的巫女愤怒溢于言表，知道为什么如此的陈泽宇，于是选择放下了手机，朝着气势汹汹的巫女苦笑两声。但站在高台上的神代千夏不乐意了，立刻朝着围住陈泽宇的巫女大喊：“你们给我滚开！”
“嘁……”
被这么吼的巫女冷冷地瞥了陈泽宇一眼，撤下刀返回阵列中。
“抱歉了，小宇。”
“没、没关系的，你赶快摆好姿势，那边已经情况危急了！”
陈泽宇也不打算纠缠太久，毕竟龙灼华还在前线苦苦坚持，于是他冲着神代千夏笑笑，然后掏出手机迅速来了一次连拍，便挥挥手迅速跑走。伫立在原地的神代千夏对着他的背影同样回以挥手，脸上淡雅的笑容总令人觉得蕴含落寞。
“我……我回来了……”
“……”
离开神代千夏的陈泽宇几乎是一路狂奔跑回来的，待他到秦霜余身边，已是气喘吁吁。看到他这幅狼狈模样，秦霜余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但她也猜到了，神代千夏那边应该已经准备好迎接敌人了。陈泽宇喘了几口大气，抬起头看向龙灼华。可能似乎的确是陈泽宇耽误的时间太长，此时此刻，龙灼华的疲态尽显，汗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衬衫，顺着手臂、大腿往地上滴淌，而闪耀着红光的双眸，此刻也因为身体的疲倦和灵力的透支，已经黯淡许多了。
“快、快撤退吧！”陈泽宇焦急地朝秦霜余说道。
“龙灼华，可以撤退了。”
“是……吗。”
听到这句话，龙灼华立即停止了咒语的咏唱，失去了灵力供给的法阵也在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失去后备兵源补充的死灵军队，在对方死灵生物的挤压下，开始出现了崩溃和后退。尤其是中间巨大的死魂龙兽，则因为失去灵力控制，直接发狂攻击四周。很显然，照这种情形发展下去，以龙灼华强悍实力召唤出的数万死灵生物，可能会在不到数分钟内被对方彻底击败。
“我们撤退到后方，剩下的交给神代千夏大人了。”
“是！”
接到命令的遁世联盟阵列出现了松动，这数百人的部队举起大盾和斧枪，齐刷刷地转身朝着神代千夏方向大步跑去。秦霜余看到这一幕也是相当的无奈，但这就是正规军，绝不参杂一丝一毫其他理念，只服从长官的命令。“我们也走。”这样说着的秦霜余，将因为体力透支险些摔倒在地的龙灼华搀起，然后紧跟着遁世联盟的钢铁洪流朝前跑去。
前方的神代家的部队已经完成了布阵，以神代千夏所在的高台为中心，剩余百余名巫女以三个同心圆展开，每人手中都持有一把有人半个手臂长的金属扇，正在静待着迅速撤离的遁世联盟军队。举着大盾开来的遁世联盟军队分成两队，从常德路两侧穿过神代千夏阵列。而秦霜余则看到手持剑铃与大扇的神代千夏，打算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怕打扰到她的精神集中，便放弃了，但刚打算起步走，陈泽宇却拉住了她的肩膀。
“阿余。”
“怎么了。”
“神代小姐说，这次行动结束后，她就要回日本了。”
“我知道。”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毕竟是你的侄女……”
“什么话都可以以后说，现在大事要紧。”挥手拍了拍陈泽宇的头后，秦霜余转过头，搀扶着龙灼华迅速离去，而陈泽宇则是抬头朝神代千夏投去一瞥，想说些什么但说不出来，于是便也跟着秦霜余赶快离去。
秦霜余的做法是对的。
此时此刻，神代千夏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调节身体各个部分的灵力，使其能够汇聚起来，在数分钟之后的对决中发挥最大威力。如果随便的打招呼，可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上次与本雅明同归于尽的秘术虽然没有伤及她的身体，但也损耗了她大量的灵力。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今天消灭本雅明的决心。
“结阵！”
随着命令的发出，百余名巫女立即挥舞起手中的铁扇，开始跳起舞来。伴随着铁扇的沙沙作响，她们的步履一致，身姿优美，假若有旁观者，定是极好的舞蹈。但这舞蹈，是神代家代代相传的驱魔结阵，在华美的外表之下，其实蕴含着难以想象的能力。感受到四周灵力开始涌动的神代千夏，也开始了自己的舞蹈。
身为这个结阵核心的她，舞蹈自然是与其他巫女不同的。披着千早，头戴天冠的她轻轻挥起了剑铃，剑铃下方的六尺五色绪随着她的动作飘逸散开，绿黄红白紫五条绪带散发着柔和的光华，头上装饰华美的前天冠也熠熠发亮，更不用说透如薄纱的千早。翩翩起舞的神代千夏，犹如这红叶中的一盏明灯，光华照耀到四周，驱散走所有的戾气。
灵力自结阵外围，不断开始呈螺旋状集中到神代千夏周围。尽管这是神代千夏第一次亲自操练这种强大的结阵，但感受到充沛灵力的她也很快摸到了门路。只见她微微一笑，左手一挥，剑铃便摇出清脆的响声，这脆响所及之处，那圣洁的灵力也便将那些地方的污秽清除的一干二净。而那些死灵生物已经来了，它们刚刚解决了龙灼华召唤的同类，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推进。当位于前锋的一些小生物，诸如腐鼠、食尸兽，扑向神代千夏所在的结阵时，立刻撞上了萦绕在四周的灵力，全身立即被明黄色的火焰包裹，惨叫一身，便被烧成了灰烬。
但这并无法阻止那些没有意识，不知追求何物的死灵生物。
一只又一只、一群又一群，无数的死灵生物扑向巫女，但一接触到环绕在结阵外的灵力，便同先前惨死的同伴一道被烧成灰烬。只要这结阵继续保持作用，只要死灵生物继续向前突进，那么这个结阵将会成为一个高效率的屠杀工具。地狱之门也是需要灵力维持的，死灵生物的持续死亡，一定会大大折耗本雅明的体力，最后将其逼出，再一击斩杀。
多么完美的计划。
不管是小到如中型犬般大小的腐鼠，还是巨大到有数层楼高的死魂龙兽，在这优美的舞蹈下皆无反抗之力。神代千夏愈加觉得，胜利的天平已经彻底朝自己这里倾斜，她将要报仇，为那些在北海道被屠杀的居民报仇，为在上海七宝镇惨死的八位姐妹报仇！
就在这时，灵力出现了波动。
神代千夏没有停下舞步，但她也注意到这细微的波动。很奇怪，不像是外界的攻击导致的。她一面调整舞姿，一面留心观察身边的动静，但是仍然无法寻找到这波动的根源。外围的死灵生物还在不知死活地冲撞，内围的巫女也在专心致志地舞蹈。究竟是哪里奇怪呢？
砰！
手中的剑铃突然爆炸。
伴随着五彩绪带飘然落地的，是神代千夏左手的血肉，被炸掉半只手掌的神代千夏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因为失控爆炸的剑铃被震飞出去。这是个连锁反应，随着剑铃的爆炸，下排的巫女手中挥舞的巨大铁扇也接连破碎，变成一片片毫无价值的铁片掉落在地。
失去了核心的结阵，几乎在瞬间就停止了作用，扩散的灵力逐渐弱小，那些死灵生物，竟突破了先前不可逾越的结阵！巫女们不知所措，前方是汹涌而来的死灵生物，而后方则是身负重伤的家主。不过毕竟是神代家的精锐，所有人立即反应过来，操起放在地上的雉刀，面对死灵生物摆出线列长阵。但毕竟只有百余名，在宽阔的常德路上，这阵形还是显得太过于稀疏，显得不堪一击。
战场上的变化立刻扭转。
“家主大人！”
尽管同样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巫女的反应迅速尽可能地保护住了神代千夏的安全。可神代千夏还没反应过来，左手处传来的痛楚让她难以冷静。为什么剑铃会爆炸？她想不明白，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随着大脑的迅速运转，她的推测越来越可怕，可怕到她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所有人都想取代神代家，孩子，你要小心。
九年前，她的母亲，神代百合子这样说道。
她没放在心上，因为她是绝对的实力主义者，对神代家非常充满信心。但今天她信了，也是不得不信，原本的猎人此刻变成了猎物，这一切的缘由竟不是来自外界的威胁，而是出在自己的内部……不管是剑铃，还是铁扇，都被人做了手脚，在巨大灵力的冲击之下，出现了失控，导致崩溃。她绝望至极，恨不得大哭一场，被人背叛的感觉居然是如此难受。
“家主大人……呜哇！”
死灵生物已经冲上来了。
只见一道黑色的洪流，如同浪潮般拍打在单薄的白色壁垒上，立刻撞出数十处缺口。数名弱小的巫女立即被急冲在前的腐鼠和食尸兽咬去头颅，尸身也在混乱中被拖入死灵生物的潮水中，不见踪影。巫女的阵列在不断松动、后撤，每时每刻都有一至两名巫女被拖入死灵生物群中，只能听见一声惨叫，看见尸群中溅出些许鲜血，便没了动静。
“家主大人！”
“……”
神代千夏默默站起身来，掏出挂在腰间的匕首，她举起匕首想对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割去，但看到被炸掉半个的手掌，便将匕首扔在地上。仍在顽强抵抗的巫女自然知道神代千夏想要干什么，她们想要阻止，但是却不可能，如果神代千夏不这样做，会死的将会是全部的人。神代千夏自己也明白，家主之位可以交给自己的姐姐神代静琉，但是神代家赖以维持霸权的本家部队，决不可就此消耗在此。
永别了，姑姑……永别了，姐姐……
“以我之血，杀尽妖孽！”
伴随着这铿锵有力的咒语，神代千夏左手处瞬间被一抹红光包裹起来。流淌出的血液并发出强力的朱红色光芒，和数月之前一样，直冲天际。神代千夏不清楚在自己生命力耗尽之前是否能够消灭本雅明，但只要留给其他姊妹足够的逃离时间，就足以了。
“呃……”
但就在此时，一抹银光自她的腹部穿过，原本汹涌而出的澎湃力量顷刻间被打消，那冲天的朱光也漫天散落，毫无作用。神代千夏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身上的千早和肌襦袢被割开一道整齐的切口，下侧的布料缓缓飘落在地，露出洁白细腻的腹部肌肤。而在这肌肤上，依稀可见一道细密的红线。
她没感觉到痛苦，只觉得身体似乎少了一部分。
鲜血自那道红线涌出，而且越来越多。神代千夏想要伸手捂住流血的地方，但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在逐渐下坠的视野中，她看到了自己腰身以下的部分仍然伫立在原地，整齐的切口处兀自喷涌着鲜血，溅红周围的一切。而在视野的另一边，她看到紫发紫瞳的男子正在朝着她微笑，手中的银刀不染一滴一点血。
这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切成两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