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那些魔导兵器并没有按她想象的那样一股脑地冲上前来。
想想也是,按照尤达的说法,这些测试专用机每一台都有着相当于各个列强现役魔导兵器评论水准的性能。一上来就跟十几台测试机群殴,那可是大师级工匠的顶级作品才能享受的待遇——这种稀缺人才放眼全世界都没有几个。
在差分机后噼里啪啦地捣鼓了好一阵子,杰瑞扶了扶眼镜,提起吸满墨的钢笔在纸上迅速地抄写着。数分钟后,他起身走到他们的面前,脸上带着几分诧异的色彩。
“约合2.1个标准单位——按照今年的标准计算。各项详细数值都记录在上面,你们自己看。”
他把抄写下的内容平铺在了他们面前。
“由于成本问题,量产型号必定要去除一些不是特别重要的配置。所以若真正投入实战的话,这个数值应该是1.02……略高于列强平均水准。”
“真,真的吗!”
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张纸,孙雯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想了想中国那堪称是一片空白的人型魔导兵器制造史,尤达便理解了他这样的表现。不过等她将测试的结果全部阅览过一遍后,他还是这样开口道。
“好了,冷静一下。虽说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不过它对你当下的处境却没什么裨益。”
“没错,比起男爵的「威灵顿公爵」,罗波安那台魔导兵器确实是差上不少。然而即便如此,在罗斯柴尔德家族惊人财力的支撑下,它的数值至少也能超过15——也就是说能正面抗衡一个魔导步兵班而不败。要想凭它战胜这样的敌人,不下点苦工是绝对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到少女点头之后,这才接着说道。
“所以,我们必须牢牢把握住接下来的几天。不过这点时间毕竟还是太少,我们能做的也都比较有限。所以……”
“我会秉着最严厉的态度,并且用上见效最快的方法,做好觉悟吧。”
“……是,我知道了。”
孙雯认真地点了点头。
然而天真的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对方口中那“最严厉的态度”与“最速成的方法”,究竟意味着些什么……
训练开始后的第一天……
呼——
伴随着猛烈的风声,孙雯操纵着魔导兵器向对方挥出了长剑。
在这一剑下,她感觉自己的精神、肉体、魔力仿佛都取得了高度的统一,并直接反映到了魔导兵器之上。这是自己这十几年来最巅峰的一剑,她毫不怀疑这一点——现在,无论站在面前的是什么,她都有将其斩断的信心。
然而……
“慢了!”
咣当——!
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她就看到了自己那边长剑落地的一幕。
并不是被对方打掉了长剑,而是被抓住了挥剑的手腕。当然,不管怎么样,武器终归还是脱手了。
少女不由得呆滞地看着己方魔导兵器的敌人:铜色魔导金属箍成的简易皮肤、暴露在外仿佛随随便便就能扯断的魔力缆、还有那仅是容纳小型蒸汽机关与差分机都十分勉强的瘦小身形。很难想象这样的玩意儿能在战场上发挥些什么作用,事实上,它在学院中的主要工作仅是做些杂活。然而,正是这样的魔导兵器……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要是接着想下去的话,恐怕还没等到狂欢夜开幕,自己就会因为缺失自信而投降吧?
“感觉对了,可动作太慢这一点却成了致命的破绽。”
兀自出神之际,旁边的男人一脸平淡地点评道,就仿佛只是做了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当然了,能迈出这一步也的确是可喜可贺……先休息一下吧,好好回想刚才那一剑的感觉。”
孙雯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
等到她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房间内已经是空无一人。仅剩下不远处那两具依旧维持着交手姿态的魔导兵器,强烈地提醒着她刚刚所发生的那一切。
“……这就是列强的「少年」吗……”
“与之相比,中国……”
她不由得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少女并不期待别人回答这个问题——准确来说,她其实根本就不认为有人能明白其中的意思。然而……
“恶!是何言,是何言,吾心中有一少年中国在!”
“……!”
“……”
……绝对是小学生吧,这家伙。
看着对方那夹杂着讨好与期待的神情,孙雯忍不住这样想道。犹豫了许久,她最终还是长叹着,接下了那两样东西。
“……谢谢。”
说完,她赶紧转过身,不再去看那人的那张蠢脸。
拧开瓶盖,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水,少女又接着用那条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微汗。可这时,她却突然轻“欸”了一声。
“这个手帕……”
看着左上角绣着的“孙雯”、“绫美”两行字,少女的心中顿时萌发出一片亲切之感。
——是了,这不是母亲送给自己的礼物吗?
恍惚之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个温柔的妇人的影子。炎热的夏日中,她静坐在屋子里,用自己的手一针一线地为女儿……
可,可这张手帕不是早就找不到了吗?
她的心中刚泛起这个疑问,那个声音便恰好地在她的身后响起。
“哦,对了对了,小雯你不是很喜欢当下留学生们的女学生装吗?”
“……怎么了?”
“哈哈……我们帮你从中国带来了几套。”
听到这里,少女的眼睛顿时便亮上了几分。
重复一遍,孙雯相当中意那套学生装。
无论是从审美的角度看,还是从政治的角度看,她都认为那套衣服堪称是中国服装设计史上的杰作。
不过就算再怎么喜欢,英国的成衣店中也不会有这种衣服;而裁缝店在这个年代几乎灭绝,剩下的那些往往还高档得令人瞠目结舌;至于像其他留学生那样拜托家人从中国邮过来几套……国际邮递的费用可不低,她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将本能用来救中国的经费用在这种没太大意义的事情上。
再者,能养得起留学生的家庭往往都比较富裕,可以承担海外邮递的费用。可她家……好吧,如果算上华人华侨捐赠的革命资金,那应该还是挺殷实的。
——挪用公款什么的,自己怎么做得到啦!
只听那个声音接着开口道。
“哎呀,还真是不容易呢……因为你人不在没办法测量尺寸,我和薰在你的房间里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你的衣箱,然后按最近那一套的数值报给了裁缝……”
“你,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少女便用带着些颤抖的声音打断了他。
虽然对她这莫名其妙的反应感到相当的疑惑,可一向宠爱女儿的孙逸仙还是耐心地重复道。
“嗯……我和薰翻了你的衣箱。哦对了,这手帕就是从那里找到的。”
“……那内衣呢?”
“当然……”
……
门外,正坐在杰瑞身边悠闲地喝着咖啡的青年,突然听到了一阵巨大的声音。
“——你这个……变态!!”
咚!
然后,他便看到了以屁股向后的姿态——用谭子斌的说法,“平沙落雁”式——从房间中飞出来的孙逸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