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概少年现在陷于了一个两难的状态，一个不知道该不该说话的两难状态。
他被自己的好队友叶珊珊给卖了，以女装护士的样子强行推入了那个叫小罗罗病人的房间，而那个只有七八岁左右的女孩，一对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亮晶晶的眼睛在女装苗响的身上扫了一遍又一遍。
“珊珊姐姐这个漂亮姐姐是谁？”
小罗罗天真的眼神好奇地打量，打量着自己眼前的少年，哦，不！少女，恩！长相相当清纯的少女
“噗哈哈哈哈！”
但是回答她的只有叶珊珊笑哭的指着少年，不断地捧腹大笑。
那么，少年该不该出声呢？虽然他隔代遗传了自己爷爷那张阴柔的脸，和女孩一般纤细的身材，连脚毛都没有的细腿，哪怕前几天在医院门口的巡警们看到自己这种楚楚可怜的脸，当然上面的瘀伤都是拜他们所赐的，都忍不住去都吃少年的豆腐，过去问候的时候在某人的大腿狠狠地摸了一把。
但是，他始终不是女人，声音是相当有磁性的男声。
只是，他看到小罗罗那一对眼睛，仿佛就是自己的妹妹，那个叫苗候的家伙在渴望着自己回应她一样
“你你好小罗罗~！”
那是阴阳怪气的声音，男声不像男声，但绝对可以肯定的是跟女声没有半点沾边的。
话毕，整个病房的安静，只有测量仪的跳动声。
当然，少不了少年羞红呆滞的脸，僵硬的笑容，不断在眼眶里打转的双眼和躺在病床上带着几根黑线的小罗罗，他们两人对上的视线陷入了沉默，假如没有叶珊珊已经躺在地上捶地的大笑的话，那是一个相当尴尬的场面。
“恩，变态姗姗姐姐，这个人是变态吧！”
撇过去一脸嫌弃的小罗罗，用看跳蚤一样的眼神指了指那个不想做人的苗响。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小罗罗，你误会了！我才不是变态！”
“不不不！小罗罗，你姗姗姐姐我可以跟你肯定眼前这货就是我跟你常说的变态哦。”
在叶珊珊的煽风点火后，小罗罗稚嫩的脸上鄙夷之色已经完全是嫌弃与不是看待人类的眼神了。
“呃我懂了，他就是姗姗姐姐你以前跟我讲的那个抖S，专业欺负女生，好色，又有女装癖的苗响死变态吗？”
“正解！bingo！”
已经达成了统一战线的两位女生，那个跟化石没有多少区别的少年放弃了所有的希望，看来在某人的嘴里，自己的声誉是不用存在了，就算存在，也不过是极为可怜的坏名声罢了。
只是，那一刻，下一秒的到临，气氛变了。
风儿扬起了窗户上白色窗帘，似乎抚摸过少年丧气垂下的脑袋，安静的房间，响起了清脆的幼儿银铃般的笑声。
“姗姗姐姐，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吗？”
“恩，我把他带来见你了。”
“和传说中一样的温柔吧？”
“恩，跟女孩子一样温柔。”
“所以你别怕！这个哥哥虽然是变态，但是他一定会像当年帮助姐姐我一样帮助你的，你看，姐姐我现在能站起来了哦！都是这个哥哥的功劳！你的肿瘤，他一定能和姐姐我帮你拔掉他的！”
“恩，我相信你们！变态哥哥，那就拜托你了！”
少年的视线里是一只苍白的小手递了过去，他扬起的视线里，是阳光般灿烂微笑向着自己微笑的小罗罗，她的身边是站着双手放在身后甜甜笑着的叶珊珊，两双充满希望的视线投降了自己。
——假如有人向你伸出了援助之手，你能离开吗？
少年想起了刚刚的对话，这一次是现实了。
他的手缓缓的抬起。
“恩，包在哥哥的身上！”
手与手的重合，心与心的触碰，他踏出了第一步。
走廊上，一对跟刚刚成亲一般的不断在打闹小夫妻，推着一个躺着不断讪笑的小女孩的病床向手术室走去
（二）
“响！帮我给3号手术刀消毒。”
“好的，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少女刚说出口的话，没想到自己身后的少年已经为他准备好了道具，一把消毒了火红小小手术刀已经躺在了托盘上等着少女取走。
惊讶，现在是少女的表情，这已经是第五次她喊少年做事，他就立刻办到了，就连熟练的助理护士都很难办的事情，少年轻而易举的办到了。
而且，他根本不像自己所像那般的懦弱，少女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活人解剖的时候，情绪是多么不稳定，起初自己连工具都找不到，更别说帮忙消毒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身后自己的少年根本没有多少不稳定的情绪，相反的是相当的镇静，从手术开始，麻醉，仪器的准备，测量，解剖，血淋淋的画面都在那个少年的面前出现，他都没有皱起过眉头。
——仿佛，他已经习惯了这般血腥的场面，而且还亲身经历过不少次，处理的手法也相当的娴熟
哪怕，眼前躺着的还是十多分钟前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女孩也没有多余的害怕。
老实说，少女是惊呆了的。
“姗姗，血压低下去了！”
她被提醒了，对，她现在还不能分神，她在救人呢！真是失败！
手术刀继续分离着小罗罗血淋淋的肠子上的肿瘤
（三）
少年也没想过自己会这般冷静，在亲身直面过后死亡在如今靠近后，自己却没有害怕过，甚至脑袋相当的清醒着坐着叶珊珊传递下来的指令。
对，哪怕叶珊珊身上的手术刀切开小女孩的肚皮，看着血哗哗地流了出来，红色液体满布着各种器官，他都没有害怕着。
那么他到底害怕着什么呢？
不知道，少年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见过比这血淋淋一百倍的画面，比如自己的母亲在湖面，在自己的眼前被下落的冲击肢解了，亦或者那五百年的血色记忆里，自己身为蛇妖的身子被疯狂的人类用刀泄愤切开一段又一段。
恩，自己害怕的根本不是血腥，也不是杀人
他迷惘了，他在这一场手术里迷惘里，自己的害怕是虚无的？
不，想起了那一幅画面，自己的左轮指着苗候的脑袋那一刻，自己却想吐了。
“响！三截纱布！响！别发呆啊！响！纱布啊！我要帮小罗罗止血啊！”
耳边传来少女急促的呼喊，唤醒了走了一秒神的他。
忽然乱了手脚的他向少女递过去了一卷纱布。
“笨蛋！我要三截！”
“对不起！”
他匆匆地从一卷里撕下了三截纱布，递给了满脸铁青的少女。
但是，少年听到了女孩接近崩溃的低语。
“小罗罗小罗罗！”
“挺住啊！挺住！给姐姐我挺住啊！”
少年推动着轮椅，靠近了手术台，只看到了少女的手套上满是透红的鲜血
来至小罗罗忽然大出血的十二直肠
（三）
那是最可怕的声音，少年知道自己害怕什么了。
——“嘀！”
尖锐且绵长的声音从心跳仪里响起，那宛如死神的丧钟，带血着鲜血的巨大镰刀。
躺在病床上的幼女，呼吸罩上不再有氧气的消耗，脸色的苍白如纸一般。
“不可以啊！小罗罗！”
“你还不可以走！还不可以！你忘记了你那个还在外省搬砖的父亲了吗！给我醒来啊！你答应过我的！等我的身体好了，你的肿瘤摘了，我们就一起去汴梁游乐场的！我们说好的额！给我起来！”
拿着两个心跳复苏仪的疯狂少女，一次次在那个不再跳动的胸口按了一次又一次
心跳仪上定格了的直线，定格的零，女孩不再睁开的眼睛。
少年终于看到了吊儿郎当的少女偏执疯狂的一面了，他后悔之前骂她她是冷血动物了
少女狰狞的透红双眼，野兽一样的咆哮，心跳复苏仪一次次地用力又标准的手势按动着，安静的手术室，从来一阵阵的尖锐咆哮。
“给我起来啊！别再我身边夺走我的人了！死神！小罗罗！给我起来啊！起来！”
少年颤抖的手，拿不稳的三截纱布掉了在了地上，他知道了答案。
——他害怕的只是自己的错误判断而已，对自己能做的事却没做好而已。
“叶珊珊，我的我的错吗？”
“你闭嘴！不是你的错啊！别这么自以为事！”
少女愤怒咆哮，跟少年自己毫无关系的回答。
【但是，为什么你的手要颤抖呢？叶珊珊你的手为什么要气的颤抖？】
【是自己的错】
——“拜托你了哦，变态哥哥！”
——“恩，包在我的身上！”
他又立下豪言壮志了，之前也是
——“你能拯救得了什么！”
——“我要保护苗候！也要拯救汴梁的所有人！”
然而，那个说要保护的人消失了，包在自己身上拯救的人躺在了手术台上，失去了呼吸了。
“又是这样我又是这样”
——又没有能起死回生的东西！
有的
咬牙切齿的少年，想起了一样东西，自己那一年下来从来没有成功的东西
“叶珊珊，是不是只要小罗罗恢复了一口气，你就能救活？”
在轮椅上低着头的少年，淡淡地问向了眼前的女孩。
“废话！别说一口气！半口气我都能救活！”
“那么你闭上眼睛，在我说能睁开眼睛之前绝对不能睁开，我来完成这一件事情。”
然而，那一刻，少女没有犹豫无条件地信任了那一位少年。
“只要成功一次！只要一次就行！我不想我不想再失败了！”
少年的咆哮，拿起的手术刀，切开的自己的动脉，血的喷洒，缓缓流动成了熟悉的东西
——一个小型的红色法阵画在了那个不再跳动的心脏上