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概这是她苟活下来五百年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哪怕变成这副人模鬼样。
——巨大的男子身体,丑陋的脸,蒜鼻与厚唇构成的难看微笑,宛如女孩一样双手拖着自己的脸腮,微微踮起脚尖一般蹲在了学校的天台上,粗壮的手指轻轻地戳了戳木桶的边缘上。
然而,碰到木桶边缘的手指开始燃起了黑色的火焰,拥有着巨人身子,少女心的丑陋家伙并不在乎自己的肉体上带来的痛楚。
她四十五度仰望着天空的笑脸,默默地低语着。
“呐,纳,我们又有七十一年没见了?想我了吗?”
“我才没有变丑呢!没办法!这只有八十一个人类的尸体装不下我的全部灵魂,只有最小的一部分,嗯,最想你的部分,但是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就将身子膨胀到这样而已!我才没有变丑呢!”
“你放心啦!我才没有杀掉秋硕妃的丫头,你见过鬼魂没了头会死的吗?而且她本来就已经死了为了救你而死了,你就别以人类的眼光来界定她的生死,鬼魂本来就是思念的集合体而已,她们不会死的,除非他们的思念被清除了!鉴于她曾经用自己的肉身拯救你,我给了她最好的赏赐!”
少女心一样的巨人说道这里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厚唇大嘴里八颗歪扭的黄牙。
“所以我把她的脑袋给碾碎了!”
“这样秋硕妃的丫头对小志远的思念就没有了,她就忘记了那个不爱他的男人了,这样她就能幸幸福福消失在世界上,切断了和小志远的缘,下一辈子都不会遇上他,投胎得到了一个全新的生活哦!”
“纳,说一句话嘛,醒来,夸奖孽两句啊,别睡了。孽想你了”
对,上面都是巨人的自言自语,那个在木桶里的猫耳女孩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一如既往地限于晕死的状态。
巨人拥抱了那个对恶灵有着强烈拒绝性的神木桶,巨大的身体发出了一股浓烈的烤焦味,她依旧没有放手着。
她就这样紧紧地拥抱着那个已经跟火球没有多少区别的木桶,轻轻地从学校的天台跳了下去,选择了离开。
而风儿尚未喧闹,她口中还未停下的喃喃,在混杂在巨大的脚步声中。
“纳,你就再等等,你再等上三天,我就可以解开封印了。我就能和你和五百年前一样在生活安安稳稳地生活了。”
巨大的身子行走在了无人的宽敞大道上,一串串巨大脚印印在了混泥土的公路上,一块块被烤黑的肉块缓缓地脱落。
她幸福的微笑,拥抱着火球一样的木桶,走向那个她还以为是幻想里五百年前一样的神社。
只是,神社已经破败不堪了,那个女孩也不在了,有的不过是一直痴情的她。
“纳,我想你。”
她微笑着侧脸贴在火红的木桶盖上,一瞬间失去了半张的脸,她还是笑着,幸福的笑着
(二)
已经两日没有入眠的他,脱下了穿了数天没有换洗的黄袍,扔在了出租屋的沙发上。
头顶老旧的风扇在摇头的时候发出了“滋滋滋”噪音声响,青年脸上还粘着米粒的依旧没有清理,他没有理会,合上的眼睛不断回放着医院里的那一幕。
——那个恢复了清纯外貌的少女用着饭盒狠狠地摔在了自己的脸,熟悉的娇嗔喊着他骗子。
嗯,他就是骗子,当初遇上她也是以骗子的身份接近她,因为她的体质问题,他用了他历练和人生蛊惑了那个少女,让她成为了自己的师妹,同时将她带入了这个神鬼魔妖的世界。
他还没有好好榨干净她的利用价值就消失了,因为她忘记他了,而精于利用他人不死不罢休的他却在失去没有好好利用的她后,心底会有一股莫名的欣慰。
只是欣慰的地下还有一样很不是滋味的感受。
——是心酸
想到这里,他操起了嘴边的烟斗狠狠地扔向了头顶上老旧的风扇。
“噗通”一声老旧的风扇应声落下,摔成了破烂。
同时,出租屋的门也缓缓被钥匙倒开,熟悉的两道男声响彻了这个窄小的空间。
“爸。”
“大老爷,你好。”
门后是推着苗思捏的老罗,但是,此刻,那一位青年并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理会自己的儿子和前司机。
“嗯,思捏,你去哪了?”
没有立刻的回答,只有剩下半边完好皮肤的中年人,眼珠不断地在眼皮底下不安地转动着。
没有任何人类能逃出那位青年的法眼,他合上眼睛没看就已经知道了一切,那个中年人的不安。
“爱子心切没有错,但是我记得我说过别去找他的。”
“爸,我只是给他送行李而已。”
出租屋再一次沉默的继续,只有青年缓缓地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老旧遥控器对着墙壁轻轻地按了按,同时看似和普通墙壁没有任何的青砖墙却成了一道暗门缓缓地推开,而且里面溢出了浓烈的福尔马林的味道。
“罗司机,谢谢你接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回来,辛苦了,你去那个地方拿点钱走吧,给我和我儿子留一个说话的地方。”
老罗在愣了一愣后微弯的腰再鞠躬后,谦卑地离去,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大老爷是在生气,而且相当的生气。
——没有愤怒表情的愤怒才是如岸涛一样可怕。
而出租屋同样是一个无声的父子局,青年睁开了相当平和的眼睛,指了指暗门后的阶梯,淡淡的话语。
“你儿子跑了,你这个当父亲的是不是自己自觉点顶替他的工作呢?里面有各种活体四肢,你选一种吧,我帮你接下去,顺便接下你儿子的责任。”
青年默默地走到了中年人的轮椅后面,捡起了那个烟斗,没有洗就叼在了嘴巴。
“此刻我和你不再是父子关系,而是从属关系,你的所有动作都得听我的指令,知道吗?”
中年人的指头在轮椅扶手上的键盘轻轻地敲了敲,发出了冰冷的中文。
“我们不再是父子了吗?”
(三)
其实,少年是想到的,以苗响他的聪明才智是想到的,现在全城警戒,自己还得罪了警察厅里面的巡警,怎样出去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明白自己眼前的叶珊珊说的约会是不可能的。
嗯,不可能的嗯本应该不可能的。
不不不,说法不对,那根本算不上约会。
被强行披上假长发,穿着护士短裙,胸口垫着两团棉花的少女,不,少年!对!少年,苗响同学正以见习护士的身份,亭亭玉立一般地坐在某人的轮椅上,同时在了某人的诊室门口等候着病人的来临。
嗯,这就是所谓的约会,对这就是约会。
“去你的!叶珊珊,你玩弄我的少女心啊!”
某位已经抓狂了地把自己头上的护士帽摔在了地上。
但是,那位已经换上了医生白袍的叶珊珊,捂住自己的嘴,溢出的憋笑完全地出卖了她等等一本正经的对话。
“呵呵,呵呵呵呵!不不不,我没玩弄你啊!这就是约会啊!约会啊!苗响,不,苗响子,噗哈哈哈,苗响子护士!你想全城警戒下去哪里约会啊?我可是利用了医生的职权,和这家医院老板是合作伙伴的关系才把你弄进来的哦!你没被门边那群警察们拦住询问然后暴打一顿,你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少女的话是完全正确的,假如不是她的话,少年现在连门都出不了,直接会被警察厅的那班子巡警发现然后逮入警察局好好“问候”一番。
只是完全正确的话语,却让少年额头的青筋暴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现在不是重伤在上自己不能独自离开轮椅,现在巴不得上去就整死眼前这个少女。
“呵呵,叶珊珊同学,你睁大眼睛说瞎话的能力真不是盖的啊!用你的美色骗我合上眼睛给我惊喜,结果给我换了女装!还给轮椅上安全锁!最后还带我来了医院!更重要的是!更重要的是!”
说道这里少年悲愤的眼泪默默地掉了下来。
嗯,这是一个不能用言语表达的故事。
仅仅因为某人作为男人的尊严被羞辱了,对,少年的尊严被羞辱了!
两天前,在医院门口暴打自己的巡警,在看到自己和叶珊珊后,一脸撩妹的样子来调戏他!对!调戏女装的他!还伸手进去他的短裙里摸他的大腿!
“叶珊珊!我和你势不两立!”
某位家伙悲愤的两行清泪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只是少女没有心情去理会眼前秀逗了的少年。
她在回了一句“班长别这样!相信自己的姿色”,握拳鼓励自己的“护士助理”就急匆匆地拿起了就诊桌上的电话。
而在拿起电话的那一刻,少女翻书一样的脸,再一次变回了少年见到那个在认真工作专心致志的少女。
“喂,你好,我是急诊科的叶医生。”
电话的那一头发出了响亮的嘈杂声后,她默默地拉开了自己的桌下的抽屉,拿出了钢笔。
“好的,你说。我记下来准备的工具要药材。”
之后少女补上了一长串少年听不懂的医药名字后,她轻轻地合上了电话,同时,凝重的神色对着自己眼前的少年淡淡的说了一句。
“班长,我帮你治疗你的心病,顺便向你道歉,我偷看了你爹文件,但是我没有看全,我只看到了前面的一些东西,关于我家族的诅咒放心关于你家的那些东西我一样都没有看,因为上写着苗家人士方能阅读。”
“所以你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一点的。你不是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要做吗?但是你很害怕是吧?那么”
女孩放下了钢笔戴上了手术用的医用手套,戴上了无菌口罩,同时给女装的苗响扔来了同样的一套装备。
并不会献媚的她抛了个不伦不类媚眼给那位已经惊呆的少年,同时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惊为天人的话。
“跟我约会吧!在手术室,我让你感受一次主宰人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