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毛摘下了自己的警帽,坐在了路边的花槽边栏上,从蓝色的制服口袋里抽出了一盒烟,敲出了其中一根。
“呦,新来的,火机。”
他记忆里本来很殷勤的家伙现在却没有回他的话,作为老前辈的他忽然感觉自己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
“喂!听不到我喊你递过来火机吗?”
还是没有声音的回答,老毛额前的粗眉开始紧紧的皱在了一起,长满了老茧的食指和中指夹着卷烟叼在了自己的嘴里,稍稍有口齿不清的训话。
“啧,会不会做事的啊?别说是我老毛带你的啊,连最基本的尊敬前辈都不懂,呵?告诉你,你想往上爬还得过我这一关呢!”
他的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肩上一道杠的勋章,微微抬起的自信眯眼,那一刻,他才发现今天的天气意外的糟糕。
——乌云密布的黑色天空,空气意外的沉闷阴森,明明带着那么一丝丝的凉意,忽然一道突如其来的寒风透出来了他单薄的制服,向上撩起了他地中海上没有多少的头发,甚至吹断了他头上枯树的树枝。
“啪嚓!”
似乎是头上的一根枯枝掉了下来,也有可能是后面有脚踩断花槽里的枯枝声音。
老毛想刚刚是不是这货进里面解手了?之前还好好的坐在自己的身边,他不禁埋怨了起来。
“新来的!大号,还是小号啊?跑哪啦!我找你要火机!”
只是他忽然感觉到自己放在花槽里面撑着身子的手传来了一股湿润的感觉,温温热热的,摸摸手指还有些粘稠。
伸到眼前的手,他只看到了一片红色。
——是鲜活的人血。
不敢转头,他当了十多年的警察知道这样的出血量,已经是没有救的了,只有默默地将另一只手摸向了憋在腰间的枪带。
只是似乎太晚了。
他的身后,莫名的寒意,在那一道天然嗲声的稚音响起后。
“呐,孽姐姐,这一次我能试试吃别的地方吗?这些叫人类的物种的脑瓜子好苦哦!”
“纳!叫孽!呃,但是苦口良药啊,乖,吃了那些脑瓜子,你的灵魂才能凝实起来哦。”
“唔”
莫名其妙的对话,在老毛的耳里是这样的,但是他已经没有再去深思这些对话的含义了。
——他只知道自己的实现不断下降着,甚至能看到一具肩上有一道杠的无头死尸硬梆梆地坐在花槽上。
——同时,他的视线在翻过了几圈后,又看到了一具死尸,穿着崭新警察服的死尸,只剩下了一个被啃掉了半个脑袋的死尸。
——然后?没有然后了他的视线已经被被黑暗所吞噬了。
一个女孩默默地从地上捡起了那个翻过了几圈后停了下来,跟西瓜一样的东西,然后可爱的脸极不情愿地嘟起了嘴,在啃食着
——乌云密布的天,开始下起了绵绵的细雪
(二)
他发现了她的谎言,已经三天了,他如无其事和隔壁床的女孩打闹了三天,他的身体还是如同沉入大海的铁石完全没有起色。
窗外乌云密布的天,躺在床上的他,依旧的满身绷带,如同死人棺木一般安静的病房,唯一动着的不过是吹入来的寒风,吹拂着放在了床柜上面的花瓶里的康乃馨,轻轻摇晃的花瓣成了无情的落红静静地躺在了白色桌面。
“叶珊珊,小罗罗呢?病房怎么这么安静?”
察觉到了异样的他,语气异常的平静。
只是坐在他身边充当医生兼护士的她却不那么平静了,为他削的苹果皮终于从一长串的中间断开了。
“小罗罗她啊去别的病房了。我一个人不能同时照顾两个人嘛!还有安琪护士看着她呢,你要明白她才做完手术没多久需要静养,不能像这三天那样跟你疯了!对了,问你几个问题,呃,是关于”
“够了叶珊珊,别再转移我的注意力,小罗罗不在就好,你是时候告诉我真相了吧。”
沉默,两人之间无话不谈的瞬间成了没有言语的沉默。
她没有敢看向那个固定在病床上的少年的眼,她嘴角尴尬的苦笑,手继续为他削着苹果。
“呵呵,什么真相啊?没有隐瞒怎么来的真相啊?你真是神经质啊!来,给你削好了苹果,不过依旧不是免费的啊,记账的!六块一个!”
她的拿手把戏傲娇这一次没有引来他得意的吐槽,也没有像平时一样不知廉耻的耍赖接下苹果。
只有怨恨的眼神,带刺的视线,少女如芒在背。
“叶珊珊,你打算骗我骗到什么时候,已经三天了。有人等着我,你应该知道的。”
“知道的,嗯,班长,不,苗响,我知道的。”
“那么,为什么你还不告诉我真相啊?我需要离开这里”
充满了火药味的对话,却是无风大海一样平静,少女只是默默地将苹果放在了病床床柜的边上,和粉色的康乃馨在一起。
她站在了他的床边,低着的头没有看向他,只有寒风撩起了两颊的发丝。
“真相,我告诉你了,又有什么用?你是要我看着你去送死吗?”
没有立刻的对话,只有少年伸过的手拿起了那个床边的苹果。
“嘭!”
苹果滚落在了地上,在那个少年用尽全身的力气却软绵绵一样砸向少女的脑袋轻轻地掉在了地上
“看你连扔我苹果都做不到。你凭什么去拿起那把你现在拿都拿不起的左轮。响,我是大夫,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没有立刻的回话,只有风声的继续,花瓣地徐徐落下。
少年忽然的轻笑,溢满了那个房间。
“叶珊珊,是你告诉我的,是你告诉我的!假如有人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了!我现在要去救她!你是告诉我要拼尽全力去拯救她的!是你告诉我的!”
只是,她没有理会捡起了地上的苹果,拿起刀子熟练地削掉了脏了的地方,再一次放回了刚刚的地方。
“响,是我告诉你的,但是我没告诉过你,要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只是尽全力,知道吗?是全力,没有身子没有生命何来的全力,你必须得懂得,假如把自己的性命都必须搭上的拯救就是一个无尽的死循环,你就活了他,那么爱你的人又想救活了你,然后死了,之后爱他的人有再来一个呢?”
“性命从来不是一个人的,等你做到了能把这个苹果扔扔摔在我的脸上再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这一辈子估计估计都做不到了。”
“我是你的大夫,同时也是让你变成这样的人,我会对你负责到地的,哪怕你怨恨我一辈子。
双手插入自己大白褂里少女,低着的头默默的走出了病房,合上的门,合上的窗,纷纷是上了锁的声音。
——整一个病房,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三)
“喂,小鬼,吃饭了。”
一把冷冰冰到了极点的声音从阴暗无比的房间里响起。
全身蜷缩在角落的袄裙幼女只是微微的抬起头,无神的视线看着地上那一盘装满着阴气的碟子,没有丝毫要理会。
微微打开的门缝透着一丝小小的亮光,又是一道男声,只是柔和了不少。
“妈,别这样你这样,你连来世的机会都没有了,别再和爸斗气了。”
还是没有理会,她转了一个身,宁可面对着空无一样的墙角也不愿意去看到那一道门递来的微光。
“我才没有死我还是人类。”
那是一把只有她听得到的低语喃喃。
——她还有接受那一个事实。
——自己已经死了,世界已经离她活过的世界相隔了整整九十五年。
——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家被死于非命,自己最爱的娘也曝尸荒野。
——更接受不了自己因为苟活上了山,当了女道士,还下嫁给了眼前那个冷冰冰的青年,还有一个比他们两个人年纪还有大上不少的儿子。
“这一定是梦,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嗯,睡醒了都会变好的。”
鬼魂女孩的喃喃还在继续着。
但是已经是鬼的她,再也没有入睡的能力了
(四)
坐在了沙发上的青年缓缓地点起了嘴角的烟枪,古铜色的烟枪冒出了浓浓的白色烟雾,顷刻就占领满了老旧的出租屋。
虽然,他知道他的儿子现在还是跟妖融合的关键时期,意志不能干扰,一旦干扰到中年人很可能就会堕入魔道,自己就要亲手灭掉自己的儿子。
但是,他最后还是忍不住了,他举了举烟斗向自己的儿子示意了一下。
“思捏,还能保持清醒吗?我需要烟。”
“你点吧,我应该还能撑住,但是你记住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妈,还有我的义女。”
所以才会有了烟雾占领了出租屋的情况,毕竟,他在这种情况下,安不了神。
——计划就要开始了,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正午,孽在结界里最虚弱的时候,也是他臆想中最好的时机。
——只是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女神已经出来了,依靠他的断手再一次降临人间,虽然还是不完全体。
但是,他最不安的东西都发生了。
——苗候的下落不明,拥有特殊体质的秋硕妃又不合作,失去了记忆,而自己的儿子去偷窃纳主神格的链子的任务又不一定能百分百的完成,先不谈精神还没完全融合,至少那个世界是排外的,当年那个结界没有他参与的份,里面的厉鬼很有可能会吞噬自己儿子。
——而当年有参与过来的最佳人选,却失联了整整三天,虽然是他赶他走的
——对,就是他苗志远亲手赶走了苗响的。
用力再抽了一口浓烟,他整个人靠在了沙发上,等候着时间的到临。
——同时出租屋里,是林立的军火,RPG,自动步枪,甲醛弹,手雷,C4该有的都有了。
——为了弥补他所缺少的战力,依靠着现代的科技,只是那一个结局,那一个他没有预料到的结局。
——那个计划已经被女神从苗响脑里全部知道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